明光帝隐在垂帘之后,  薄纱晃动间,隐约可见侍候之人打扇的身影。

    那扇子大小和上辈子叶峥看的西游记里面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差不多,两边对着扇,  怪不得一路进来看见伺候皇帝的都是内侍而非宫娥,  这么大的扇子要抡起来,  还非得天生有把子力气不可。

    屋内四角应是设着冰盆,温度比外头低了得有五度不止,纱帘后明光帝的那个位置可能更凉,叶峥宽袍大袖,本来有点透不过气,  走进殿内就觉得陡然凉爽了下来,  精神为之一振。

    叶峥按礼跪拜过皇帝后,明光帝就让他起身。

    叶峥就规规矩矩起来,  垂眸敛目,  静待明光帝吩咐。

    里头明光帝不知在做什么,  听着帘后是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一时没有说话,  叶峥来都来了,  也无甚可急,耐心等着呗。

    过一会儿,内侍撩开帘子,  明光帝出来了,  头发随意松散挽成一个髻,  脚下趿拉着一双木屐,身上着丝制敞衣,  外头罩着件明黄罩衫,  若只是这些,  都可以说天热之故,或者明光帝在起居殿内随性崇古,有魏晋风流之态。

    奇就奇在,明光帝手里竟然还持着一柄道士才会用的那种拂尘。

    若非知道这是大启天子,当明光帝从纱帘后出来的一瞬间,叶峥只会以为这是一位道家居士,但他确凿又是大启的明光帝。

    不过叶峥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就他所知,但凡一国之君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大都会信仰个神佛道士之类的,秦始皇如此英明神武,晚年还派徐福出海寻长生机缘呢,这并不难理解,君主一生过的是锦衣玉食万人朝拜的奢靡生活,自然想要将这种生活千年万年地延续下去,只有底层百姓才会说这辈子的苦受够了,以期来世。

    明光帝瞧着叶峥随意问:“这几个月在翰林院,可有按着朕的吩咐学着写青词?”

    叶峥心道果然是为此,好在他有准备。

    就从怀中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沓纸展开,自有内侍走过来接,摸索过确定了安全性后呈交给明光帝。

    明光帝接过,一张张翻阅起来,这一翻阅又是盏茶时间。

    君主都是惯常喜怒不形于色的,叶峥也无法从明光帝淡淡的神情里瞧出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至于那慢吞吞的动作,古代权贵就是这种做派,无论行动坐卧,越慢条斯理,越尊贵,急赤白脸的那是每日为生活奔波的苦哈哈。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明光帝终于看到最后一张纸。

    抬起头来夸奖叶峥:“不错,比起那篇神女踏歌里的,这青词倒是顺眼多了,可见进益了,没有辜负朕的期许。”

    叶峥也不知道明光帝这进益的夸奖是确有其事还是只客气客气,不过皇上都说进步了,就当是进步了吧。

    忙做谦虚状拱手:“多谢圣上夸奖,圣上也晓得,之前臣家贫,那诗词集太贵买不起几本,多是闭门造车,现身处翰林院里,可供学习的书籍汗牛充栋,任臣选看,各位翰林大人也都是热心之人,闲暇时间常肯指点于臣——臣的进步,不敢独自居功,若真有功,也应归于圣上和翰林院各位大人们。”

    但凡是人,就没有不喜欢被吹捧拍马屁的,他这既抬了圣上一手,认为是明光帝英明,将他放对了位置,又谦虚地表示功劳是圣上和其他翰林大人的。

    一个年轻人,谦逊,不居功,自愿暴露出短处(自幼家贫),应是不会错的吧。

    果然,明光帝一听就笑了:“你倒是个实在孩子,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为自己开脱。”

    明光帝最大的儿子,也就是大皇子,家里都有一个哥儿一个女儿了,其中大郡主只比叶峥小两岁,三年前已嫁人,明光帝叫叶峥一声孩子,倒还真不是倚老卖老。

    况这声孩子里,明晃晃着有着亲近欣赏的意思,叶峥自然不会不知好歹去反驳说臣早已成年,已是一朝臣子,可担大用了。

    明光帝又问叶峥,在翰林院待得可习惯,可怨朕不发挥你的长材?

    来自最高领导的致命题,叶峥自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答:“臣出身寒门,自小就爱读书,但无奈家贫,就把那抄来的书插在腰间,种地间隙拿起来看一眼也好……如今圣上将臣放入翰林院,再也不用种地了,每日专管舒舒服服伏案读书,累了还有小童侍候茶水,臣已经觉得是神仙日子了,若非要说不习惯,那就是翰林院各位大人太照顾臣,臣这人苦惯了,长于应对冷暖奚落,却不擅长习惯来自圣上和同僚的温暖,若圣上当真体恤臣,就少疼疼臣就好了。”

    比对着明光帝之前那声孩子,叶峥后半句里有意无意也流露出轻松语态,适当表露出这点天真,以免令人觉得他城府深,讲起话来虚伪且滴水不漏,

    这话配上他意气风发的年纪,光风霁月的讨喜外貌,倒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听得明光帝哈哈大笑,指着叶峥朝内侍故作埋怨道:“你瞧瞧,你瞧瞧朕这个榜眼,朕的疼顾一般人求还求不来,偏他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往外推呢。”

    内侍也识趣,很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脸上堆笑凑着明光帝的话头:“叶榜眼出身寒门,且年少之人难免清高,圣上若瞧着不错,留身边说说话教导几年,叶大人就成器啦。”

    “这话倒是。”明光帝点点头,“我就不爱看那些个老头,年纪还没朕大,一天天讲起话来暮气沉沉的,没的令朕堵心,还是少年人好啊,少年人有朝气,话里也透着真。”

    说完一声长叹。

    这话内侍点到为止没敢接,明光帝也用不着人接,说完兀自看着前方开始神游起来,那思维看着是徜徉九天之外去了,若猜的不错,应是想起了自己的当年被朝臣拥着初登大宝,意气焕发的时候。

    内殿里一时静了下来,变得落针可闻。

    叶峥继续袖手等待。

    明光帝的神游持续时间不长,很快就醒转过来。

    但也抛弃了之前的话题,转而问起叶峥:“小叶啊,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叫你过来。”

    ……为何。

    不是为了检阅学习成果吗?

    不过明光帝这么问,肯定还有其他理由。

    “臣不知。”叶峥老老实实道。

    明光帝说:“朕听说太子为了著好本纪,这段时间经常去翰林院,有时还与诸翰林学子同食宿进出?”

    叶峥打起精神:“臣在弘文馆依稀也听得几句,并不真切,好叫圣上知道,臣无甚才能,于诸位大人无用,闲下来还得做圣上留下来的青词功课,后头就自觉不过去文书院添乱了。”

    明光帝摆摆手:“你用不着紧张,你的才能朕还是知道的,朕就随便问问——对了,朕听说你家里有一样新鲜吃食,叫钵钵鸡,风靡了整个翰林院,连太子吃了都来朕跟前夸——”

    叶峥闻言,当即一撩袍摆下跪:“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明光帝正说吃食呢,不妨叶峥就跪下请罪了,不由停下话头:“怎么了小叶,你有何罪?”

    叶峥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沉痛:“《大启律》明文规定:官员不可从事商贾之事,不可与民争利……圣上,臣家里为了补贴家用,在铜鼓大街上支了个摊,贩售小食,臣是大启七品官员,家眷公开从事商贾之事,犯了大启律,圣上若要罚,请责罚臣一个,不要累及家人。”

    “……”

    明光帝有些无语。

    大启律里这条的本意是禁止官商勾连,沆瀣一气,吃尽天下利。

    就算真定罪,定的也是私通盐铁、丝绸、瓷器等大宗关乎国祚的商贸,那些在京城酒楼赌坊等场所有投资的官员,朕都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瞧见呢,你这家里支个小摊,挣几个铜板的蝇头小利,朕吃饱了撑着去定你这个罪名?

    再说农户出售点自家农产品补贴家用的情况多了,总不能做个小买卖农户就变成商户了吧,同样,商户也不可能家里雇人种了几亩田,就把户籍改成农户,那岂不是太儿戏了?

    再者一样东西规定得太死,水至清无鱼,反而断了下头的流动生机。

    就当小叶榜眼还年轻,还没有学会在动态中寻求平衡的道理好了。

    不过这下跪请罪的样子看着是诚恳的,明光帝也就顺着他的话头,故作威仪:“这样好了,既然你请罚,朕就罚你——罚你把那风靡翰林学子间的钵钵鸡给朕呈上来一份好了。朕听说,这钵钵鸡既流行于京城百姓之中,又受到翰林学士的欢迎,这样一种上下通行的食物,朕身为天子,怎能一无所知?”

    “叶爱卿,如何,你可认罚?”

    叶峥再次拜倒,这回是心悦诚服:“回禀圣上,臣认罚。”

    出了明光帝起居殿,叶峥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外头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叶峥却宁愿顶着日头也不想继续待在那清凉殿里陪封建君主说话了,一句话拐十八个弯,生杀予夺掌握别人手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因答应了明光帝,夜里回家叶峥就把这事悄悄和云清说了,家里只有云清能经这种大事,若叫云罗氏和云爹听到要给当今圣上进贡食物,估计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夜里睡不着,反而弄糟糕了,不如不说。

    云清也惊,但他这惊讶在叶峥握着手细细和他说了一遍之后,慢慢也就平静下来了,喜得叶峥直亲云清的脖子,夸夫郎定得住,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云清哪里是定得住能干大事,而是他想着家里爹娘都是最普通的农人,遇到这种事情,心理素质再好也不成,草哥儿就更不用提了,若他不定下来帮助阿峥,阿峥在这家里岂不是大事小情都要一肩扛,遇到个烦恼也憋着不敢说,生怕把家里人吓坏了,那样的阿峥也太可怜了。

    第二日早起,云清盘点过家里材料,想着要进贡圣上的东西须得精细,还是单独煮个小锅为好,于是取了干净骆驼奶配着鸡汤锅底,又挑着久煮不烂也不低贱的食材下了一份,那些什么头蹄下水一概免了,生怕明光帝瞧着不喜。

    因不知明光帝爱不爱吃辣,挑白净盘子装了两份,一份加了茱萸红汤,一份是金灿灿奶白鸡汤,都一样喷香扑鼻,因想着天热钵钵鸡油腻,云清将那冰镇过的酸梅汤也取了些用竹筒装了,给明光帝开开胃。

    叶峥检查过后,夸奖云清:“清清想得真周到,还附上了酸梅汤开胃,若不是你,我傻乎乎把那鸡头鸭肠什么的端一锅去圣上跟前,就擎等着被圣上厌弃,打我板子了。”

    云清摇头失笑:“哪会那样。”

    阿峥一向是个谨慎人,就算没有自己,阿峥也会弄得妥妥帖帖,断不会发生他说的那种情况的,这么说就是宽他的心罢了。

    叶峥告别完云清,提着食篮进了宫,他们这些翰林因着天天要在翰林院进出,走的是一处小门,与正宫廷是隔着一扇墙的,那墙后有重兵把手,只要不越过墙去,翰林们在城墙这一处进出还是相对方便,自带食物也不会被查的。

    叶峥走到那城墙边,顶着御林军眼神压力,将东西交给等在那边的内侍手上,至于那内侍怎么带着东西一路送入起居殿,中途怎么检查,会否有专人试毒,这就与叶峥无关了,没有明光帝特召,他是连这城墙都过不去的。

    起居殿,那两份经过一系列程序检查,确定安全无虞的食物已经从白盘中舀出,装入了明光帝惯用的精美秘色瓷盘,竹筒内的酸梅汤也倒出用琉璃碗装了,由内侍端着盛放在明光帝桌案上。

    经过多道繁琐程序,两份喷香扑鼻的食物已经重新加热,冒着微微热气,那琉璃碗又透又仙,混着里头冰镇过红亮亮酸梅汤,叫人一看就有食欲。

    明光帝穿着比昨天见叶峥更加随性的丝质披袍,散着发,想来这就是明光帝一人时候的寻常打扮了,那拂尘倒是挽在手臂上,配着花白发丝,如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翁,正准备在侍从的搀扶下去用餐。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跪在外头轻声通报:“禀圣上,玄尘道长来了。”

    明光帝刚坐下,听到回报脸上一喜:“快请道长进来。”

    玄尘道长是个年约六七十岁的清瘦中年人,留着一把纯白的胡须,头戴混元巾,身着得罗衣,足蹬十方履,手上并未持拂尘,而是捏着一串八十一颗的青金石流珠,一见到明光帝就作势要跪。

    明光帝忙从案几后走出伸手虚扶:“哎,免礼——朕早说过,道长乃是出尘脱俗之人,这些尘世间的繁文缛节尽可免了。”

    玄尘道长却说:“贫道虽是天魁星门下,不在红尘里,但圣上乃是真龙下凡,若有一日回归天庭,便是老道的师父天魁星本人,也要向圣上行跪拜礼的。”

    这话有理有据,明光帝听得舒服又高兴,连连拍着玄尘道长的手,亲切邀他一同坐下。

    “朕今日得了两样稀罕小食,朕一人也吃不完这么多,尘道长一起用一些吧,也给点评点评。”

    玄尘道长并不虚推,而是念一句福生无量天尊:“那老道就却之不恭了。”

    内侍忙又取了一套碗碟摆在玄尘道长跟前,又持箸要给明光帝布菜。

    明光帝挥挥手:“你们下去吧,在门口待着别进来,让朕与道长松快说会话。”

    “是。”

    侍从们显然很习惯明光帝和玄尘道长独处一室了,应了喏就低头弯腰鱼贯而出。

    明光帝亲持筷子,就近从两碗里的白汤里夹起几条鸡丝,放入口中咀嚼。

    那白汤的汤头加了驼奶本就极为浓郁醇厚,鸡丝又在内浸泡超过一个时辰,甫一进嘴,那香浓滋味就在口中爆开,明光帝一愣,眼中接着亮光连连,似他这般地位,世间只要有的珍惜食材,除了龙肝凤髓这种传说中的神话生物,其余就没有明光帝享用不着的,他这条尝尽天下美食的舌头,立刻就被这不起眼的鸡丝给捕获了。

    夹菜的动作不由快了些,又夹起一块莴笋,软烂浓郁中又带着点点脆,腐竹和豆腐的丰沛的孔隙里填满了鲜美的汤汁,牙齿轻轻一磕那流汁就在舌尖流淌。

    明光帝猛夹了几筷子过瘾,回过神来有点失仪,忙擦擦嘴看向玄尘道长,谁知却发现玄尘道长也是同样急切的神态动作,那筷子不停夹了食物往嘴里塞。

    注意到圣上看向自己的眼神,玄尘道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念急转间略赧然一笑,故作不好意思道:“此中有真意,老道品评一时急切,叫圣上看笑话了。”

    玄尘道长此言一出,明光帝当即捕捉到了关键词,惊讶道:“真意?不过是一盘小食,道长说里头有真意,敢问是何真意?”

    玄尘道长就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须得用心体会,玄妙不可说。”

    谁知这种类似江湖老骗子的话术,还真把明光帝忽悠住了,原本只是觉得食物美味可口,现在又觉食物中多了几分玄妙。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越是抱持着这样玄之又玄的心态,越品尝出滋味来。

    钵钵鸡本就运用了超越这个年代的调味艺术,又兼之明光帝和玄尘道长都是老年人,对正常人来说咸淡适度的食物对老年人来说就稍显寡淡,这两份钵钵鸡滋味浓厚,喷香扑鼻,里头的食物又经过长时间浸泡变得软烂可口,极为合适老年人口味,刺激他们略微麻木的味觉神经。

    尤其是那份加了茱萸调制的红汤钵钵鸡,吃得两位老人胃口大开,面色红润,仿佛气血在老迈的身体里重新开始运行,带回了点精力和年轻的味道。

    二人对坐着,以急切又不失优雅的态度将两份钵钵鸡一扫而空,浑身热辣辣的时候,又瞧见一旁琉璃碗中红亮的酸梅汤,明光帝心情极为美好,亲自给玄尘道长斟了一杯:“这果饮也是随小食一同进上来的,道长请喝。”

    那酸梅汤色泽红亮,还没送入口中,以传来阵阵微酸清凉,冰饮入口,如一道清泉,抚平了刚刚食用麻辣钵钵鸡给喉头和食道带来的刺激。

    玄尘道长只觉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吃了人参果,无一不畅。

    不由嘘出口气:“真乃琼浆玉露也。”

    琼浆玉露,传说中是一种喝了可以成仙的浆液,主要用来比喻好喝得简直飘飘欲仙了。

    但明光帝是个有心人啊,此话又出自玄尘道长之口,不由他不多心。

    便问:“莫非此饮也有讲究?”

    玄尘道长既然已经借那食物装了个杯,此刻也不妨再装一个,又露出那高深莫测的神情来:“此液色泽鲜亮,如瑶池仙人的蟠桃琼浆,酸中略微带些甘与苦,酸甜甘苦融合又分离,暗合了这世间阴阳转圜,此消彼长之道。”

    明光帝听得眼里精光连连,什么阴阳转圜此消彼长,他只听到了瑶池仙人的琼浆。

    瑶池、仙人、琼浆,若真有这些东西,也该落于他这真龙之手,怎会出一小小榜眼之家。

    不由急急问道:“玄尘道长,这食物同这琼浆乃是一朝官所进,他因家资不丰,故做了这个于市井贩售,贴补家用。朕乃真龙天子,市井百姓,也配比朕先一步得享琼浆吗?”

    话说大了,那玄尘给问的一下子差点没回转过来,好在他既能忽悠得了明光帝对他所言深信不疑,自然是有点本事的,反应过来后张口就来:“陛下是真龙化身不错,但龙行必雨,泽被生灵,这琼浆和这食物本非这一世可出现之物,但正因有了陛下这条真龙,玉露琼浆便伴生而出,市井百姓也因着陛下得以飨食,这也是真龙天子应有之义。”

    这个理由很好的满足了明光帝的心理,道长说得不错,朕乃真龙化身,龙是行云布雨的,走到哪儿百姓都得以恩泽荫庇,那些市井平民和翰林士子比朕先一步尝到这些东西,只是托了朕的福而已,不然他们可享用不到。

    不过呢,朕是大度之人,是真龙化身,又怎会同自己的子民计较这点子东西呢,先尝到就尝到吧,反正都是沾了朕的光。

    想到这,明光帝心胸变得格外宽阔。

    不过又有一个问题出来了。

    朕是真龙,子民受朕恩泽,那进献食物和果饮的小叶榜眼,又是什么呢?

    明光帝很快把这个问题抛给了玄尘道长,不过留了个心眼没说进献的朝官是谁。

    这玄尘道长已经有经验了,再次张口:“天机不可泄露,但圣上既是真龙,稍微透露一些也无妨,每逢真龙降世,必有大德之人伴随而出,老道虽不知陛下所说何人,可但凡大德之人,必有一些共通点,他们同陛下一样是下凡经受磨炼的,自然有些常人未经的苦楚,此其一,再者,大德之人必然气质可亲,不惹人厌烦,其三,此人须历经磨难才会到达陛下身旁,自小并不会生长于京城之中。”

    明光帝一听,这不妥妥都对上了!

    叶榜眼出身贫寒,可不是经受了常人未经的苦楚,再者不是明光帝吹嘘,小叶榜眼的长相那真当得住一句天人之姿之,气质十分可亲,最后,小叶榜眼没有强盛家室,可不就是一路历经磨难才考上榜眼,来到朕的身旁吗,小叶榜眼的祖籍乃是平安镇溪山村,自然也不再京城。

    对上,都对上了!

    原来小叶榜眼,就是那大德之人啊!

    如果明光帝是后世经历过各种层出不穷话术骗局洗礼的现代人,当一下子就能反应过来,玄尘道长口中的条件虽有三个,但都是很好推理得出的结论啊。

    比如第三条非京城人士,那人家如果是京城人士,这美食和果饮也不会今天才送到明光帝案前,早几百年就呈上来了。

    还有第二条气质可亲不惹人厌烦,这不是废话嘛,如果气质猥琐一看就烦,明光帝咋会愿意吃这种人呈上来的东西。

    第一条就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若家境好得不行没有苦楚,行动坐卧都有人小心服侍,怎会掏空了心思研究吃食,练出这一手厨艺来。

    再说了,玄尘道长又没说是什么苦楚,出身寒微也是苦楚,父子不合也是苦楚,伤春悲秋也是苦楚,连明光帝想起小时候那会的日子,也都是苦楚,更何况其他人,天下何人生来没有苦楚呢?

    至于玄尘为何会说这种明显对进献之人有利的话,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玄尘在明光帝跟前的身份是个道士,仙风道骨不惹红尘的那种,又怎好说自己为食欲所蛊,吃了一顿想下一顿呢?

    但如果把这好吃的解释成玄而又玄,把想吃东西喝饮料说成是想品评食物中的真意和体悟饮料中的道法,那就顺理成章了,天天吃也不会让明光帝有什么想法,指不定还会希望他多吃点多悟点,增长修为勤炼仙丹呢。

    岂不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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