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峥没过去凑热闹,  但村民嗓门大,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老李头可能是中暑,那肉放了三天肯定变质,外加中午捡了掉地上的肉吃,  这三者不管哪一样吧,  总之就导致了现在的后果。

    叶峥虽不是什么圣母,  但他至少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  酸梅汤有止吐消暑的功效,  想了想就倒出一碗端着递过去。

    赤脚大夫闻了汤的颜色,  又尝了一口,  连连说好,对症,几个人把老李头嘴巴抻开,  捏着鼻子把一碗汤给他喂了进去。

    喝过酸梅汤片刻后,  老李头胸口一阵松快,  终于咳嗽了几声睁开眼。

    “好了好了,  睁眼了!”

    这时候,老李头的几个儿子也赶了过来,  把老父亲背上肩头,带回家去了。

    却说那老李头回家后,几个儿子问他怎么样,  老李头先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他当时虽然说不出话,  但村民的奚落可是一句都没漏听,话里话外都是挤兑,  把他气个好歹。

    几个大儿子见老父亲不说话,  但看着人已经清醒了,  就打声招呼出去忙了,地里还一大堆麦子没收呢。

    只有老李头的小儿子没走,他见几个哥哥出去了,忙快手把门拴上,也不问老爹身体,开口就是:“爹,咋样,那饭菜方子问到了没有?”

    原来上回老李头偶然间看到了叶峥做的鳌虾,想着若是问来了方子就可以把儿子送去镇上的大酒楼做学徒,在家的时候就随口说了几句,后来叶峥他们家办酒,那桌席面村里也是人人都夸。

    其他几个儿子听了都没当回事,一是不觉得村里人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二来就算人家有那做菜的法子,自己不赚钱,凭啥给俺们家啊?

    只有李老头的四儿子小名李狗,一贯游手好闲,常结交些个狐朋狗友,老李头说了句,他一下子就听进去了。

    李狗是这样想的,若真能有个方子能送到那酒楼去,他也不做什么后厨学徒,卖几个钱他和兄弟几个吃喝玩乐多美呢,于是就时常催促着老李头去云家打听。

    老李头自觉说的实话,然而其他几个儿子儿媳都当他放屁,只有李狗把他的话当回事,老李头就觉得儿子里只有李狗贴心,且李狗生就一张花言巧语的嘴,为了哄着老李头讨方子常肯在他身边歪缠,老李头便一门心思想为李狗讨得这方子。

    但云家人嘴紧,老李头试探了几次都没问出一个字。

    “爹你咋不中用呢?连个方子都问不出来!”

    李狗早就觉得那卖方子的银子是他囊中物了,因此着急上火。

    老李头此刻也没力气和儿子吵架,吩咐李狗:“给你老子倒碗水喝。”

    李狗本来不想,但眼珠一转,还是起身倒了一碗:“爹,不是我要发火,你想想看,若是我能上镇里酒楼学徒,那好菜好饭还不全弄回来孝敬您老人家,再不用看二嫂脸色,不就是弄了点剩菜回来,瞧把爹您都给吃吐了,哼,还狂得没边了还。”

    说起吐,李狗又问:“爹我瞧你好像也不吐啊,咋这么快就好了。”

    李狗也吃过变质的食物,翻来覆去闹了好几天恶心呢,他老爹倒是硬朗,吐一场就好了。

    老李头就把喝了叶峥端来的一碗汤的事情说了。

    李狗其实是儿子里最早到的那个,但他不想抬老爹,刻意捂着脸在人堆里混了一阵,等几个哥哥到了把老爹抬起来,李狗才钻出来做个孝子状,装模作样拉着一点老爹的裤边,实际一点力都没出。

    因他到的早,老李头喝那碗汤的时候他也见着了,的确是一碗汤灌下去,老李头很快就清醒了,村里的赤脚大夫还不住口地称赞呢,说是药也没那么快起效的。

    “爹,那汤啥味儿啊?”李狗眼珠子转啊转。

    “甜津津,甜中带酸,又不是糖水味儿,”老李头也舔着唇回忆:“一碗喝下去那个美啊,胃里舒畅了,气儿也顺了,人也有劲了,比那王母娘娘的仙汤还美咧。”

    一说起这汤,老李头口中唾液分泌,神情也向往起来。

    李狗都被他说馋了:“真那么好喝?没有药味儿吗?”

    “没有,哪有药味儿啊,这汤是人家带来自己喝的,谁下地干活一家子喝药呢?”老李头都被儿子弄笑了。

    李狗又问:“爹,你觉得这汤比起鲜满楼的栀子饮怎么样?”

    那仙满楼的栀子饮,也算是一道当地特色甜汤了,厨子别出心裁把那栀子花的香味和饴糖的甜融合起来,做成了一碗又甜又香的汤,在镇里十分出名,连那有钱大户人家的娘子和老夫人都爱喝。

    老李头和李狗有一回在镇上做工,主家仁慈赏了栀子饮给工人们喝,不少工人自己不舍得喝,带回去给婆娘和娃子尝个鲜,只有老李头和李狗接到手就喝了,毫无心理负担,喝完一抹嘴,还嫌主家小气,只赏了一碗没喝够。

    但那又甜又香的滋味,到底给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刻见老李头夸那仙汤,李狗当即就拿它和栀子饮做比,在他心里,栀子饮恐怕是最好喝的甜汤了。

    “嗨,比不得比不得。”

    老李头连连摆手:“那栀子饮是镇上的凡汤,那云家的汤我不是说了吗,和王母娘娘的仙汤差不多。”

    说得跟自己喝过王母娘娘的仙汤似的。

    李狗听他说得如此笃定,马上就起了心思:“爹,你说如果我们把那仙汤也弄到手,岂不是发财了,到时候还去什么酒楼里当学徒,我们自己开个卖汤的酒楼,我当掌柜,爹你就当老太爷,天天躺着吃喝,顿顿有酒肉,我买十个仆人来伺候您,伺候的不顺心您只要一句话,我就拿皮鞭把人抽出去……”

    “哎,那可美喽——”老李头被李狗的画饼弄得心向往之。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别做梦了,连问个做虾的方子都那么费劲,人家有仙汤,能教给你?”

    李狗三角小眼里精光直冒:“爹你就瞧着吧,对了,你把那汤的样子,气味,还有云家人怎么带来的仔细给我说说……”

    这倒不难,老李头对云家人吃食留心着呢,就把当时的场景说了一遍又一遍。

    李狗重点留心了那汤的色泽,大瓦罐,还有里头的布包。

    那布包里,准和药包似的,装着那汤的材料配方吧。

    云家地不多,就这也忙了五六天才把所有稻子黄豆和苞米收了个齐,今年开春时云爹本来还想种点麦子,奈何没地了,但今年叶峥带了两亩地来,明年开春就可以把麦子种在叶峥的地上了。

    收完粮食事儿还远远没完,紧接着还有脱粒、晒粮、扬谷、舂米等等。

    交税的粮食可以不用舂,带谷就行,但舂干净的米送去镇上,却能比没舂的一斤多卖三个铜板,村里人一年累死累活也就图多几个钱,故没有在这上头省力气的。

    村里有个大晒谷场,是一片用石碾子压得很平很紧实的土地,村里人收了粮食就铺在晒谷场晒干,一家占一块地,留个人守着自家粮食,互不干扰。

    云家今年粮食收得快,云清和云爹云娘就加班加点赶着编了几张大大的竹席,铺在那晒谷场的泥地上,再把粮食倒在竹席上摊平晾晒,既干净,收拾起来也方便,

    村里有那比较讲究的人家看了好,也有样学样铺了席,那等人手不够的或者懒一点的,就直接倒在泥巴地上晒,也不差什么,反正往年也这样。

    叶峥坐在自家的粮食旁,看着小孩子们在粮场里跑来跑去,简单又快乐。

    只见一个光屁股小孩跑着跑着,忽然一屁股坐在谷堆里,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似的,接二连三的小屁孩都跳进了谷堆里,手脚插进谷子,把那谷粒粒往身上脑袋上扬,和叶峥在现代看到的小孩儿玩海洋球一样一样的。

    小孩们不觉得有啥,兀自撒着欢,叶峥却看得缩了缩脖子。

    无它,没脱壳的稻谷上有细细的谷毛,也有叫谷针的,这些小屁孩别看现在玩得开心,一会反应过来就有的受了。

    果然,晚饭时候,叶峥他们边上人家的小孩浑身发痒,跟身上长了毛刺似的乱抓乱挠,那家大人累得够呛,哪有空管到底什么原因,只觉得是娃子不好好吃饭,娃他爹一筷子头就砸过去了,村里流行的可是棍棒教育。

    小娃娃被吓得哇哇大哭,还要被全家人骂不懂事,叶峥都替他委屈得慌。

    不过村里小孩皮实,一顿饭功夫那娃子又没事儿人似的,只是抓耳挠腮的手还是没停下来,叶峥看他把自己抓得一道道的,有些不忍落,拿出肥皂和清水招呼那小孩过来,打湿肥皂给他涂在痒痒处,敷了一会儿又用清水洗掉。

    做完这一切,果然见那孩子安分多了。

    肥皂呈弱碱性,一定程度上有镇定的效果,虽然不能一下子去除孩子身上的谷毛,但洗去刺激性的汗水还是能让人舒服很多的。

    那小孩回自家棚子把这事儿和大人一说,正巧他们棚里有串门的其他媳妇,也想起自家小孩那浑身痒痒的劲儿,就纷纷告辞回去。

    天快黑的时候,云家晒谷棚迎来了不少带娃来咨询的家长。

    叶峥正好借机在村里推销自家肥皂。

    “可以洗衣服,也可以洗人。”

    “可以缓解身上瘙痒。”

    “蚊虫蜂蚁叮咬后,将肥皂涂在患处,也可以缓解疼痛。”

    这说的也不算哄人,肥皂的确有上面说的功效,只是现代人生活条件太好,把这些不当成疗效罢了。

    譬如有人快饿死,给他一口水喝,水就是他的药,和尚快饿死了,给他一口肉吃,肉就是他的药,肥皂能调节皮肤的ph值,中和虫豸叮咬留下的酸毒,缓解皮肤瘙痒,说是药用效果,自然也是对的。

    有隔壁人家小孩的亲身试验,又有朱屠夫媳妇在旁敲边鼓,本来嫌肥皂比胰子贵的人家都有点蠢蠢欲动了。

    其实村里人早就对这肥皂很好奇了,至少朱屠夫一家走出门,身上少了那令人掩鼻的臭味儿是真的,云罗氏洗衣服轻松许多也是真的。

    现在一听这肥皂还有这些好处,当即有媳妇拿出钱来要买一块回去试试,别的不管,先止了娃儿身上的痒再说。

    秋收刚下来,家家手头都宽裕些,也舍得买点好东西试试,不想委屈娃。

    叶峥此刻身上只有一块肥皂,便问明他们需要的数量再回家取。

    这一合计,竟然有二十几家都想要的。

    云清脚程快,赶着回家取了肥皂。

    等人群散去,云家人碰头一数铜板,竟然卖了三百四十五个大钱,除去成本,净赚二百六十多文钱。

    云爹和云罗氏都惊呆了,这年代,一石带谷的稻米(≈100斤-120斤)也不过卖得一两银子,那还得一年到头在地里忙活,如今这花了一天多功夫做的肥皂,竟等于小半石粮食?

    云罗氏可是亲眼见着的,做肥皂花的功夫真不大,不过搅拌搅拌,半天功夫轻松完成,多出来那些天,只是让肥皂晾在那里自己等干罢了,等晾干算什么功夫呢!

    叶峥则和云清对视一眼:这生意,有搞头。

    叶家也在这个晒场上晒麦子和谷。

    和别人家丰收了喜气洋洋不同,叶家今年的日子格外不好过,从叶大叶王氏到下面几个儿子媳妇都黑着脸,摔摔打打没好声气儿。

    往常叶王氏是一家子里嗓门最大的,没点事也要寻出事来几个媳妇过不去,挑刺说酸话,今年叶王氏却表现得比较怂,嗓门也收着些,不那么大小声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叶峥从她手里弄去的那八十两银子。

    知道这件事,叶大当天从镇上回来就发了顿狠的,指责叶王氏手里留不住银子不修妇德,要她滚回娘家去。

    几个儿子一听更是炸了,在家里摔桌子摔碗,扛起锄头就要去找叶峥算账。

    叶王氏自己受点委屈不怕,但当知道他们要带人去找叶峥的时候,直接摸出剪刀搁自己脖子上,说只要他们敢踏出这个门,就要死在他们跟前,到时候他们背上逼死老娘的名声,在村里也难过日子!

    叶王氏几个儿子万分不解,他们就是去要回自家银子,怎么就逼死老娘了呢,他们老娘叶王氏要有这心气儿,咋叶峥那个不要脸的上门讨银子的时候她不死呢,现在银子叶峥拿去了,叶王氏在家寻死,做给谁看呐?

    叶王氏支吾了半天,总之就一句话,去寻叶峥不行,敢踏出这个门她就死给他们看。

    最终还是叶老大瞧不下去,非逼着她说,叶王氏这才开了口,把叶峥威胁要把叶旺祖在镇里做的那些事宣扬出去,坏了叶旺祖名声的事情说了出来。

    叶王氏大儿子叶茂田当即暴跳如雷,他跳的倒不是叶峥,而是叶旺祖既然做了那些事,叶王氏为了替他遮掩,肯定没少费银子,叶王氏竟然私下贴补叶旺祖那么多银子,他一点不知道,他叶茂田才是家里老大,这是把他置于何地!

    其实叶王氏私下贴补小儿子的事,家里上下都有数,因着叶旺祖要读书,家里头本就每月给他不少银两,这是公中大家认可的,毕竟叶旺祖考上功名家里所有人都沾光,可公中之外还有贴补,数量还那么多,这就把他们气死了。

    老二叶富贵也不干了,但他知道自己非长非幼一贯没有话语权,便不说自己只拱火老大:“娘您咋能这样嘞?好歹大哥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旺祖惹了祸要使银子那也得和大哥说一声!恁多银子,您就做主悄悄给了,知道是您心疼小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这个做兄长的苛待小弟,传出去您让大哥的脸往哪儿搁啊!”

    叶茂田听了这话,心里更火了。

    叶王氏横惯了,她见男人不吭声,自己又抖了起来:“什么面子里子,等旺祖考上功名当了大官,那才叫一家门的面子呢,现在使点银子怕啥,等旺祖当了县太爷,那银子还不是哗哗往咱家流,难道旺祖还会忘了亲哥亲嫂子不成?”

    叶茂田觉得不是这样:“娘,那照你的说法,老三只要闯了祸,我和老二赚的银子就要无条件给他,我和老二这里连知会一声都不用了?那你不如全给了老三,我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叶王氏理所当然道:“难道老三有难,你们做哥哥嫂子的不帮衬他?老三要是坏了名声,以后还怎么当大官,我和你爹还怎么当老太爷老太太?要不是你们两个没出息指望不上,一辈子光会土里刨食,哪用指望老三,这老三和你俩不同,在外头挣的可是一家人的脸面!读书恁费脑子,还不兴花点银子咋了?”

    叶王氏的确嘴坏,但胡搅蛮缠和打心眼里瞧不起人是两回事,老大老二之前被叶王氏吊在眼前的胡萝卜蒙了眼,也和叶王氏一个想法,等老三出息了了他们一家就发达了,也好出去说嘴。

    但叶王氏这赤果果抬高老三,把他和老二的头踩到泥里的说法,却叫叶茂田打心眼里不爽,咋,就老三是人,他和老二是牛,苦死累死供叶旺祖在外吃喝玩乐都是应该的是不?

    这时候,只听叶老大重重哼了一声,把碗往桌上一砸:“吵啥吵,吃饭!”

    儿子儿媳几人对视一眼,明白了,不叫说。

    拿钱给老三,他们爹也有份。

    怪不得之前还要赶叶王氏回娘家,一提起老三就不吭声了,老三自己不争气花银子打点,那叫老三读书费脑子应该的,他们一家人的积蓄都为了替老三遮那丑事叫那叶峥拿去也是不许嚷的,生怕坏了老三一点,却连替他们两个儿子考虑的念头都没。

    呵呵。

    他们这些儿子儿媳,竟都是傻子,没日没夜干累成条狗还以为替自己家干,原来都是替老三干。

    这钱还去找叶峥要回来干啥,就算拼了面子里子不要大闹一出,拿回来也一个子儿都落不到他们手里,那是替老三攒家业呢。

    再说这些年家里本就亏着叶峥,全村人眼睛都是雪亮的,就是找来村长,理也不见得就在他家这边。

    万一说不好闹起来动手,伤了流血了,难道那心眼偏到天边去的叶王氏会舍得请大夫配药给他们吃?

    何苦受这个罪。

    叶茂田是个憨的不错,却在这事情上忽地开了窍,为自己考虑起来。

    这么想着,一下子心气儿都没了,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坐下只管埋头扒饭。

    其他都是虚的,吃进嘴里的才是实在的,这道理他们明白得晚,但现在明白过来也不亏。

    因为闹了这一场,叶家这一个多月来气氛那是很阴沉的。

    本来秋收是全家齐心协力最有干劲的日子,但往年儿子里干活最积极的叶茂田今年一反常态,鸡叫三遍才慢吞吞起身,先在屋子外活动活动身体,喝一大碗叶王氏早起熬得稠稠的粥,只捞干的喝,饼子连吃五大张,叶王氏心疼地唠叨两句,叶茂田就说吃不饱没力气干不动活,叶王氏只好不吭声。

    吃完早食,别人家地里早热火朝天了,叶茂田才拿出农具,也不急,散步似的溜溜达达往田里去,叶王氏瞅着急得不行,别家都收小半亩了,他家这还没开始。

    叶王氏又去唠叨老二。

    叶富贵本就是个偷奸耍滑的,往常有大哥压着还老实些不敢造次,现在大哥带头摆烂,叶富贵更是有了十足的理由,叶王氏刚骂他两句,叶富贵就把碗一放,嚷嚷腰疼脚疼,又说脑袋疼,怕是昨晚受了寒,娘越骂越下不了地。

    不下地咋成?

    家里现在山穷水尽,就指着秋收卖了粮恢复点元气的。

    叶王氏拿两个儿子无法,只好去寻儿媳出气。

    “哪世里投胎的馋痨,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连自个儿男人都管不住,真真是老天不长眼。”

    “娶你们进门那是给我老叶家干活生儿育女的,可不是叫你们来享福的!都这个点了还好意思坐着,还不赶紧把碗放下,把衣服洗了猪喂了,抓紧时间下田!”

    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两妯娌往常也磕碰,吵架拌嘴的日子不少,在此事上却默契起来,都觉得婆母偏心太过。

    之前她们虽然有想法,但自己男人被公爹婆母哄得服服帖帖,任劳任怨,她们做儿媳的去说,万一落个离间男人和家里离心的罪名,那可是得不偿失,如今好容易男人自己回转过来,可不能再被哄了去,没事的日子婆母还张口就来呢,都习惯了。

    她们可不能一被骂就去干活,必须和男人一条心,就算分不了家,也得治治婆母公爹这偏心眼到没边的毛病。

    本该是足不点地大干一场的时候,叶家四个主力却都像斗败了的公鸡,颇有点浑水摸鱼出工不出力的味道,往年全家总动员起来,这点粮食花上个一周左右怎么着也收得七七八八了,今年都六天了,还有小半粮食在地里没割下来。

    叶王氏在家整天抱怨天抱怨地的,叶老大也发了一通大脾气。

    但没辙啊,叶茂田和叶富贵根本不吃这一套,两个媳妇也在背地里吹耳旁风,做男人坚定的支持者。

    两个老得闹得狠了,叶茂田就脱口而出不如分家!

    这分家的话一出,叶王氏就怂了。

    怎么能分家呢,分家了她岂不是拽不住家里的银子,也拿捏不住两个儿媳了?

    她这辛苦一辈子,可还没过够婆母的瘾呢!

    再说分了家,她们二老肯定是跟老三过的,但老三是个不事生产的,读书的银子从哪里来,大房二房还肯供着三房吗?

    万一老三没了银子考不上功名,她岂不是当不了官家老太太了?

    不能分家,坚决不能!

    由此也不敢闹得太厉害,生怕两个儿子反骨起来真要逼着把家分了。

    叶茂田和叶富贵一看老两口怕分家,自此可算是有了拿捏的把柄了,叶王氏有时候扯开喉咙刚骂了没两句,大房二房就说再骂分家,叶王氏当场就能变个哑子。

    后来两个媳妇也学了起来,动辄把分家挂在嘴上,倒也是治理叶王氏的一条好法子。

    从前一味当牛做马还过不了好日子,现在不仅人清闲了,还能不受老两口掣肘,除了叶王氏和叶老大,全家没谁想变回过去那样,自此,老叶家可算是变了个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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