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
宥光站在身后, 你回头,撞进他的目光。
有些看不清,兴许是被黑暗覆盖的缘故。
到了该解释的时候。
但你还没想好要怎么将整件事说出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埋藏深处的秘密陡然被揭开,你很难做到若无其事的对隐藏的事进行解说。
可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 以你对宥光的了解,他现在绝对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友谊的小船触礁了。
你有些发愣, 看着他在月光下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下巴, 几次想开口, 却都觉得开场白不合适。
毕竟不管怎么说, 你原本要将这个秘密埋葬起来,不告诉任何人, 其中也包括宥光。
但显然他不会喜欢这个解释。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
空气逐渐僵硬。
他会生气吗?
你开始忐忑。
今夜格外的冷,起风了,高空的风沉到地面只剩凉意。
黑云飘过月亮,挡住了月光,周围变得漆黑一片,只隐隐看清宥光五官身形的轮廓。
他微微动了下唇瓣,牵扯着喉结滑动,接着朝着你的方向迈步。
他是怪谈, 也是宥光。
和你一起生活了十来年,一起长大、无话不说的存在。
很危险,也很安全。
你怕他生气,却不惧怕他。
在他迈出第一步时, 你主动走了过去, 张开手将他抱住, 额头自然地靠在他的肩头,呼吸着他的气息,逐渐放松下来。
属于宥光独特的带着凉意的怀抱。
“你……”他想说什么。
你收紧手臂,抱得更紧,他止住话音,没再开口。
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电话亭里传出的声音。
虽然挂电话的时候非常干脆利落,但其实还想再听听他们的声音。
怕再晚些挂断电话、再犹豫一会,就舍不得了。
始终不挂断电话,最终会成为被“困”在电话亭里无法离开的人吧。
能再次和永远失去的人通话什么的……
“你体温下降了。”
宥光的声音猛地将你拉回现实。
的确很冷,在宿舍没感觉,只穿了件短袖,这会才体会到昼夜温差大。
你刚才出了身冷汗,晚风一吹,更是滋味难言。
从宥光怀里抬头,刚要说话,一件黑衬衫罩了下来,搭在身上。
你抬手穿上衬衫,边系扣子边瞅宥光。
漆黑的马路边上,依然能看清他身上的黑衬衫穿得好好的,没脱。
你忍不住问:“你衣服到底从哪里拿出来的?”
就算小时候已经穿过他的衣服并且问过很多遍这个问题了,但还是想再问一遍!
怎么会永远都有一件衣服在身上的,这不科学!
宥光已经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了,抬手替你扣上衣服最顶端的扣子,你扬起头配合着,冰冷的指尖若有若无地在喉结周围扫过,激起肌肤一片颤栗。
“咳……我来吧,不用扣这颗。”
你扫开他的手指,他顺手在你额头搭了下,停留两秒,又摸摸自己的额头。
煞有其事地说:“着凉了,回去。”
你无语,抽了抽嘴角。
他那个体温,能对比出来什么才怪了。
回宿舍后你们没再说什么,室友都睡得熟,你不想吵到他们,回去冲了个澡就睡下了,正好想想该用什么方式和宥光解释。
结果没想到。
第二天,你发烧了。
“好冷……”
寝室里,你裹着两层厚被子瑟瑟发抖。
宥光拿着两个崭新的热水袋,一手开水壶,一手热水袋,非常认真的往里面灌开水。
寝室里不允许使用电器。
“没想到我的身体这么好还会重感冒。”你说话瓮声瓮气的。
宥光:“以后多穿衣服。”
你摇头,明白自己不全是因为着凉而感冒。
昨晚电话亭里最初传出来的呼吸声……勾起你曾经的恐惧,受到了惊吓。
很快两个热水袋被塞进被窝,和你躺在一起。
“我脑袋好热,得降温。”
冰火两重天。
宥光站在床边看着你,犹豫了一下,把手贴在你额头上。
冰冰凉凉的。
他有些迟疑地问:“感觉怎么样?”
“刚刚好。”
你盯着上铺的床板,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宥光冰凉的手依旧贴在你额头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沉重。
“宥光?”
“嗯。”他抬头,收起方才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
他没回答,反而一直盯着你,也不说话。
随着对视时间增长,你悟了。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他不做反应,等待你给出一个更合心意的解释。
“嘭嘭!”
寝室门突然被敲响。
“谁?”宥光抬头。
“宿管,寝室里还有人吗?你们怎么不去上课?”
宥光走过去打开门。
“发烧,请了病假。”
宿管伸长脑袋往寝室里望了一眼。
“几班的?你怎么没去上课,你也发烧?”
“他需要我照顾。”
宿管嘀嘀咕咕:“是吗,那么大小伙子了不碍事……”
声音在宥光的注视下越来越小,直至消音。
“咳咳,行吧,你们好好休息,我就是经过这边的时候听到说话声,过来看一眼。”
宿管离开了。
宥光转身回来,你也恰好准备好解(狡)释(辩)。
“宥光,你知道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吗?”
他刚坐下,闻言眉头一皱:“你不会死。”
他对这个话题还真是敏感。
你摇头,从床上坐起身,背靠在墙上,面对着他:“我已经死过了。”
他愣住,微微睁大眼睛。
“这里,是我死之后到的地方。”
你低头笑了一下:“不过我认为这是新的人生。”
“我从来没提过‘死’前的事,因为那里是另一个世界,我无法再见到那边的人、得到那边的消息。”
顿了一下,继续道:“也不想回忆如何死去。”
“既然你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希望之前的隐瞒不会影响到你。”
你刻意看着宥光的表情。
很显然这事影响到他了,且耿耿于怀。
“我以前的名字是时昭,十几年的生涯都在一个村子里度过,直至死亡。”
他眨眼,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离开村子就会死去。”
回忆着很久以前的事,你语气轻描淡写,像是一名旁观者:“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如此,如同被诅咒,从我太姥姥开始,村里人世世代代不能离开村子,否则就会死去。”
宥光问道:“是怪谈的缘故?”
“不,那个世界没有怪谈,有的是另一种东西。”
“我没见过它们,但能感觉到,它们始终环绕在身边,村里每个人都被纠缠,等待着将人拖入地狱的机会。”
“临死之前,我听到了地狱的声音。”
那段压迫的喘息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缓了缓,你以一种闲聊轻松的口气稍微转移了话题:“你听到电话里男生的声音了吗?那是我弟弟,他在外面上学,叫长昭。”
“嗯。”
“我离开的时候,他跟现在的我差不多大,也在读高中,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
“他总是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在外面遇到的事情。”
“别人肯定不知道,他表面冷冰冰的,背地里动不动和哥哥哭鼻子。”
“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得坚强一点。”
你喋喋不休,宥光静静听着。
忽然,他开了口:“长昭能在外面生活?”
你停顿了一下,端起旁边桌上的水杯抿了几口。
“……他被替出去了。”
“虽然替命是暂时的,但只要不回来,没有后代,就不会被它们找到。替命的机会只有一个,外婆没走,我是哥哥,我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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