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换……”宥光艰难地试图拒绝。
你打断:“不可以!”
宥光满眼抗拒, 他张嘴想说什么,你直觉不会是什么你喜欢听的话, 一把按住他的嘴, 用哄骗小孩的语气,轻声说:
“你要是叫安哥,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 我都肯原谅你,对你多好啊?我对你那么好, 你叫我哥哥不过分吧。”
宥光眨了下眼, 好像听进去了一点, 但很快不屈又写进眼神里。
你都不用听他说话,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他不同意。
怎么就这么倔呢。
叫你哥哥有那么困难吗?
宥光歪着头挣开你在他脸上乱搓的手, 一边抬手捉住你的手臂。
他看着你,欲言又止。
你期待地看着他。
他眉头微皱, 嘴唇绷直了, 和你对视良久。
“……我比你高, 我才应该是哥哥。”
最后撂下这么句话。
你失望得很,还莫名生出一种逼迫无知男孩的罪恶感,甩开他的手,双手环胸,撇着嘴转开目光,嘟囔着说:“不叫算了, 以后有的是人愿意叫我哥哥。”
宥光凝眉看着你, 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盯得你无法忽略。
但你偏偏装作不知道,眼睛盯着楼道里的扶手出神, 好像那条扶手上面长出了花一样稀奇、值得仔细研究。
两人不知僵持了多久, 你腿都站麻了, 耳朵后面有点痒,还有点口渴,但你就像雕塑一样站着不动。
宥光也没有动过,盯着你的视线从未挪开。
两人之间像是有个比赛,谁先动谁就输了。
最终,宥光轻声喊:“宝宝。”
你依旧是一座雕塑,没有反应。
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顿了顿,别扭又飞快地用很小的声音说:“……安哥。”
你竖起的耳朵飞快捕捉到这点细微的声音,嘴角克制不住往上翘,又拼命压下去,装作毫不在意,语气平平淡淡:“声音好小哦,没听清。”
宥光凑到你耳边,用比平常说话更大声的音量喊:“安哥——”
他语气中透露着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冰冷的气息喷到你耳朵和脸侧,发痒,你身体往后仰,克制不住地咧开嘴大笑起来:“哈哈……”
宥光伸手拉住你的胳膊,免得你往后面摔倒了,一边说:“宝宝,长安,安哥,你开心了?”
“哈哈哈,还好还好。”你笑嘻嘻地看他,他也弯起嘴角。
“以后安哥罩着你,绝对不让你受欺负!”你拍着胸脯保证。
宥光目光在你头顶和脚底打转,似乎在以目光丈量你的身高。
他肯定在腹诽你,但你心情好,不跟他一般见识,指着扔在楼梯上的红伞:“快给安哥把伞捡起来。”
宥光转身去捡伞。
你摘下背着的书包,指头尖尖拎着书包带子递向宥光:“给安哥背书包。”
宥光接过你的红色小学生书包,单肩背在背上。
你欣慰地点点头,十分满意,朝宥光伸手:“走,带安哥出去玩。”
他牵着你的手,在楼梯上迈步。
转眼间,宥光拉着你出现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你揉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光线,被前方的大荧幕吸引了视线。
“小姐,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位好夫君吧!”荧幕上,长发长袍下人打扮的男人一边埋土一边说。
你环顾四周,隐约能看到漆黑空旷的大房间里有一排比一排高的椅子,椅子上零零散散坐了不少观众,都专注地望着荧幕。
宥光和你站在后排椅子中间过道的台阶上。
原来他说的有很多人类来看的地方是电影院放映厅里。
电影已经开场有一会儿了。
大概是你和宥光在家门口耽误的那段时间导致错过了开场。
你和宥光坐在台阶上,他把书包和雨伞放到另一边地上。
黑漆漆的环境里,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你们两人的出现。
你凑近宥光,小声问:“宥光,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平时没看到宥光的时候,他都在干什么?
你忽然有点好奇。
荧幕的光照在他眼底,他侧眼看着你,也凑近了些,低声说:“有怪谈在这,一直没抓到。”
你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样的怪谈,它现在出现没有?”
不是你胆子狂,实在是宥光说得太轻松了,用的字眼都是“抓”,说明在电影院出现的怪谈并不能威胁到他。
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怕的。
紧接着你反应过来宥光的言外之意,不赞同地说:“你还要再吞噬怪谈?”
宥光摇头:“现在不需要了。”
他左右扫视了一圈,低声在你耳边说:“没出现,它很狡猾,从不跟着人类踏上台阶,我守了很多天都没找到机会。”
你点点头,记下来,以后无聊了就让宥光带你来这里玩,总会碰到那个怪谈的。
荧幕的色调忽然变得阴暗,音乐声也开始诡异。
电影里,之前被下人埋在地下的“夫人”浑身是血,阴森地出现在荧幕里,身影一闪而过。
观众席的观众们发出惊吓声。
原来这是一部恐怖电影。
这真的适合一年级小学生看吗?
虽然在这个世界好像无所谓,对你来说更无所谓。
“我要喝水。”你指着书包。
宥光拉开书包拉链,找出你的水瓶,
“还要那个面包。”
他把面包一起递给你。
你喝着水,一边啃面包,一边毫无波澜地看着荧幕里的角色尖叫,偶尔观众席坐着的人也会因为惊吓发出尖叫声。
看着看着,你甚至有点犯困,靠着宥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身上凉,夏天靠着睡有种贴着凉席的感觉。
他长高后的优点之一,就是靠着睡觉比之前舒适。
“……你弟弟那么小,你怎么带他来看恐怖电影啊?会吓到小孩子呀!”
你好像听到有人在和宥光说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放映厅的灯亮着,电影已经散场,三三两两的人从座位离开。
你和宥光坐在后排,几乎在过道台阶的尽头,倒没有阻碍到别人同行。
说话的是一名穿着条纹衬衫的大婶,她站在靠前的位置,兴许是转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宥光和你,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主动对着宥光说话。
是个能耐人。
宥光侧头看向靠着他肩膀的你,发现你醒来,语气平静地问:“你害怕吗?”
他问的是电影。
你抓了抓额头,睡眼惺忪:“后面演了什么?我睡着了。”
“夫人杀死夫君,执念消失了。”宥光用极其简短的话概括完演了一个小时的后半场。
你有些惊讶:“你看完了?”
作为一个怪谈,他竟然认认真真看完一部恐怖电影,你觉得新奇,又问:“有什么感想?”
“哎哟。”那个大婶听得皱眉、耷眼,露出看不下去了的表情,絮絮叨叨:“真是心大,这么小的孩子看恐怖片……”
你觉得她也挺心大的。
后排座位其他人都绕开宥光急匆匆离开,他看着明显和周围的普通人融合不到一起去,自带阴森森的氛围。
大婶还想说什么,一旁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她家人,嘀咕着:“你管别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连忙拉着她走了。
宥光没理会这个插曲,他对大部分人类都保持无视的态度,尤其是站在楼梯之外的大人。
“里面人类的尖叫声最恐怖。”他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你哑然。
不过你看电影看到一半就睡着,不太好,会打击宥光带你玩的热情。
你还指着他暑假带你到处跑呢,可不想待在没有电视机的家里发霉。
“我不小心睡着了,下次肯定不这样。”
宥光怔了一下,说:“没关系。”
“我们回家吧。有个怪谈打电话到家里,想欺负我,我明天要跟妈妈一起去抓它,妈妈说它在旁边的另一座城市里。”
雨水怪谈的能力吸收了,就该和母亲按照约定去找打电话怪谈的麻烦了。
你对此很期待。
宥光反应很大,他猛地回过头来,紧紧抓住你的手,好像下一刻你就会跑掉。
他盯着你,你瞬间感觉到被某种可怕的存在窥视,浑身一麻,大脑发出危险的讯号。
但在你抬眸与他对视的瞬间,宥光忽地垂下眼眸,敛去目光。
“宥光?”你屏住呼吸,轻声喊他的名字。
放映厅的灯光打在他头顶,在他的头发上形成一个光圈,被发丝阴影遮盖的眼睛却暗得看不清情绪。
你看到他苍白的薄唇轻启,如睡梦呓语般轻声说:“宝宝,还会回来吧?”
“当然会回来。”你觉得他又要不对了,给出肯定的回答:“我的家在这里,朋友也在这里,只是去抓怪谈而已,抓到就回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你直白地问。
宥光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他沉默了很久,你一直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最终,他似是有些不甘心地说:“我……还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太远。”
母亲也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呀?”你凑近他,用动作表明你很想知道答案。
宥光摇了摇头,他也在为这个问题困扰,说:“我在这座城市诞生,不能离开。”
你仰头问:“离开会怎么样?”
他垂眸看着你,也许是觉得安定的缘故,目光已经恢复以往的模样,沉声说:“会回到这座城市。”
你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宥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之前从身体里掉出来的纯白色面具,将面具戴在脸上的那一面虚虚对着你的脸,似乎想戴在你脸上,但他只是举着面具,没有其他动作。
他抿着嘴唇,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么犹豫不决,估计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装作不懂,站起来围着他走了一圈,惊奇地问:“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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