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周末时光眨眼就过完了。
清晨,阳崇一高的校门口,寻亲节目组的人带着苗翠芬早早等在了这里。
而与此同时,苗琴琴委托冯雨霏秘书找的记者,此时也已经到了苗家村。
因为老板的财大气粗,记者和两个随行人员下了火车后,直接包了一辆小型面包车。
面包车碾过乡间小道,一路颠簸着来到了偏僻的苗家村。
从面包车进村开始,记者就打开了直播设备。
短碎发,搭配着端正的五官,镜头里的女人显得十分干练。
【哇!看到开播提醒,我还以为昨晚修仙修太晚,眼花看错了,原来真是我瑛姐啊!】
【没想到早上就能看到瑛姐,今天上班我能精神一整天。】
【瑛姐这次又跑哪里采访啦?看背景似乎是……山区?】
【我瑛姐又跑到犄角旮旯里去啦!这次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
【该不会是带领山区人民发家致富吧!】
【哈哈哈哈哈……】
女记者刘瑛瞄了一眼弹幕,把镜头朝外晃了一下:“这里的确是一个偏远的小村子,不过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个村子本身……大家应该对最近挂在热搜第一的苗琴琴都很熟悉吧?”
弹幕瞬间飘过不敢置信的猜测。
刘瑛点头说道:“没错,这里就是苗琴琴的家乡,苗家村。”
面包车从村头驶过……
清晨从地里干活回来,正蹲在门口吃早饭的村民好奇地看着进村的面包车,车刚走,他们就开始议论起来。
面包车没往里面走多远就停住了,刘瑛从车里探出头,对着路过的一个妇人喊道:“大姐,请问苗翠芬家怎么走?”
路过的妇人放下肩上扛着的锄头,上下打量了刘瑛和面包车一眼,然后指着村里的主路说:“一直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右拐,走到头,再左拐第五家就是。”
面包车没有立刻开走,刘瑛更是从车里下来了:“谢谢大姐,大姐,我想和您打听点儿事,您方便吗?”
妇人露出朴实的笑容:“嗐,我这有啥不方便的,大妹子你问吧!”
刘瑛走到妇人面前:“我想打听苗翠芳家里的事儿,大姐,您知道她家里丢的闺女吗?”
妇人闻言一愣,随即一撇嘴:“她家闺女?她家闺女早跑啦!”
刘瑛也是一愣:“跑了?不是说丢了吗?”
不仅刘瑛愣住,看直播的观众也愣住了。
跑了,和丢了可是天差地别的说法啊!
网上有猜测苗琴琴当年其实是离家出走而不是丢了,难道还真猜对了?
那她被骂还真是活该啊!
妇人一拍大腿:“丢什么丢!那是那一家子的遮羞布,这村里谁不知道他家闺女是自己跑走的,哎哟!真是造孽啊!”
刘瑛:“所以说,琴琴那孩子,是离家出走?”
妇人一摆手:“什么离家出走,要我说,是逃命。”
本来在议论甚至骂苗琴琴的弹幕瞬间一静。
隔了几秒钟才重新出现。
【是我幻听了吗?】
【我好像也幻听了,逃命?这又是怎么回事?】
刘瑛十分震惊:“大姐,为什么说逃命?当年苗琴琴也才十二岁不到吧?”
一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被逼到逃命?
妇人叹口气,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要我说,苗翠芬和苗大壮那一家是真不配当爹娘!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琴琴也就才……四岁吧,一个奶娃子,也就走路刚走利索,可那一家子竟然让个奶娃子在大夏天顶着大太阳下地干活!
“那么热的天,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她一个奶娃娃?小丫头直接被晒晕到了地里头,要不是我家那口子那天回来的晚发现了,那孩子说不定早死到田地头了。”
刘瑛听得震惊不已。
弹幕也快速刷屏而过。
【卧槽!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太没人性了!】
【你们不了解,农村的孩子早当家,下地干活咋了?】
【前面的你是农村出身吗?你知道个屁!】
【故意挑事挑到我瑛姐的直播间里?】
弹幕顿时争吵起来。
刘瑛扫了一眼,然后故意问道:“据我了解,农村的孩子都会帮着大人下地干活,苗琴琴也是在帮家里干农活吗?”
妇人顿时对刘瑛露出一个“你脑子没病吧”的眼神,连说话的情绪都激动了起来:“是,没错,我家大儿和闺女也会帮我干活,可看看整个苗家村,谁家会使唤一个四岁的奶娃子?
“别说苗家村了,这方圆百里的村子,除了他苗大壮家,谁家爹娘也不会那么没人性让个奶娃子下地干活,自己反而躺家里当懒虫!”
“还有,我听苗大壮他家邻居说,瞧见过苗琴琴踩着凳子给一家子做饭,被烧开的滚水烫伤了胳膊,那水壶要是再偏一点,就泼到琴琴脸上了!
“那可是刚烧开的开水啊!滚烫滚烫的,小孩子皮又嫩,要是真泼到脸上,可不得毁容了,她一个姑娘家,要是毁容了可怎么找婆家?她这一辈子就毁了啊!”
“还有呢,那一家两口子对着琴琴整天不是打就是骂,那哪儿是对女儿,简直是当成杀了全家的仇人去折磨啊!
“幸好家里还有爷爷奶奶能帮着拉一把,可好景不长,琴琴五岁的时候他们家里有了个儿子,之后那俩老的就只稀罕孙子,对孙女渐渐地就不管不问了,任由那两口子打骂也只当听不见看不见,整天抱着他们那胖成球的孙子到处炫耀。”
弹幕里,故意挑事的已经被群攻到不敢冒头了。
然而此时刘瑛已经顾不上弹幕在说什么了,她满腔气愤,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爹娘?
刘瑛僵硬地说道:“就没人管吗?”
妇人无奈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怎么管?也就琴琴大晚上被赶出来关在外面的时候,村里其他人收留一下,或者没东西吃的时候给几口吃的,总之能帮一把的就帮上一把,多的就没了。”
刘瑛一腔怒火无处宣泄,她想说这怎么会是家务事?这是家暴!这是谋杀儿童!
然而她也知道,某些愚昧落后的山村里,他们就是认为爹娘打骂孩子是天经地义,是“家务事”,别人无权插手。
刘瑛忍着怒火与悲痛,继续问道:“后来呢?琴琴就这么被折磨着长大,后来逃走了?”
妇人点点头:“差不多吧!”
刚说完她又想起来一件事:“也不算,其实后来琴琴去上学后情况好了点儿。”
刘瑛胸腔里那颗仿佛被攥得死紧的心脏终于松出了一口气:“幸好他们的良心没有全被狗吃了,至少让琴琴去上学了。”
知识改变命运,是因为学了知识,所以才有了苗琴琴后来的逃走吗?
谁知妇人一听刘瑛的话,顿时朝地上呸了一口:“他们两口子有什么良心哦,是学校里的老师每天走两个小时的路来家访,可那两口子就是死活不同意,要不是赶上国家的义务教育,不让孩子上学就是违法的,那两口子还拦着琴琴不让去呢!”
刘瑛这一次再也压不住体内的愤怒:“他们……他们怎么能如此虐待一个孩子?”
妇人摇头,满是鄙夷地说道:“谁知道,大概是脑壳有病。”
刘瑛沉着脸问道:“是因为重男轻女吗?”
妇人迟疑着:“可能吧……但村里重男轻女的也不少,可谁也没像他们家那样,把女娃子当牲口使唤啊!再怎么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偏心是有,可再偏,也是会心疼孩子的啊!”
刘瑛回到面包车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随行的人员递过来一瓶水,妇人说的话他们自然也都听见了:“瑛姐,你没事吧?”
刘瑛做了一个深呼吸,脸色阴沉沉地说道:“我没事。”
另一人瞄着刘瑛的脸色,缩了一下脖子:“瑛瑛,姐,咱们还去苗翠芬的家吗?”
“去!为什么不去?”刘瑛对前面的司机说道,“师傅,开车。”
面包车继续往前行驶,依着妇人说的路线,几分钟后停在了昔日苗琴琴的家。
当然,或许称之为苗琴琴的地狱也不为过。
刘瑛在车里坐着,没有立刻下来。
她从车窗里看着眼前这栋房子,青砖红瓦,她从进村一路看过来,就没有哪家的房子比眼前这栋房子气派。
也就是说,苗大壮这一家在村里属于有钱人,可有钱人为什么要那般虐待自己的孩子?
除非……
刘瑛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过没等她深想,眼前的大门打开,一个胖男……孩儿?
看那年龄,确是男“孩儿”无误,大胖墩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干嚎:“我不去上学!我就不去上学!谁要去那个破危楼里上学啊!我要吃巧克力!我妈呢?我要我妈买巧克力给我吃!”
大胖墩也就刚跨出家里的大门,刚跑了两步就坐到了地上,两条粗腿来回踢腾:“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巧克力,我要玩儿变形金刚……我妈呢?我要我妈啊啊啊啊啊!我要回城里,我不要待在这破乡下!”
大胖墩身后追出来一位老奶奶,老人精神矍铄,腿脚十分麻利地追了上来。
“哎哟!奶奶的宝贝孙子,别哭了别哭了,你妈马上就回来了。”
大胖墩:“马上是什么时候?”
老人:“很快,很快就回来。”
大胖墩:“你骗我你骗我……”
刘瑛从车里下来,走到奶孙俩面前,没去管只打雷不下雨的熊孩子,直接对着眼前的老人问道:“请问您是苗翠芬的婆婆吗?”
老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地上熊孩子的干嚎戛然而止,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你认识我妈吗?是我妈让你来接我回城里的吗?”
刘瑛只是盯着老人的眼睛:“您是苗翠芬的婆婆,对吗?”
老人警惕地把孙子拉到身后,带着戒备打量刘瑛:“对,我是她婆婆,你是谁?”
刘瑛实在没忍住,笑出了一声。
不是高兴,而是愤怒。
那个苗翠芬不是说婆婆重病快死了吗?
这就是快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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