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屋外起了一阵冷风,日光隐没进密布云层中不见踪影,转而大好的晴天转变成了阴天。
照眠抬头望向那片密不透风的云层,疑惑道:“莫不是要下雨了?”
清月笑道:“可能是吧!我让她们先把少夫人的衣裳收起来,你且进去看看少夫人歇息得如何?”
每日这个时辰,谢琉霜总要躺在贵妃榻上小憩一会儿。
她睡得不算昏沉,等照眠进来的时候她哑声问道:“怎么了?”
照眠没想到她还没睡着,心头一惊:“可是婢子吵醒了少夫人?”
谢琉霜坐起身子,她的衣裳有些凌乱,衣襟上的一条系带松开露出一片皙白的肌肤。
自从成婚后,她比起以前丰腴不少,不过该长的肉都没长在脸上,一张芙蓉面赛巫女洛神,秀靥艳比花娇。
稀罕的是,长肉的地方皆在胸前,望着盈盈隆起的那片沃若之地,即便照眠身为女子都忍不住红了脸颊。
“也不知怎的,今日有些睡不着。”
谢琉霜解释着,随后坐起,在照眠的服侍下穿戴好衣裳。
“外头仿佛要下雨,婢子生怕少夫人像先前那般感染风寒便想着进来将窗户阖上。”
照眠一边解释一边拿起玉梳打理着谢琉霜散落的墨发。
谢琉霜先前躺在贵妃榻上的时候就感受到一阵冷风袭来,没想到竟是变了天。
想到上一回喝过的苦涩药汁,谢琉霜可不想再遭一次罪,她揉了揉额角的穴位总觉今日眼皮直跳不算什么好事。
就在此时清月走了进来,面上带着几分惊慌失措:“不好了,三少夫人,崇宁坊的那家首饰铺子被人砸了!”
谢琉霜听了这话有些错愕:“你说的是哪家首饰铺子?”
清月道:“就是前几日大少夫人赔给二少夫人的那家首饰铺子。”
还未等谢琉霜反应过来,照眠已然倒抽一口凉气,手中的动作也僵住:“婢子记得那不是最赚钱的首饰铺子吗?京城中人谁不知道那家铺子背后的主人是英国公府,怎么会……”
谢琉霜则是想到更多。
照眠说得对,既然京城中人都知道这家铺子是英国公府的,总不会有人故意惹事。
亦或者是,这个人明知如此,却恶意挑衅英国公府,只是这么做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谢琉霜的脑海中思绪万千,追问道:“可知道是谁动的手?”
清月摇了摇头:“不知,不过二公子和二少夫人已经赶过去了,也不知道京兆府尹的人要怎么解决。”
那家崇宁坊的铺子罗氏刚从许氏那儿得来没几天,放在手中还没捂热乎就出了这档子事,只能说她运气着实不好。
至于为何谢琉霜不怀疑是不是许氏找人做的,她心中觉得许氏没有这个胆量。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谢琉霜预料,即便京兆府尹去了,此事亦是没了后文,紧跟着就被人指出这家铺子的玉镯掺了不少杂质,还要以次充好卖给他人,也不知道英国公府在背后赚了多少黑心钱。
罗氏一听这话气得怒不可遏,指着许氏的鼻子怒骂道:“是不是你们搞的事情?否则我怎么一拿到铺子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首饰铺子惨遭如此事端,买卖最重口碑,出了这种事情显然失了不少民心,想要再做起来重新树立新的口碑可谓是难上加难。
许氏很是无辜,毕竟这件事情真的不是她做的,她争辩道:“此事真的与我无关,更何况我打砸了铺子有什么好处,再说了玉镯掺杂质的事情不是到了你手上才发生的吗?当初铺子在我手上的时候一直都好好的。”
罗氏和许氏吵得没完,最后还是冯氏一锤定音:“好了,都是一家人闹成这副模样给谁看!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罗氏,赶明儿你去那家铺子关了,首饰恐怕不能再做了!”
罗氏难得拿到这么一家上好的铺子,听了这话心头一凉,“娘,这是为何?你都不调查清楚的吗?”
冯氏解释道:“就连京兆府尹都说此事无法追究,说明背后之人势力极大,铁了心不想让你这铺子再开下去。你且放心,等过几日再去寻别家好点的铺子,重新再做别的生意便是。”
罗氏很不甘心,可又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愤愤咽下这口气。
听了这么一遭谈话的谢琉霜愈发觉得事情很是古怪,连京兆府尹都无法插手之人,向来此人权势遮天,做事毫无章法。
她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可能会做出此事之人,然而京城之中达官显贵众多,虽说英国公府的地位不凡,但也是在先祖时期,如今都不知道换了几任帝王,英国公府的地位也不似往昔。
恐怕这种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当然最惨的还是罗氏,毕竟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在冯氏也不是那般苛刻之人,就是不知道她会如何补偿罗氏。
谢琉霜没想到的是,等许氏罗氏等人走后,冯氏竟然递给了自己一份新的商铺契纸。
“娘,这是……”
“罗氏那边已经给她了,这是给你的。”冯氏脸上布满和善的笑容,“当初你嫁到我们温家,我手上没有一个合心意的铺子就没有给你,当初许氏和罗氏嫁过来的时候我都给了她们一人一间,这个是补给你的。”
谢琉霜早就忘了这件事情,更何况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还是那样的境况,冯氏能顶着压力执意说服英国公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没想到三年之后还会给自己这一笔补偿。
这是一间糕点铺子,压在契纸底下的是商铺的账簿,谢琉霜打开一看瞬间震惊无比,上面的流水虽说比不上崇宁坊的那间首饰铺子,可是收入也很可观,最重要的是,这家糕点铺子竟然是她最喜欢的李记!
谢琉霜心底的震惊无以言表,虽说迟了三年才给她这间铺子,可是这间铺子从最早经营的困难到现在走上正轨,这些都是她不需要操心的地方,她只要坐等收银子就好。
冯氏笑道:“长者赐,不可辞。既然给你,你且收下吧!”
谢琉霜原本的话哽咽在喉间,她郑重点了点头又道了谢,等离开房门的时候步子都有些踉跄。
照眠还以为谢琉霜是出了什么事情,赶忙上前扶住她,眼中划过点点关切之意:“少夫人,该不会是国公夫人责备您了?”
她印象中,冯氏极为喜爱谢琉霜,嫁过来三年从未苛责,怎么今日……
谢琉霜眼底染着笑意,对她说道:“不是,是好事。”
回了房间,谢琉霜将那份契书递给照眠看,笑道:“先前你不是还说要学着做李记糕点铺子的吃食吗?如今这家铺子已经是我的了!”
照眠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好事,她喜出望外,也替谢琉霜感到高兴。
谢琉霜将契纸和账簿一起收起来,就在这时,罗氏遣了人过来,想要唤她一同出门,说是出去帮忙一同看看商铺。
罗氏最近心情不好,毕竟丢掉这么大一棵摇钱树谁都开心不起来。
谢琉霜本不想出门,不过罗氏今晨还给自己送了新的茶叶,不去确实不大好。
她换了身衣裳跟着罗氏出门,甫一坐进车中,就看到罗氏拉着一张脸。
“听身边的婢女说早上娘叫你过去,娘有说什么吗?”
谢琉霜没想到她刚坐下就听到罗氏抛出这么个问题,她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听说娘把最好的一间铺子给了你,恐怕弟妹现在心中偷着乐吧!”
罗氏的口吻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谢琉霜立刻意识过来不对劲,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不过——
“给什么东西都是娘的决定,我们这些晚辈也只能接受不是吗?”
谢琉霜原本以为罗氏是想要找个人安慰安慰,没想到自己一坐进车中就夹枪带棒,显然是因为自己收下铺子的事情被她知道。再加上她先前那家崇宁坊的首饰铺子出了事情,才会这般变了脸色,就连表面虚伪的样子都不肯做。
听完谢琉霜的话,罗氏眸中的嘲讽之意更甚:“谁不知道我们三个儿媳里头,娘对你是最好的,好东西只记得给你留着,不是么?”
谢琉霜可不是专门过来受她的气,本是看在平日的那些情分才想着过来陪一陪她,如今看来倒是自己一番好心喂了驴。
“我看二嫂精神头还很足想必不需要我陪着,正好我也有事,先走了。”
谢琉霜说罢直接叫车夫把马车停下,当着街直接下了马车。
清月和照眠二人不解谢琉霜怎么突然中途下车,谢琉霜也没跟她们解释而是开口说道:“走,去李记。”
……
正坐在茶楼厢房喝茶的萧长霆转动着手中的杯盏,目光眺望对面的首饰铺子。
如他所料的那般,马车在铺子门口停下,然而下来的那位妇人却不是他想要见的那个人。
一时间,萧长霆的面色骤然一沉:“怎么回事?”
下属禀告道:“三少夫人在路途中下了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萧长霆的目光瞬间转冷,他凝着飘在杯盏中的那片碧色茶叶,沉声道:“去告诉她,若想知道首饰铺子是谁砸的,就让她过来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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