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完她们两人的话后久久不能平静,本是一个热闹民风淳朴的国家,为了逃离战争不得不离开故土。可是这世上哪有桃源,他们举其一族倾尽一生逃离到现在也不过才两百年,就已经死伤无数,寥寥几千人又能坚持多久呢?

    千帆嗟叹道:“他们所求不过是一隅之安,可是权利僵土之争又怎么会顾及这些渺小?说到底,都是战争惹的祸,天下无战,百姓岁安,穆如清风,何时才能做到?”

    南宫澂闻言,将穆风剑拿了出来,递到千帆的手上,认真道:“你的穆风剑,我一直都带在身上,现在交给你,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用穆风剑斩尽世上鬼蜮人心,还给天下百姓真正的安宁。”

    千帆接过剑低下头,看着剑怔怔发呆,良久过后,她才抬起头,坚定道:“当年你送我剑时,我给它取名穆风,那时只是想到与宁国的战争,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又看到丞济的战争,还有月氏国的消亡,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谢谢你,南宫澂,也谢谢你,苏昶。”

    南宫澂摇头道:“我当时送你剑是怕你经常进宫被宸妃为难,想着你有此护身就算将后宫翻了天,我也能为你挑起,可是你却从来没有让我为你做过什么。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和聪慧,这些都难不到你,我只要在后面看着你就行了。可是现在,我不想再只是看着了,我想和你一起,用这把剑做我们想做的,让它成为真正的穆风剑,穆如清风。”

    苏昶听着他们的话,他知道他出现的太晚了,他们两人早已经历了很多生死。而千帆她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女子,她比世上任何一个男子还要有担当,能够与她相配的也只有南宫澂这种谋略无双,心志笃定,武功高强之人。

    他可以看着千帆斗奸邪正乾坤,也可以在她需要时为她护航。而他不过是一个还要人保护的太子,他除了身份还有什么呢?如果他有本事的话也不至于让千帆替他挡刀,为他身陷险境。他何其庆幸,他能在她折翅的时候来保护她一程,这段缘份足以慰藉他此前那二十多年的平淡生活。而她为他做的也足以温暖他往后的余生,那么他还有什么可强求的呢?

    苏昶宽慰自己同时也是宽慰千帆,道:“我说过不要再说谢谢了,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你是天际征鸿吗,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再大的困难你都挺过来了不是吗?”

    “对,天亮后我们就下山。”千帆畅快说道。

    苏昶知道这是他们的告别了,眼神黯淡,颇为伤感道:“唉,这一天终于来了,天亮后我们就要各归本位,此去经年,我希望你保重。”

    千帆笑了一声,道:“不是我和南宫澂走,而是你们和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去边关,去阻止苏杲的杀戮。眼下原野跑了,他应该是去找苏杲了,计划失败,他们只会背水一战。天乌城里,我不知道原野有没有留后手,你若留在这里,我怕会有危险。既然事关两国的百姓和将士,那么就由我们一起去阻止。”

    苏昶吃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以为他们之间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没想到她还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喜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去阻止!”

    “对,父亲曾说过,将士和百姓是无辜的,济国的士兵也是逼不得己听令于苏杲,所以,我们的敌人是苏杲,而不是那些士兵。”

    苏昶听到她说父亲,心里咯登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千帆,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红桑尺素见他这样,已明了他已经想到这些事了,该知道的终究是要知道的。

    千帆见他突然不说话,又这样看着自己,好像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她有关一样,又不好说出,心里一阵狐疑,问道:“苏昶,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南宫澂见他为难,以为是他在这里他不好说,道:“如果不方便,我先出去。”说完欲起身。

    苏昶急忙制止他,道:“不是,你不用出去。千帆,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这件事原本我是打算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的身份,而我又知道这些事,我想你应该有知情的权利。”

    “这件事跟我有关,还有关我的身份?”千帆问出心中所疑。

    “对,其实我早就猜测你的身份了,只是那时你没有真正相信我,我也不好与你说明。后来我大概猜出一些后,你又怕自己不能解毒,只想过完最后的日子,我就更加不能让你知道这些事。如今你的毒也解了,现在告诉你是最好的时机。”

    千帆笑道:“你说,不管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苏昶看了她一眼,道:“此事也是你此生最大的痛苦,你答应我,不要激动。”

    千帆见他说得这么严肃,正了正衣襟,端坐好,道:“你说吧,我能承受住。”

    苏昶才道:“你还记得我带你去避难的那个暗室吗?”

    “就是苏杲为了找我派人来太子府大闹的那天晚上,你带着我去的那个地洞,就在天随亭旁,那里面还有两副棺椁。”

    “没错,就是那里。那两副棺椁不是别人,正是千勇和他的夫人,也就是你的父亲和母亲。”

    闻言,南宫澂和千帆僵立当场,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苏昶,不敢相信他们听到的,那一瞬间他们甚至连话也忘了问,只是呆呆地看着苏昶,直到苏昶眼神凝重地点了点头后,他们才反应过来。

    千帆回过神来,激动地站了起来,抓住苏昶的双臂,急切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错,是不是就是我听到的那样,你再说一遍,快告诉我,呜……”她太着急了,急到不知道该怎么问,到最后话也哽住了,大声哭了出来。

    苏昶皱了皱眉,她抓的太用力了,将他双手手臂都抓痛了,她还全然不知情。不过苏昶并未提醒她,忍着这份痛,说道:“你没听错,我说的是那两副棺椁就是你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没有被野狼野狗吃掉,也没有暴尸荒野,他们好好的收殓在棺椁里,他们在等你,等你将他们带回家。”

    千帆听完放声大哭,她有太多想知道的事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一直以为她的父母尸骨无存,这是她多年来的恶梦。如今听到他们的尸骨还好好的,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心痛终于释放出来,她此刻只想痛快地哭一场。

    南宫澂扶着她也是泪眼婆娑,他知道这是千帆的心病,而他明知道这是她的痛,他却不能做什么,只能跟着心痛。如今得知这一切,别说她了,就连他也大为震惊。

    几人都没有说话,等到千帆哭完了,心情平复一点后,南宫澂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当年你不过也才十五六岁,你怎么就会将他们收殓呢?”那时的他也不过才出皇宫立府,所有的一切他都还在计划当中,而千帆也因此痴傻。

    苏昶释疑道:“此事说来话长。第一次我们两国交战时,我还小,那时母后也才仙逝不久,没了母后的保护,苏杲对我也放肆了一些。后来他征战失败了,回来之后他彻底变了,变得易怒又凶残。如此过了几年,有一天,他突然向父皇请旨暂停京城职务,他想去边关历练一下。而这时我也稍稍懂了一些朝堂之事,就觉得很奇怪,于是就后他一步跟去了边关。在那里我发现他会让边关的士兵时不时地骚扰丞国,我见没有什么事发生就想回京。就在这时我却看到丞国居然来了军队,有些不放心,我就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尺素道:“我们发现两军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战争,在我们准备走的时候,那天晚上苏杲偷偷地出了辕门,于是就跟着他上了一座山崖。之后我们就看到了他们的厮杀,当时我们三个人不敢现身,离得远又听不到他们说话,直到苏杲他们下崖后,我们才敢出来。殿下见躺在地上的两人已没救了,又想查出他们的身份,作为以后扳倒苏杲的证据,就将他们带回来了。”

    红桑道:“带回来后,我和尺素趁苏杲还未回京又潜进了丞国,去打听事情,后来打听到丞国此时折损了一位将军,我们又去打听这位将军的情况才知道他叫千勇。更可疑的是丞国的说法是千将军去攻打济国,让济国退兵,可是济国这边根本就没有说过打战的事情。我们深思熟虑之后,发现这里面所牵涉到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我们带回来的那两具尸体就更加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就弄了一个地洞将他们收殓。殿下也敬佩他们的气节,更加羡慕千将军两人伉俪情深,也就经常去拜祭一下。”

    苏昶道:“这个秘密我们一直没说,一旦说出去,两国就会引起动乱。你刚来,我猜测出一点点,后来也只是想到你可能与他有关,没想到竟是他的女儿。”

    千帆听完又哭又笑道:“南宫澂,你听到了吗?他们没有被野狼吃掉也没有暴尸荒野,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一直以为他们连尸骨都未能留下,太好了,我可以带他们回家了,太好了……”

    南宫澂看她高兴的不能自制,也高兴说道:“他们是世上最好的将军,已经遭受了很多的不公,等我们解决苏杲后,就能带他们回京,回到那个他们想回到的地方。”

    千帆肯定地点了点头,在转向苏昶时,重重地跪了下去,吓得苏昶赶紧去扶她,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千帆阻止他的手来扶她,诚恳道:“苏昶,你为我做了太多太多了,你不需要我的感谢,所以我都放在心里。可是唯独这件事,我要向你磕一个头,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而你担得起我这一拜。”

    苏昶没有再坚持,她本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如果不让她拜,此生她都会不安。

    千帆见他松手后,郑重地对着他磕了一个头。抛开他为她做的事外,这件事足以抵得上任何恩义了,而她能做的也只是磕了一个头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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