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这段时间里，万谦再也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过。
他忍气吞声惯了，这会儿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出风头的地方也要叫他忍，但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他好像只用了一天就开始对这件事不在乎起来。
至少看上去他对这一切是真的不在乎了，甚至还会把自己藏的零食分给陆桥和林天佑。
能伸能曲。
叶馨在军训这一个月里，看得心惊肉跳，一口零食都没碰过。
她总觉得万谦这人可比别的那些人要恐怖许多。
上一秒还飞扬跋扈的，下一秒就能把两个打自己脸的人当亲哥哥对待，说一不二的。
要说是真心实意的，那也没得说。
可万谦的眼里看上去一点儿服气都没有，甚至他的逢场作戏叫叶馨有时候瞧着都难受。
她问过陆桥，不觉得心里渗得慌吗？
陆桥说这种事情权当没看见就行，他要巴结讨好，就给他做。你要是不给他做，他反而觉得你在为难他。
叶馨不明白：“为什么？”
陆桥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糖，从里面拿了一颗递给叶馨：“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必要的交换。”
“必要的交换？”
“对。”陆桥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拆了一颗糖放嘴里：“他不认为关系是有平等之说的，要么屈居人下，要么高高在上，只有这两种选择。”
叶馨皱着眉头，想了想：“按照你这么说，那血缘关系呢？对他来说血缘关系也是这样的吗？”
陆桥点点头：“倒不如说是，他的家庭让他有了这样的意识。”
“只有成败，没有平等。”
叶馨伸手捏了糖放到嘴里，手总觉得有点黏糊糊的：“所以他不会记恨你们吗？”
“他记恨所有人。”陆桥把糖袋子封好：“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一个个报复回去的。”
叶馨搓搓手：“你不怕吗？”
“这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止他一个人这样。”陆桥看向坐在操场另一头好像和林天佑有说有笑的万谦。
“倒不如说，他这样的简单的人，还比较好防备。”
训练场上的日光炙热，一个又一个踏着正步的班级从两人眼前经过。陆桥将糖袋子塞到军训服的口袋里，见叶馨不说话，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盘算着。
再过两个月就是叶馨的生日了，林天佑每天明里暗里地说着要给叶馨准备礼物，叫他也快点备上。
陆桥年年送的礼物都不重样，到今年反而不知道送什么了。
之前做的都是投其所好，最近一年叶馨看上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送什么似乎都差这一点儿。
要是送人人都能想到的，陆桥又不肯。
林天佑说要是不知道送什么，那就告白，这个没弄过，也不是人人能做的。
陆桥看着叶馨对其他班级踏正步兴致勃勃的侧脸，告白吗……
要是失败了，是不是我们俩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句话陆桥问过林天佑，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林天佑几乎是信誓旦旦地说：“叶馨早就怀疑你喜欢她啦，只是之前她怀疑了之后，你们俩家里不是都出变故了吗？”
“否则她早就来问你了，还用等你告白？”
陆桥按照林天佑说的方向一向，觉得他说得夸大了。按照林天佑的说法，叶馨初二就开始怀疑这件事了，那为什么一直都不说呢？总该有机会确认的。
林天佑骂他少爷当惯了，自己不主动，非要人家来问。还说他就是没有危机感，等真有人要和叶馨在一起了，那他着急都来不及。
陆桥习惯了叶馨不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当成第一选择，林天佑的话几乎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只有告白的事情被他放在心上。
叶馨坐在陆桥旁边其他班训练看得津津有味，倒不是人家训练真的有多有趣，主要是这个苦不是自己受的时候，事情就会显得有趣。
隔壁班这头刚刚解散，就见人群中跑来一个女孩子，直冲着叶馨来的。
这个女孩儿叶馨看着眼熟，等人走到眼前了才想起来，对方是班里男生最常讨论的对象。
陆桥和林天佑之前也跟着男生们聊过这女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对方说不清哪里好看，可就是迷人的那一挂。
气质好。陆桥总结。
总之迷人。林天佑补充。
叶馨心里有数，觉得人家肯定是看上陆桥或者林天佑了，就是不好意思说，于是先找自己再想办法得到陆桥的关注。
这种事初中就已经发生过不少了，更别说到了高中。
光军训的这半个月里，叶馨就已经认识了年纪里的大半女生，全靠陆桥和林天佑。
叶馨习惯性地挪了挪窝，给对方腾出空位，那女孩也不矫情，顺势就坐下了，一把挽住叶馨的胳膊笑眯眯的。
“叶馨你还记得我吗？”
这个开场白叶馨倒是第一次听，有些尴尬，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对方了：“不太记得了。”
对方听了就笑：“我想也是，我是林麦啊，林麦，小时候和你一个幼儿园的。我们俩小时候睡午觉还是一排的呢！”
幼儿园同学。陆桥听到后，斜了斜眼睛看林麦。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现在还能记得人？
幼儿园的时候记得什么？更别说现在都高一了。陆桥打心底不信这话。
反而叶馨听了一拍巴掌，很激动：“你是小麦子！”
“我记得的，我们那时候关系最好了！”
林麦重重地一点头：“对啊，是我，你想起来就好！”
两人手拉着手激动得不得了，头凑着头地说话。陆桥朝着两人的方向凑了凑，什么都没听着，不甘心地又凑了凑，想从里面多听几句话。
可惜最后只听到一个结论。
——小麦子是我最好的朋友。
十分钟，林麦只用了十分钟，就变成了叶馨最好的朋友。
陆桥不是没有见过短时间内就和叶馨手拉手当好朋友的人，可每一个陆桥都看得出来，叶馨只是把人家当朋友，而不是真正的好朋友。
可林麦不一样，叶馨在对着林麦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
这事对陆桥来说只是罕见了些，原本倒也没什么。
但自从那天以后，林麦就像是长在了叶馨身边，好似某种依附叶馨生长的伴生植物一般。
占据了所有原本属于陆桥的位置。
她悄然无声地将陆桥排除在外，处处关于叶馨的事情，她都要压陆桥一头，让陆桥从叶馨最好的朋友渐渐变成了青梅竹马而已的存在。
林麦做到这些事，只用了半个月。
在军训结束的那天，林麦已经完全成为了叶馨最好的朋友。
而陆桥和林天佑只能坐在叶馨身后那一排交头接耳。
林天佑这半个月把事情看在眼里，说话一针见血：“看吧，我就说会有人取代你的，你表不表白都会有这一天的，你还不信。”
陆桥就不乐意听这话，头朝一头扭了扭，装作没听见林天佑说话。
林天佑很有耐心：“我知道你当我在放屁，可是你现在连最好的朋友都不是了，以后就可能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上。”
“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啊？”
陆桥听不进去，起身打报告要去厕所。
林天佑阴魂不散，跟着陆桥来卫生间，还探头看陆桥脱裤子，被打了一巴掌。
“怎么就你一天到晚事情最多？”陆桥没忍住，低声骂他。
林天佑满不在乎：“是你把事情积攒到没办法忽视的地步。”
“同性最好的朋友当然好做，我只要是叶馨最好的异性朋友就足够了。”陆桥穿好裤子，表情不动如山。
林天佑咂咂嘴：“你不开窍。”
陆桥冷哼一声，不接话。
两人上了厕所转头朝着操场走，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听校长训话，又臭又长，陆桥和林天佑的步子能放多慢放多慢，都不想回去听废话。
走到半路上，林天佑叫上陆桥绕路走，说是多走一会儿消磨时间。
陆桥觉得有道理，跟着就朝另一头走了。
快绕回操场时，陆桥和林天佑隐隐约约听见转角处有林麦的声音，好像是在和谁打电话。
林天佑八卦，一把把要直接过去的陆桥拉回来，非要听墙根。
陆桥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扒拉自己大拇指上的倒刺，林天佑一心一意地趴在墙角听林麦打电话，陆桥毫不在意道：“人家就是打个电话，难道还能给你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林天佑摇摇手指：“一般这种时候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你不懂。”
两人正说着，就听林麦道：“挺顺利的，我这个情敌快被我打趴下了。”
陆桥听到这里，觉得和自己没关系，认认真真地处理手上那一小块皮。
林天佑的八卦雷达动了动，听得更仔细了，就差爬到林麦耳朵旁边了。
林麦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总让人觉得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好像她只有在和叶馨说话时，语速才会又急又快。
“唉，我看着陆桥挺精明的，可惜就是胆子小，我一来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们班的人还和我说什么，陆桥和叶馨是青梅竹马，老早就认识的了，谁都比不上的关系。”
“现在看来可不见得，事实也证明了，陆桥压根儿就是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
“我来得比陆桥早，喜欢叶馨也更早，他陆桥拿什么和我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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