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就是想要勾着晏清昀失控。
他就是喜欢看到自控力极强的人垂眸抿唇, 难以自持。
虽然被揉揉尾巴,他自己也会……很有感觉。
像是有一簇小火苗在轻轻摇晃,泛着细微痒意, 再一点一点逐渐扩大,肆意燎烧起了他的心口。
但晏清昀依然会被他套得严严实实,会沉默着妥协,会难耐地俯身吻他。
“这次一定会轻轻的。”
“……嗯。”
当狐狸精的快乐,别人想象不到。
晏清昀没有预料到的是,江眠居然真的放了他一马。
至少他还可以正常上朝。
昨夜……就像是江眠特意帮他缓解了心中徘徊不去的焦躁。
那封密信上, 几乎透出纸面的、独独针对江眠的恶意, 确实让晏清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责与不安。
这也是晏清昀从未体验过的情感,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处理。本想强压着不管, 却在亲吻江眠微弯的眼尾时烟消云散。
如今他该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很是明确。
正式上朝时,晏清昀特意留了个心眼。
他只当堂公开了沈鹤云与东宫下人之间书信往来的证据, 以及许嬷嬷来自光禄寺少卿许知远的家族支系一事,供状上按好了血淋淋的手印。
至于其余官员送往庆雅阁的信件,晏清昀直接装作不知,私下里交给了皇帝定夺。
毕竟在储君这个位置上,他不可能直接跳出来, 傻乎乎地出卖掉如今朝堂上小半数的大臣。
还不如将压力东引,让父皇帮他背锅。是的, 晏清昀对此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虽然当太子时他是可以做出亮眼政绩,但这份政绩不能亮眼到……让他未来的臣子全都心有戚戚。
如晏清昀所料,他好脾气的父皇龙颜大怒, 难得在朝堂上砸了东西, 黑着脸下令沈将军速速回京, 连许知远也被怒斥一通后直接扔进了大理寺里押着。
东宫是紫禁城的核心之一,却连也被朝臣的势力渗透……更不用提如今年节将近,宫中也比平常热闹,人多口杂。这让皇帝难以容忍,下了朝转头便叫六宫继续严格自查,倒还真的揪出了不少老鼠。
而沈大将军在京城的府邸,皆已被严密控制住了。包括主角受曾经的住所也是,搜得一干二净,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至于本该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江家支系欺男霸女、害出人命闹上京城”一事,却完全没有发生。
江眠隐约猜测,这跟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有关联。
因为与原文不同,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称得上是顺风顺水,颇为受宠。
得知沈鹤云曾想对他下毒,江丞相一家不仅主动进宫来看他,而且还给他带了许多宫外的有趣物件,比如风筝和崭新的棋盘,以及古代版的桌游——升官图。
他们或许是担心江眠被吓坏了,想找些法子给他分散注意力。
不过,当江母亲眼看到太子殿下是如何宠着睡眼惺忪的江眠……她还忍不住多说了江眠几句,叮嘱他不可放肆。
江眠赶紧一脸乖巧地应是。
他还陪着江丞相下了几盘棋,竭尽全力放水,把老头子也哄得红光满面、气氛热烈。只有一眼看穿江眠正在放水的晏清昀陷入沉默。
送走自家爸妈以后,江眠又被皇后叫去延福宫,被她牵着手温声细语安抚了半天。临走前,江眠还收获了几串开过光的佛牌与佛珠,以及另外半箱子书。
而也许这就是幕后之人想要看见的。
原文中的江眠没有做到,所以那人就在途中决定换了策略,让江眠沦为无用的弃子,顺便把江家也一并弄倒。
“那事情岂不是很简单吗?我守株待兔就够了,他总有一天会主动找上门送死的。”
江眠如此想着,把家里人送来的东西都仔细安置妥善。
毕竟只要有他在,江府就一定会安然无恙。
当然了,即便现在江眠想懒洋洋地守株待兔……却依旧要完成皇后给他布置的作业。
自从江眠来到东宫,晏清昀的书房中便多出了一个软榻,桌案上也时刻放着做工精致的小暖炉。
点起安神香,薄烟袅袅。
晏清昀端坐在书桌前批奏折,而江眠躺在榻上,捧着皇后送来的书。
他看着看着手一软,那册书卷便“啪”地砸到了脸上……江眠这才清醒了一些,默默地揉了揉脸,又小声打了个哈欠。
而晏清昀的余光一直在江眠身侧停留,见状后立刻停笔道:“眠眠,困了就先歇息,别累坏了。”
晏清昀对自己倒是要求高,可以没日没夜地忙于公事,却认为江眠稍微努力一下就已经很了不起,还不由得担心江眠太累。
他也不明白这种观念从何而来,却总是下意识就对江眠的体力产生误解,甚至完全忘了,自己曾经被这“孱弱之人”折腾到彻夜不眠……
闻言,江眠转头轻轻瞪了他一眼:“这可是母后让我看的,不能敷衍了事。”
真是的。
晏清昀心里没有亲情,但他可不一样。
就算是书中世界的妈妈,那也是他江眠的妈妈。
江眠从未有过真正的父母,所以他很珍惜每一个不搞幺蛾子的父母角色。
至少在短暂的做任务期间,江眠不会随意辜负他们的温柔与善意。
虽然他还是很容易困……
晏清昀被瞪了这一下,眸中反而露出了些许笑意,他掀起衣摆在江眠身边坐下,拿过那册书翻了翻,温声说:“那孤读给你听便是。”
“你忙完了?”江眠眼睛一亮。
“嗯。”
少看两个请安折子,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于是江眠美滋滋便地躺在了他的腿上。
晏清昀的声音很好听,如今刻意放缓,愈发显得低沉而温柔,在他耳边慢慢回荡。
江眠将毯子裹好,乌黑长发随意披散着,又被晏清昀温暖的指尖一点点轻抚而过。
每天都被这样娇惯着顺毛捋,他就算是想故意闹点脾气,也实在闹不出来。
连欺负老婆都要另找理由。
在沈大将军被紧急召回的同时,天气也愈发冷了。
与此同时,燕亲王回京过年,居然还带来了鲜活的牛羊与贡品,天子龙颜大悦,让原本有些风声鹤唳的皇城又热闹了起来。
燕亲王是晏清昀的皇舅,虽说同父异母,却与当今陛下关系不错。他的封地也在北疆,离京城并不算遥远,所以便每三年回京一次,今年也是恰好到了日子。
江眠估计着原文中的瘟疫剧情也快到了,就是不知究竟是这燕亲王无意间弄出来的,还是确实另有其人。
但身处东宫就是有好处,江眠甚至不需要主动前去试探,就收到了燕王侧妃的拜帖。
没错,不是正妃,而是侧妃。
江眠还挺期待的。
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社交频率大幅提高,正是因为这次几乎从未碰上太过奇葩的角色,生活体验非常愉快。
当晏清昀在与官员议事,他就回寝殿睡觉,或是与可爱的宫女太监们谈天说地,甚至一起玩桌游。当晏清昀在书房批奏折,他就倚在书房的软榻上喝茶。
如果晏清昀不在东宫,他便抱着暖炉坐在庭院晒太阳,听一听夏国有名的古琴雅乐,偶尔还能看见悄悄跑过来玩的晏之瑾。
这位小朋友已经学会了时刻牵好宫女姐姐的手,却依然很害怕晏清昀。
真惬意,主动挑事的连半滴水花都溅不出来。
没过几日,当江眠恰好又在庭院里听着琴师抚琴,昏昏欲睡之时,燕王侧妃如约前来拜访。
彼时江眠穿得依然相当随意,也没有化什么妆容,黑发柔顺地垂在身后,支着下巴抬眸笑了笑。
“太子妃万安,臣妾明玉……冒昧打扰了。”他小心而笨拙地行了个礼,不自觉攥着衣角,像是不太习惯做这些事,还有点害怕江眠。
而江眠看见一个衣着华美的男人在东宫出现,也颇有些不习惯。
皇室中人甚少会娶哥儿为妃,当今陛下也对哥儿不感兴趣,所以如今宫中几乎只有江眠一个名义上的哥儿。
怪不得这位侧妃会特意前来拜访呢,现在哥儿确实少见。
江眠微笑着招呼他坐下,让小宫女多上了一盏茶。
悠悠琴声依旧,江眠态度温和地与他聊了几句,氛围也愈发融洽起来,三言两语就让对方漏了底。
原来如此,他似乎初入王府不久,便已颇受燕王爷宠爱,被赐了玉妃的名号。这次进京,燕王甚至只带了他一人,连正妃都没有出现。
而京城的种种规矩礼仪,也让玉妃慌了神。他是那种只会谈恋爱,对于其他事情都搞不太清状况的傻白甜,可等到冬至,他还要陪同王爷入宫参加宴会……这对玉妃而言是极大的挑战。
他在想着江眠也是初入宫中,同为哥儿可以理解彼此的不易,这才大着胆子送来了拜帖。
江眠忽然觉得他是个打探消息的途径,便不动声色道:“听说燕王的封地里北疆不远,你可知近日战况如何?”
“安稳得很,胡虏哪里是我们夏国的对手,早就被沈将军打得抬不起头了!”玉妃被江眠友善地态度安抚下来之后,话匣子也跟着一并敞开,“不过,他们献来的各类供奉倒皆是上品,这次我家王爷入京,也带来了不少北疆特产呢!您若是感兴趣,务必要亲自品尝一番。”
“哦?听说草原上的羊肉滋味颇好,全身上下皆是宝物,还有那大名鼎鼎的乳酪……”江眠眸子微亮。
虽然江眠是真的馋了,但这副毫无架子的模样更是让玉妃松了口气。
他们就着京城与边疆的美食话题聊了半个时辰,玉妃临走前还有些不舍:“那乳酪我家王爷也可喜欢了,还整日藏着不让我多吃呢……明儿臣妾就悄悄地派人给您送一些来。”
很好,定下了稳定的联络。
江眠知道,这燕亲王手上也是有些兵的,与他交好有利无害。
而且目前看来,应该不是他们传播的瘟疫。
按玉妃的话来说,除了少数几名护卫冻伤了脚以外,王府中其他人都颇为健康。
若是真有问题,也早该在路上发作了。
第二天一早,玉妃不仅给江眠送来了乳酪,甚至还有几头活蹦乱跳的黄羊。
江眠瞬间清醒过来,翻开系统找出菜谱大全,让小厨房准备好了涮羊肉火锅的材料。
等到晚膳的时辰,太监们便合力扛起铁锅,将它稳稳架在了庭院中临时搭建的柴堆上。
江眠还亲手帮晏清昀调了好几碗酱料,让他挑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款。
冬日火锅,配上小酒,美不胜收。
就算在古代,该有的享受也必不可少。
随后江眠发现,晏清昀极其不喜欢吃乳酪,甚至还难得微微皱了皱眉,隐约显得有些嫌弃。
好可爱。
“挑食。”江眠故意弯了弯眸子,轻笑道。
晏清昀动作一顿,正想再次把切成薄片的乳酪夹起来,就被江眠抬手制止。
江眠支着下巴给他夹了一筷子羊肉: “正好都是我的了,不许抢。”
“好,不跟你抢,”晏清昀不由得微微笑了笑,“孤有时也会羡慕,你的食欲竟然如此之好。”
“那当然,我很好养的。”江眠一脸骄傲。
他不仅不挑食,而且喜欢一切人类制造的食物。
可惜,江眠就是彻头彻尾的厨房杀手,他学习切菜时曾经一不小心切穿了砧板,那把菜刀的头部直接顺着力道飞了出去,险些造成意外事件。
上一个世界若非是有机器虫帮忙,江眠也绝对不敢亲自动手。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至夜色渐深,逐渐熄灭的柴火依然透着热意。
江眠难得感觉浑身都热乎乎的,脸蛋被热气熏得微红,指尖也无需覆着暖炉便重新温暖起来。
身子偏凉是他天生自带的弊病,但酒配羊肉火锅果然有着奇效。
“夫君……”江眠软声说着,眨了眨眼。
晏清昀已经颇有经验,几乎瞬间就听懂了语气中的暗示,倾身将江眠打横抱了起来。
“嘿嘿。”江眠忽然抱住晏清昀的脖子,偏过头在他耳廓咬了一口,随即又借着酒意轻轻地舔。
“……”
晏清昀浑身一僵,脚步加快,耳尖甚至泛起了肉眼可见的红意。
“害羞了?夫君,原来你也会害羞呀。”江眠笑眯眯道。
他趁势表现得更为亲昵主动,整个人都软绵绵地挂在晏清昀身上,尖尖虎牙还恶劣地咬住了晏清昀滚动的喉结。
“眠眠……孤这身袍子都快不能要了。”晏清昀闭了闭眼,低声说道。
烛光摇曳。
他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愉快的一夜。
晏清昀最近时常能感受到,江眠饮酒之后那难以抵抗的魅力。
黏黏糊糊地贴着他,嗓音柔软地覆在耳边轻轻说话,微弯的漂亮眸子里笑意不断。
就连尾巴也晃晃悠悠地扫过手背,让晏清昀恨不得多摸几下,又怕江眠忽然彻底失控。
矛盾。
自从江眠出现,晏清昀总会心有矛盾。
以前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该如何抉择。
可如今他做出的许多决定,却连自己都无法预料后果。
但晏清昀并不后悔。
或许这才是真正活着的感觉。
沈鹤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赶往北疆的官道上,碰见父亲回京的军队。
他做梦也没想到。
信鸽一去无踪,这一路上也再也没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本就让沈鹤云颇为心慌。
而且父亲居然还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命人将他抓起来绑进了马车里。
可分明上辈子,父亲现在本该还在北疆守着胡虏!
难道他的事情已经败露了?这么快?!
沈鹤云不愿相信,破罐破摔地强撑着喊道:“阿父,那个道人呢?那个道人去哪儿了?”
“道人?你消息还挺灵通,”沈大将军胡子拉碴,拎着马鞭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前些日子确实来过一个神神秘秘的道人,给老子送了几张什么狗屁神行符。老子把那符纸贴在马儿上试试效果,这不,现在已经跑死了五六匹马儿!”
沈鹤云眼睛一亮:“然后呢?他有没有……”
沈大将军简直要气得半死。
他抬起马鞭指着沈鹤云的脸,吼声震天:“然后他就不见了,只剩下你这混账玩意跳出来扰了老子清净!不好好呆在京城,居然还给老子跑去刺杀太子妃?你算个什么玩意?啊?”
“怎么可能呢?他,他不该这个时候离开!不可能……”沈鹤云面色惨白,正想再开口就被士兵堵住了嘴。
马车门“嘭”地关上,视野只剩一片黑暗。
“他奶奶的,一个两个都跟疯子没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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