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风雪小了些,紫荆城的琉璃瓦上覆盖上厚厚的一层雪。
御膳房的奴才们准备了锅子,如今正是寒冬,鲜香的辣锅配上削的薄薄的鹿肉,在翻腾的水中滚了滚,一口下去正是鲜嫩。
殿下一来,琼玉楼上下格外紧张。晚膳布置好后,刘进忠上前提醒:“殿下,该用膳了。”
目光又往屋子里转了一圈,不知为何没瞧见殊小主。
太子殿下放下手中的书,咳嗽了声这才从软塌上起身。他没去外屋,步子一转,直接去了身后的偏殿。
隔着檀木架子的山水屏风,南殊正站在梳妆台前。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目光落在殿下脸上,水灵灵的眼睛白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从未如此光明正大的遭受过白眼,眉心一皱。目光从她含着水雾的眼睛上挪开,随后才落在她的脸颊上。
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南殊这张脸生的太好,巴掌大,秋水眸,我见犹怜,稍稍打扮一番又张扬夺目的令人不敢直视。
可如今这张洁白如玉似的脸颊上,一抹殷红的印记格外明显,连着脸颊都肿了些。
似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太子殿下的手攥紧,天知道他只是轻轻掐了掐,是她生的太嫩,用力捏了捏就像是被人虐待了般。
南殊拿脂粉遮脸,嘀嘀咕咕:“殿下还来做什么?”
她语气半点让人都不掩饰,说完还哼了一声,可见是气的不轻。
宋怀宴看着她那气呼呼的样子,袖子里的手蜷在一起,看着她雪白似的脸蛋,心中无奈的去想。
都怪她太白太嫩。
怎么身子上白皙嫩滑,稍稍一碰就能起了印子,这脸也是如此呢?
宋怀宴记起那滑腻的触感,指腹稍稍摸索了两下,随后才道:“晚膳备好了。”
南殊中午南殊栗子吃多了,如今并不太饿。
况且,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幽怨的眼神落在太子殿下的脸上:“殿下要嫔妾用这副模样出去用膳?”
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打了她一巴掌。
“孤也没想到会这么重。”太子殿下伸出手,指腹怜惜的往她脸颊上触了触。
南殊盈盈目光落在太子殿下的手上:“嫔妾到现在都想不通到底是殿下力气大,还是半点儿没留情。”
“嫔妾的脸到现在还疼呢!”她娇滴滴的撒娇。
宋怀宴无奈地捏了捏额头:“你上回给孤的那瓶药孤还留着。”
与他上回下巴上的青紫相比,南殊脸颊上的这道指痕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不过她是女子,性子又娇气,宋怀宴让人去寝宫中拿过来,又亲自将药涂在她脸上。
确保瞧不见了,这才道:“这下无人瞧的见了。”
铜镜中的那张脸的确是完美无瑕,南殊手中举着镜子,来回左右的欣赏了一番:“到底是嫔妾的药好。”
宋怀宴见不得她这臭美得意样,轻笑着上前抽出她手中的铜镜,又将她从软塌上拉起:“陪孤去用膳。”
折腾了这么久,南殊也跟着有些饿了。闻到那鲜香的锅子,难得的开了些胃口。
御膳房的今日送
了两个锅子来,一个是咸辣的鹿肉锅子,另外一个则是是加了火腿牛蹄的菌菇锅。
如今是冬日蔬菜难得,菌菇都是干货,但架不住这东西鲜。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白雪,就着菌菇南殊一连喝了两碗汤。
锅子嘟嘟冒着白烟,南殊吃的无比香甜。热气一铺到脸上,面上刚涂的膏药自然也就跟着化了。
刘进忠殷勤的伺候殿下用膳,平日里殿下素来喜爱食用这鹿肉。今日倒是不知为何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频频的往殊良媛那儿看去,像是在憋着笑。
刘进忠悄悄儿的往殿下的脸上看了眼,又转头跟着去看殊良媛。
借着布菜的功夫仔细打量了眼,这一瞧不打紧,殊小主刚刚还完美无瑕的脸上,右边脸颊微微肿起,脸颊下方还有一块殷红的印子。
她生的白,嫩生生的极为晃眼。脸上的痕迹却像被人打的,让人吓一跳。
刘进忠手中的筷子都差点儿掉了:“殊……殊小主……”
竹青也跟跟着往自家小主脸上瞧:“小主!”
“小主,你的脸。”
南殊手中还拿着勺子,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等抬起头看见殿下那带着笑意的双眼。
瞬间就明白了。
她惊呼一声,立即抬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不准看!”她都忘了,这药膏不防水!
这药膏坑了殿下一回,没想到还能坑到她头上。南殊急的团团转:“不准看!也不准笑!”
太子殿下本是憋着,见她急的都要跳脚了,彻底没忍住大笑出声。
琼玉楼中发出一声声爽朗的笑,隔着门屋外的奴才们都听见了。
太子殿下平日里待人冰冷,还从未见过有人能让殿下这么开怀大笑过。
也难怪这殊良媛受宠,哄得住殿下这才是本事。
紫藤花架后孟昭训站在廊檐下,她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又妒又气,心口处犹如蚂蚁咬般浑身难受:“笑吧。”
孟昭训盯着前方,想起之前在永和宫中听见的那些话,眼中浮出一丝讽刺:“看倒时候你还能笑多久。”
荣侧妃那儿传来消息,说是荣侧妃身子不适。太子殿下在琼玉楼中用过晚膳,到底是去看了看荣侧妃。
出了琼玉楼的门,太子殿下神清气爽,连着眉眼都带着笑意。
刘进忠跟在一旁,瞧着殿下这心情颇好的样子,心中暗暗吃惊。
他太久没瞧见殿下这么肆无忌惮的笑过了,跟着殿下多年,自然是知晓殿下是个不轻易泄露心思的性子。
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之前在荣侧妃那儿能放松一二。
只是荣侧妃到底是跟着殿下多年,年岁大了些。殿下如今去的少了,该有的尊荣体面都会给。
但却是不怎么歇在那儿了。
倒是如今这殊良媛,有比但年荣侧妃还要厉害的架势。
今日上朝,陛下亲自传殿下过去了,不知与殿下说了什么,但从乾清宫出来殿下的脸色可就变了。
处理完裴奉仪的事更是难看的紧。
可刚刚用膳,殿下却是笑的如此畅快,整个宫中,只怕也就只有殊小主有这
个本事。
刘进忠想到刚刚殊小主那儿满脸通红的样子,没忍住吸了口气。正前方,太子殿下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什么?”
他立即低下头,将嘴角里的笑压了下去:“奴才想着殊小主只怕还是在生气呢。”
宋怀宴眼中溢出一丝笑:“她爱美,丢了脸面自然不高兴。”
想到什么,又道:“前几日云都敬献了一匣子南珠,待会儿你让人送到她这儿来。”
一颗南珠最少也有拇指大,一匣子南珠起码有上百颗。南珠难得,就这么一匣子直接全部送给殊承徽?
刘进忠不敢反驳,低下头立即道:“奴才遵命。”心里默默地又将殊承徽的地位往上提了提。
銮仗抬起来,刘进忠提着灯跟在身后,忽然瞧见前方身影一闪。
他立即上前,厉声怒吼:“谁在那儿?”
侍卫们赶忙过去,从那柱子旁拎出个身影来,压在地上:“殿下。”
刘进忠上前两步,拎着着手中的灯笼往地上照去,瞧见跪在地上的人影后,心中暗暗吃惊:“孟昭训。”
孟昭训被人压在地上,膝盖都陷入了雪地里,冷的她浑身发颤。
她不过是想看看殿下,故而才躲在偏门后,哪里知道她平日里跟着殊良媛无人发现,反倒是跟着殿下一会就被发现了。
孟昭训吓得背脊骨绷直,抬头看着銮仗,天青色的帘子遮的严严实实,她跪在地上甚至都看不见殿下的脸。
想到刚刚在殊良媛那儿听见的声音。殿下当时笑的有多开心,孟昭训手心攥紧。
“孟昭训怎么在门后躲着?”刘进忠鞠着身子,凌厉的目光落在孟昭训的身上。
“殿下的行程不容许打探。”
孟昭训浑身难受,分明她也是殿下的妃嫔,却看一眼殿下都不能。
她跪在雪地里,衣裙都被雪水给浸湿了,牙齿打着颤道:“殿下,您别被殊良媛给骗了。”
殊良媛对殿下并非真心,这样的人不过是靠着一张脸,为何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殿下的宠爱?
这叫她如何甘心?
“殊良媛都是骗你的,她不值得殿下如此对她!”
銮仗中帘子被掀开,太子殿下垂下眼眸:“你说什么?”
那双冰冷的无半点感情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凌厉又强势。
孟昭训从未被殿下这么看过,只觉得心中乱跳,被吓得几乎失声。
可看着殿下的脸,心中稍稍有了底气。她想到白日里在裴奉仪门口听见的话:“殊良
媛对您根本就不是真心。”
“她是个水性杨花的人,她不值得你这样对她啊,殿下!”
刘进忠吓得面都白了,抽了口气。
结合裴良娣所说的话,这并不难猜。再查到,裴奉仪有个弟弟在东宫当差……
孟昭训往下磕了个头:“嫔妾这儿有证据,殊良媛并非是个好人,还请殿下听嫔妾细细说来……”
只她抬起头,话还未来得及开口,太子殿下放下手:“堵住她的嘴,拖出去,掌嘴三十。”
刘进忠立即上前将孟昭训的嘴给堵住。
“呜呜……”孟昭训挣扎着身子想要挣脱开,可刘进忠力气大,她被捂住了嘴动都动弹不得,又哪里挣脱的掉?
銮仗从她面前走过,帘子放下,太子殿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孤没兴趣听你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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