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乱局伊始



    上官陆志得意满返回骑阵营地,查看过范、林六位教习教授情况后,这才转身进入篷帐。



    所谓人情世故不过礼尚往来,书生、屠夫和老齐头他们慷慨相助,上官陆自不能吝啬不是,思绪转动翻转深藏于脑海中所记典籍,特别是那些收录于国子监书库中的典籍,提笔誊写。



    书生的是一部出处和撰写者都无从考究的无名典籍,关于兵马谋略的典籍。



    为屠夫准备的是一本有关宗师境的册本。



    长虫,自然是那本自京城鬼面易市淘换的《医师药录》。



    至于老齐头,还有那些伪先天武者,则是着重于对修习各行的较略。



    此时,正值仲夏下旬,京邑清晨街道上行人穿着已很是清凉,可在神雀王朝例朝议政的承恩宫内,吵闹不休恍如置身菜市场,毫无庄重威严感。



    争议核心是重伤濒死的安北大将军、兵部尚书郭盛,被同样伤重的随军大武者护送返京所带回的军情:“鞑子精锐骑兵大量越过君山进入神雀境内,安北大军惨遭袭营,损伤惨重,鞑子三十万大军南北夹击五羊南关!”



    其实,郭尚书返京已经有些时日,但连日来朝堂上都是各执一词吵闹不休,始终未能定下一个章程来。



    譬如:探查敌情,王、荒两郡境内究竟有多少謌克敌兵;五羊关境况如何,是否该督促各郡都督府尽快派出援兵;都督府连同兵部、户部是否该筹募粮草、军械等···



    至于安北大军如何遭袭,郭尚书脱离大军后安北大军如何处境,鞑子几十万精锐骑兵是如何越过君山突兀出现于荒郡五扬州境内,如此重重,皆被忽略,或者说是有意识乃至是有图谋,选择遗忘。



    日复一日,皆是如此,今日朝堂值守大学士,东渊阁大学士刘禹不得不再次出班制止,朗声奏议道:“启禀吾皇,吵闹纷争无济于事,当务之急乃是下诏五军都督府,督促各郡派出援兵,兵部、户部筹集军械、粮草,五羊但若有变,则謌克铁蹄南下兵祸连结涂炭两郡、乃至京邑!”



    刘大学士话音未落,自吏部尚书擢升至中极殿大学士不过半年的徐向召快步出班,疾声高呼道:“启禀吾皇,刘大学士此言差矣。”



    伴随着昌晟皇稍微抬头,徐向召反驳的声调瞬间拔高,道:“安北大军遇袭尚未调查清楚,隐患不除,朝堂派出多少援兵都于事无补,难免重现安北大军之悲惨遭遇。以臣下来看,军情不明,不宜妄动!”



    刘禹瞥了眼神态肃穆,但无不流露着得意之色的徐向召、徐学士,眼角不禁浮现一抹无奈,抬头看向銮坐上稳坐钓鱼台的昌晟皇,眼神中是浓浓的悲痛和感伤,随着长长吐出腹中那口污秽之气,挺身、昂首,掌心对折、四指相叠、拇指相扣,然后缓缓躬身,向夏族之王、神雀之皇,恭恭敬敬行以觐见之礼。



    起身后,却已是目光烁烁,仿似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和果决,语调轻缓,沉声道:“禀吾皇,若依徐学士所言,军情探查详细后再作决断,定为时晚矣!不说大军整备出征尚需时日,何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不提前议定应对之策,就算查明敌情又有何用?”



    “臣下奏请吾皇,请靖王出府,出任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可解五羊大军围困之患,万望吾皇看在北境万千族人的份上,恩准!”



    刘大学士此话一出,承恩宫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掉针可闻,文臣武将列朝百官无不神色怪异目光复杂。



    预期中的雷霆之怒并未出现,反而是昌晟皇温柔敦厚,充满关切的话语,道:“大学士,五羊边关情势虽危急,但还未至劳烦皇叔披挂上阵的程度吧!皇叔以皇族之身为神雀王朝戎马一生,金戈铁马转战万里,其功足以名垂竹帛功标青史,但身体早已不堪其重。如今亦算是,山河无恙人间皆安、河清海晏时和岁安,况且得益于皇叔这些年的辛勤耕耘,吾朝兵强马壮能征善战者,多矣!同符合契于皇叔之才者,亦不在少数!”



    突然,昌晟皇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感叹道:“刘爱卿,皇叔好不容易卸下这副重担,颐养身心安享天年,再去劳烦皇叔,吾心难安啊!”



    昌晟皇这番话,声情并茂真挚而诚恳,但无论是刘禹六大学士还是朝堂上多数朝臣,皆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唯有像大学士徐向召、兵部尚书郭盛等才是一副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刘禹无可辩驳更不欲辩驳,面对昌晟皇温和的目光颔首示意,然后转身怒视百官,激愤出声道:“靖王戍守边关多年,试问诸位同僚,可有与之比肩者?”



    “謌克汗国千年磨砺,卧薪尝胆早已形成气候,若非五羊边军据天险之雄关,仗君山险峻之地势,吾朝、吾族,岂有几千年之安宁!五羊若失,謌克骑兵便可长驱直入,直逼京邑,王军幽谷州、开平州、荒郡五羊州、双河州必遭屠戮,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刘大学士张冠李戴般怒骂过后,昌晟皇无动于衷神色如常,反倒是徐向召、郭盛等人眼神中的不忿和愤懑那是呼之欲出,除却神情动容的都察院等官员,其他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心态。



    安北大将军、兵部尚书郭盛是强撑着伤重的身躯入朝奏议,面对刘大学士这般咄咄逼人的叱问,他不得不艰难出班,以作回应。



    只见他一脸愁苦,轻声解释道:“刘大学士,王、荒两郡都指早已在祭礼前便派出大军驰援五羊,而安北大军也已将京邑都指和三大禁军抽调一空,如今京城守备尚且捉襟见肘无以为继,有心无力啊!”



    “那依郭尚书、郭大将军之言,王军、荒郡、京邑已无兵可派,那其他六郡呢?仍旧无兵可调吗?”



    昌晟皇一个皱眉,当即令欲张口回击的郭盛偃旗息鼓不敢出声。



    “好了、好了,诸位卿家切勿如此吵闹,于事无补,今日朝议暂且如何吧,五羊之事,另行再议。”



    “退朝···”



    皇侍司司正方伟尖锐悠长的唱喝,紧随转身离去的昌晟皇离开承恩宫。



    庄严肃穆的朝堂议政如同儿戏,同以往朝议并无二致,似场景重现轮番上演,接下来便是朝臣千篇一律而又多姿多彩的拜谒、游说。



    君子朋而不党,刘禹身为东渊阁学士、四殿二阁大学士、镇国将军、左国士,宦海沉浮多年,算不上廉洁却绝对清正,朝阳鸣凤谠言直声毫不为过,君子之交朝中重臣自不在少数。



    建极殿、中极殿、华英殿、华文殿、文渊阁、东渊阁,四殿二阁因其特殊的存在和运转机制及殿阁学士相似出身,决定他们间唇齿相依过从甚密,交情莫逆成缟纻之交,同时却又并驱争先互争雄长,六人是彼此欣赏相互成就。



    但六学士间这种矛盾而怪异的关系,却在德善皇驾崩后不复存在。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昌晟皇登基,为掌控朝政,其父德善皇的那些老臣,黜免的黜免、迁谪的迁谪、放逐的放逐,几年下来已被替换的差不多了。



    这其中,便包括中极殿大学士谢文烁,旧伤复发身体抱恙没多久,被劝致仕而告老还乡。



    此前声名不显的吏部尚书徐向召竟会莫名遭到药郡农氏的青睐和支持,除授中极殿学士,若仅如此还不令人感到诧异,关键是徐向召不仅乃昌晟皇潜邸之臣,更非药郡农氏中人。



    贤亭于夏族朝堂定殿阁制的用意何在?无他,制约皇权,避免皇权因失去控制而致使夏族跌入无尽深渊,保证夏族繁衍生息血脉不绝。



    值此,年幼的昌晟皇,看似软弱可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恰恰是这手神来之笔,撬开了殿阁制对皇权制约的丝丝缝隙。



    刘禹遣人持贴邀请的人中,自会剔除中极殿学士徐向召,请建极殿大学士宋朝来、华英殿大学士马文昌、华文殿大学士郑坤、文渊阁大学士李秋四人到他府邸,这已不是第一次。



    “范大御史、范老弟啊,你倒是痛快了,泣血出而神鬼皆伏,杀伐果断于血腥中消弭神雀一场内乱。”



    “可、可是···范老弟啊,怕是你也没有料到,你维护纲纪而保下来的那位启沣皇子,亦非善类啊!”



    “皇权···皇权···”



    “当真有那般魔力,足以改变人之心性?”



    “謌克那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罔顾北部族人安危,对北部兵祸那是视若无睹。”



    “范老弟,老哥哥我直感身心俱疲,回天乏力啊!”



    独坐凉亭等待其他四位学士的刘禹,双眉紧皱满脸苦涩,该是念及逝去的老友,那个满腔忠义嫉恶如仇的范季冗,悲从心起黯然神伤。



    “刘老!”



    “宋老弟!”



    ······



    前后一刻钟,宋、马、郑、李四位学士先后步入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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