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曹宇天是个非常神奇的人,最起码在沈黎看来是这样。

    他喜欢笑,每时每刻都带着笑容,老师们喜欢他,他也聪明,和沈黎这种不会人际交往的人不一样,他能哄的每个人眉开眼笑,然后获得一系列特权,他是一个‘完人’,是一个符合所有人想象的最美好最优秀的人。

    他说:我想成为英雄,一个大英雄。

    在沈黎眼里,这份‘完人’就像是一张纸一样单薄,沈黎不会说谎也不懂玩笑,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很透明,他认真的观察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在认真的反馈他,所以他也能很轻易看出曹宇天的虚假。

    但他们依旧成了最契合的人,即使性格南辕北辙,专业天差地别。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沈黎抓住他的手把他推出去,“别做小动作。”

    “放心吧,我还没有无聊到让你再睡过去。”曹宇天抬起手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脸上的笑意不减,“我们真是好朋友,十年过去我还是觉得只有你才能懂我。”

    “抱歉,这十年在我这里没有丝毫意义,我在睡觉。”

    “所以这才难得,你曾经给你师弟进行基因嫁接的事情我知道了,真是不错的想法,或者说只有你才能想出这样的方法。”

    “非常正确!”曹宇天的语气变得狂热,“没错,这就是人类进化的关键!”

    沈黎微微挑眉,“人类进化的关键?”

    “对,不同于其他生物,人类的身体是一个充满杂质的地方,它可以承载其他生物的基因,就像是你做的那样,把其他生物的基因融入进人类的身体中,人类就会出现更进一步的进化!”

    “比起进化患上基因病的可能性更大。”

    “哈哈,是啊,但你不是成功了吗?我可真想和你在这里好好讨论这个话题。”曹宇天笑着,接着他收起笑容,眸子里倒映着沈黎的身影,他说:“但看上去你不太想和我聊。”

    沈黎注视着他,他在思考面前这个和以前一般无二的曹宇天真的和袁异说的一样,已经变了吗?

    曹宇天是个虚假的‘完人’,他性格有极大缺陷,但他太聪明,知道怎么样才能隐藏起自己来,但是,即使如此沈黎依旧认为他没有说谎,在毕业的那一天晚上,他举着不喜欢喝的酒,说:我的梦想是成为拯救所有人的大英雄!

    那是他说的最真心的一句话。

    “g5区的蚂蚁和你有关?”

    “蚂蚁?你说的是那一群突然攻击我所以被我放了一把火的昆虫?”曹宇天回答的漫不经心,“我不是在有人的地方种蛇藤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生物界的所有生物都有天敌,找到天敌就相当于有克制它的办法。”

    “诱导剂呢?”

    “那是什么?不知道。”曹宇天注视着沈黎的眼睛,他依旧带着笑,完全就是一副‘是我做的,但我就不承认’的架势。

    和承认也没什么区别了。

    “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

    “我说了,混入其他生物的基因就是人类的进化,虽然赵老师把我赶出来,但我还是想回报他,怎么才能让他们知道我发现的事实呢?最后我想到了这个办法,找一个进化成功的人就行了,赵老师那么厉害,一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着曹宇天叹口气,“可惜失败了,那么多人里竟然没有一个成功,反而小黎你为了救人给师弟嫁接基因成功了。”

    “好伤心啊。”

    “就为了这个?”

    “还不够吗?”

    曹宇天收起笑容,他眼神平静的注视着沈黎,在那一刻他变得很奇怪,带着一种异样的决绝和嘲弄。

    他说:“小黎,是你想的太简单,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世界,未来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你苏醒的时间不对,还恰好醒在这个节点,我在大雾后研究了十年,总算是发现了一些别人没看到的东西。”

    “这场异变开始的时间并不是在大雾时,而是在30年前。”

    三十年前,大灾变,人类经历了相当可怕的自然灾害,地震、海啸、暴雨、龙卷风,所有能想到的灾难都发生在那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丧生在那场大灾难里,不知道有多少种生物在一年内灭绝。

    二十年前,新生生物的开端,从二十年前,人类开始发现第一种新生生物,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生生物的种类越来越多,越来越奇怪。

    十年前,大雾袭来。

    而现在,是新的十年。

    沈黎可以怀疑曹宇天的人品,却从不会怀疑曹宇天的学识,他的聪慧仿佛是神赐的礼物,他早早就被评价为是可以改变一个世纪的人,他如果继续留在科研局,很快就会成为记录在课本里的人物。

    于是沈黎开口询问:“这十年会发生什么?”

    “那我就反问一句,小黎你觉得这东西存在的理由是什么?”曹宇天伸手抚摸荧光草的母体,“你看,它们无毒无害,只是在黑夜中发着光,没有任何繁殖途径,只是突然在某个时段从土地里钻出来,一点点排列成一条条路。”

    “它到底是在做什么?”

    沈黎看着荧光草,片刻后才回答:“照明。”

    很多时候,最简单的答案就是最正确的答案,曹宇天笑了,他说:“你猜对了。”

    “荧光草存在就是为了光,没有其他原因。”

    他说:“永夜要来了。”

    永夜?

    沈黎突然想起自己沉睡前和林奇明做的最后一个实验。

    那一天,他和林奇明研究荧光草,林奇明也在询问他荧光草为何而存在,当时自己说的是什么?

    他记得自己回答:可能是为了永夜做准备。

    沈黎还想开口询问,但是他听到了螺旋桨的声音,沈黎和曹宇天抬起头来便看到天空上的飞机,是救援者到了,沈黎连忙看时间,发现比约定的一个小时早了十分钟。

    “他们来接你了。”曹宇天吹了声口哨,“竟然是从天上来,真酷。”

    “那么,再见。”曹宇天转身往外走。

    沈黎很想追上去,但他还挂念着受伤的山羽轩,外面的飞机越来越近,沈黎终究还是转身回去找山羽轩,他顺着荧光草跑动,越过一个个废墟,终于来到山羽轩坐着的位置。

    山羽轩还是沈黎离开时的姿势,他带着兜帽坐在荧光草旁边,光照在他的下巴上,却让他的上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孤单。

    “山羽轩!”沈黎喊他,“那边可以出去,救援的人来了。”

    山羽轩抬起头来,他为这个消息感到高兴,但是在抬起头来的瞬间他眼神有些凝固,表情也僵硬在脸上。

    “你没事吧?”

    “我没事。”山羽轩扶着墙站起来,“你吃了什么东西?”

    空气瞬间僵硬,沈黎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才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眼睛颜色不对。”山羽轩盯着他的眼睛。

    只是有细微的颜色差别山羽轩也能察觉到,他是医生,是宋教授的弟子,有扎实的医学基础,他知道有些东西吃了后会让眼睛变色,但现在不是十年前是在大雾后,眼睛颜色改变给人唯一的印象只有一个。

    那就是:基因病。

    “是什么颜色?”

    “有点褪色,可能是黄色,也可能是金色。”山羽轩判断着。

    沈黎紧攥着手,食指上的小伤口已经不再有痛感,他深呼吸一口,接着背过身来,“先不管我这是怎么回事,哪怕是基因病在我有理智的时候要先离开这里,飞机就在外面。”

    在沉默中,山羽轩默默爬上他的背,沈黎把他背起来,一步步往前走。

    俯在沈黎的背上,山羽轩把兜帽扣上,就像是不想面对沈黎一样。

    就这样走出一段路,山羽轩还是开口了。

    “沈黎。”他恢复成了那个社恐的山羽轩,声音也怯生生的,带着一点惧怕,他说:“你会变成我许愿的实验体吗?”

    “愿望实现了不好吗?”沈黎这样回答。

    山羽轩抽抽鼻子,“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现在我发现我一点都不高兴。”

    “……我不想让你变成实验体。”

    “没事。”沈黎稳稳的背着他往前走,像是调侃又像是安抚,“我可是锦鲤,锦鲤怎么会倒霉到连自己都诅咒成实验体。”

    “你在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

    山羽轩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沈黎带着他爬上梯子,雨霎那间落到他们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暖,就像是被阳光照耀着一般的暖,山羽轩想:他得救沈黎,就像是沈黎救他那样。

    他是医生,哪怕沈黎得了基因病也要找到救他的办法。

    沈黎也不知道山羽轩在想什么,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雨下的很大,但在强力照明弹的压制下蘑菇萎靡不振,他背着山羽轩到达飞机前时看到了熟悉的人,林奇明也在里面。

    只是在靠近后,沈黎也看到了他们错愕的眼神。

    沈黎想自己的眼睛颜色应该变得很奇怪了,所以他们才会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

    把山羽轩交给他们后,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无效,沈黎看到的手还是手,惨白的被泡在雨里,周围很亮,在低下头的时候沈黎看到了雨水中自己的倒影。

    眼睛是璀璨的金。

    ……

    基因病的发病特征是呈现和人类不同的异变,比如那位蛇类基因病发病时先吐出了一条蛇信。

    沈黎被暂时放在隔离室观察,那双金色的眼睛实在是吓人,没有人敢接近他。

    好在他是科研局的名人,即使被限制自由也没有收走通讯设备,时间是早上8点,网络上热热闹闹,到处都是热帖,有人聊h1区的幸存者,有人谈h1区该如何清理,也有人问以后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就在这些帖子中间,一个飘红的帖子回复量迅速增加。

    帖子:《为什么天还没有亮?》

    楼主:我是早九晚五的打工社畜,按照平常时间起床但是天特别黑,这样我压根不敢出门上班。

    因为阴天,天气预报说我们这里大部分区域都有雨。

    h1区也是因为阴天才引发的夜行菇变异种大量繁殖,唉。

    我们公司放假了,天这么黑也没人敢出门。

    楼主:不对,早上阴天的情况我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是第一次天这么黑,你们没有发现吗?与其说是阴天,不如说这就是晚上12点的天空。

    我在b3区,天气预报说没有雨,天也没亮……

    a1区,天很黑。

    这里是e3区,按理来说我这里不应该阴天,我这可是荒漠区,常年干旱。

    怎么回事?我看到外网那边也讨论天一直不亮。

    卧槽?对面不是和我们反着吗?我们天黑他们天亮才对。

    全世界都在天黑?

    专家呢?快来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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