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御灵师处,冼漓被关群领着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填表。

    “临时人居证申请表。”走到前台,关群对着窗口说道。

    里面的小男生正在玩手机,听到有人要表没当回事,一抬头发现是自己领导,吓了一跳,再一定神,看到了领导身后好奇张望的冼漓,又露出了八卦的神色。

    “咳。”关群咳嗽了一声。

    小男生手一抖,飞快低下头去,让冼漓看镜头。

    小土猫不明所以地顺着男生的指引看眼前的圆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小男生就示意好了。

    “麻烦变回原形再照一张。”男生又道。

    “啊?”不是不让随便现原形吗?

    冼漓下意识去看关群,见关群点头,才“啪”一下变成回了狸花猫,乖巧地站在办事窗口前的平台上留了一张证件照。

    “行了。”男生说道。打印机转了几下,打出了印有冼漓人形和猫形上下排列照片的申请表。

    “谢谢。”冼漓变回人形,接过表后悄悄震惊了一下:他做直播的宠物店只配了一台黑白打印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彩打的表。

    冼漓偷偷看了眼关群,发现对方正和男生说话,没注意到自己,于是偷偷用手指蹭了蹭照片,再抬手,发现手上没粘到颜色。

    好神奇!

    小猫咪眼睛放光。

    “走了。”余光看到冼漓动作的关群失笑,招呼道。

    冼漓赶紧跟上,走了两步,忍不住问道:“要是大鹏鸟来登记也要变原形吗?”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这要是在这里变回原身,一翅膀不得把楼捅穿了?

    “变小就可以了。”关群露出笑意,说话却冷酷无情:“变形都用不好,也就不用来人类社会了。”

    “噫——好严格。”一紧张就容易蹦出俩猫耳朵的冼漓心虚地嘀嘀咕咕。

    被关群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下脑袋。

    冼漓老实了,跟着关群去了他的办公室,占着他的办公桌开始填表。

    小狸花的叔叔婶婶虽然不待见他,但好歹也请了老师给他上过课,才没让冼漓下山之后变成一只文盲猫。他“唰唰唰”填了姓名和出生年月,家族那一栏里填了启昼山,再下一栏的时候愣住了,抬头问关群:“政治面貌是什么?”

    靠着办公桌回信息的关群扫了一眼表,道:“写群众。”

    “哪两个字?”冼漓疑惑。

    关群便扯了一张纸写下字让冼漓抄。

    冼漓抄完这一条,下一条又卡住了:“咱们家住哪里啊?”

    关群无奈,收起手机,给冼漓一字一字报地址,这时关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请进。”关群收了笑容,严肃说道。

    进来的却是御灵师里的前辈,柳颙昂。

    “柳老师。”关群立刻站直了身体。

    冼漓还没见过关群这个样子,下意识地也站了起来,道:“柳老师。”

    “嗯。”柳颙昂对冼漓点了一下头,然后对着关群招了招手,道:“你过来一下。”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关群见状便明白是因为冼漓的事来找自己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冼漓交待:“你在这里填表,不会的就空下,有人来找我的话就告诉他们等下再来。”

    冼漓点头应了,关群便追了出去。

    “柳老师。”进了会议室,关群又问好道。

    “嗯,好久没来了,今天来附近办事,过来看看。”御灵师里的老前辈们大多都不管委员会里的事了,放权给了年轻一辈,只有事时才会来,比如今天。

    柳颙昂坐在宽大的会议桌后,背后是落地窗外林立的高楼,他思考了一下,说道:“听说你收留了只猫妖在家。”

    “对,”关群拉开椅子,坐到了柳颙昂的对面:“是启昼山的猫妖,年纪不大,是个好孩子。”

    “但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吧。”柳颙昂说道:“你现在能独当一面了,我也不想说什么,但是人家家长闹到了我们这边来,总得给一个说法。”

    “冼漓成年了,”关群仍是四平八稳的态度,说道:“既然当初定下的规矩,一视同仁,才好交待。”

    “说得轻巧,那人家家长那里你要怎么交代?”柳颙昂直截了当地问道,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况且猫妖化形都不熟练,年纪又小,谁能保证他留在这里会闹出什么乱子?如果伤了人,其他不说,你的前途又怎么办?”

    关群是这一代里的翘楚,而且和半妖罗焕之涂英等人不同,是正统的御灵师一脉的后代,化妖之后能力再度提升,更是被寄予了厚望。也因此,老前辈们更希望关群能谨言慎行,最好什么错都不要出,一路稳扎稳打,直到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德高望重,才好统领御灵师们。

    关群也知道长辈们的想法,虽然大多时候他不反对这条既定的道路,但有些事情他更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您的担心我了解,但我也敢保证,冼漓值得留在人类社会里。徐老师当年成立妖协,再到两年前御灵师和黎偃戈共同定下协议,都是为了让所有生灵都有机会平等相处,这个机会,冼漓也应当有。”

    柳颙昂还想再说什么,关群却不等他开口,紧接着说道:“我向您保证,冼漓做的事,我一力承担。”

    “胡闹。”柳颙昂道:“这是谁担责的问题吗?”

    关群却没有接话,只静静看着他。

    两人在安静的会议室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片刻后,柳颙昂叹了口气。

    “你也大了。”柳颙昂慢慢站起身,拄着拐杖,往门口走去。

    关群跟在后面,两人步行到了电梯口,替柳颙昂按了下行键。

    “化妖虽然是好事,但近的有东盛派金庆元,远有崔嵬山孙彦蕴,”柳颙昂看着电梯门上反射的他与关群的身影,说道:“你的人生太顺了,再大一点你就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如探囊取物,等着你的。”

    “柳老师说得是。”关群神色不变,淡淡应道。

    电梯门开,柳颙昂拄着拐杖走进去,关群等着他离开后,才转身回了办公室。

    “你走了好久啊。”冼漓的表早就填完了,他闲得无事,抽了本关群的古籍看,看得两眼全是圈圈,晕头转向的,总算等来了关群。

    “嗯。”关群点点头,看到冼漓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吧,去领人居证,然后去吃午饭。”

    还是那个窗口,冼漓交了表和工本费,过了一会儿,里面推出来一张小卡。

    冼漓好奇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又抬头看关群。

    “怎么了?”关群疑惑道。

    “你的身份证拿来。”电梯里,冼漓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关群无奈,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递给他看。

    冼漓接在手里,两张卡片并在一起,发现人居证的样式和身份证没什么区别,只是照片的地方关群是人脸,冼漓的是张猫猫头。背后的卡片上则写着临时人类社会居住资格证几个字。

    “看完给我,别一会儿给我掉电梯缝里。”关群道。

    “知道了。”冼漓玩儿够了把关群的身份证还给他,然后道:“我的人居证不能给凡人看吧?”

    猫猫头身份证,上面的种族还写着猫,这玩意拿出去只会被当神经病吧。

    “你封住你身上的灵力再去看它。”关群道。

    冼漓依言照做,发现人居证在他手里变了个样子,照片换成了冼漓人形的样子,背后的字也变成了临时身份证的样子。

    “有符文覆在上面,有灵力和没灵力的人看到的是两个样子。”关群解释道。

    冼漓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一会儿用灵力一会不用灵力的看自己的人居证玩,切换着看自己的照片,看来看去,把自己看晕了,挂在关群身上,被他拖着带出了电梯。

    “都让你别玩儿了。”关群心累地把冼漓放在副驾驶,躬身给他系好安全带,再走到驾驶位,开车,带冼漓去吃饭。

    冼漓要吃鱼,指挥着关群去了一家烤鱼店,等到了店里他也好了,兴高采烈地在店里转了一圈,看上了别的桌点的香辣烤鱼,转悠回来让关群点菜。

    “你能吃辣的吗?”关群疑惑回头,看到冼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鱼吞口水,又默默转回来下了单。

    吃完饭就该去干活了,宠物店那里请了三天的假,老板早就忍不了了,连打电话催了好几次,冼漓便决定今晚先去敷衍一下自己的老东家。

    但是上播前要谈条件。

    吃饱喝足的冼漓自觉是个有身份证的妖了,野心勃勃地在关群车上写了一页的条件,准备去和宠物店老板谈判。

    “用不用和你一起进去?”关群把车停在小区的停车位,问道。

    “不用。”冼漓信心满满地看了一眼自己写的小条,确认自己都背下来后把纸团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充满信心地去宰……不是,去和老板谈工资去了。

    “绝对不可能,一半的抽成,你怎么不去抢啊!”宠物店老板怒道:“你跑了三天我还没有扣你钱呢,你竟然还想要加钱。”

    “嗯哼,”冼漓老神在在,根本不担心扣钱的事:“我三天不在我看销售额下降好多呢。”

    老板一窒。

    “模特猫也不听话了。”冼漓继续进攻。

    老板:……

    “我看现在训宠物的也很挣钱啊,都想转行了。”冼漓继续输出:“每天上班时间短,挣得多,还不用熬夜。”

    宠物店老板犹豫了,但又实在舍不得一半的利润,咳嗽了一下,换了个话题:“这个等下再细说,但是直播时间不能改。”

    这条是关群要求加上的,冼漓之前直播从晚上八点持续到凌晨十二点,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妖精们在夜间修炼事半功倍,关群便要求冼漓十二点必须回家修炼,尽快把时不时冒出来的猫耳朵收回去。

    冼漓也觉得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给关群添麻烦,于是要求老板把上播时间提前一个小时,七点开播,十一点结束。

    “提前一个小时流量也不会少啊,而且到了十一点大部分观众都要睡觉了。”冼漓说道,同时还要道德绑架宠物店老板:“我还是青少年,正长身体呢,熬夜会长不高的!”

    一米七的老板看看比自己都高的冼漓,冷哼了一声。

    “那这样吧,”冼漓一副便宜你的样子:“我抽成百分之四十,你把时间提前一个小时。”

    老板:……

    “你早就想好了吧!”老板咆哮道。

    冼漓露出你在说什么啊,小猫咪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眼神纯洁地看他。

    老板败北。

    这家伙怎么了,休息三天回来底气变得这么足。

    老板愤愤不平地看着店里打工的店员在电脑上修改合同,转念间想到是不是趁着休假的三天找到下家了,瞬间紧张了起来,催促店员快点打字。

    诶嘿,有了身份的感觉就是好。

    冼漓靠在椅子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看到关群站在店外,在淡紫色的薄暮中等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他比了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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