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沫坐在车上，廖觉枫一周不在家对他而言并不是好消息。
在有着男人绝对宠爱的水陌眼中，这一定是折磨他的大好机会。
黎沫感觉自己好累。
是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身上刺痛发烫，浑身软绵绵地没力气，头脑发晕。
黎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有点低烧。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心里完全崩溃的预兆。
少年将额头抵在屋子外的门上，一向乐观的他突然有了退缩的念头。
他不想看到水陌那胜利者一般的眼神。
但终究还是要面对的，黎沫无数次逼迫自己朝着前看，朝着前走。
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房门开启。
房间里暖融融的，地暖开得很足，墨发美人面容清妍，正在沙发上摆弄着廖觉枫订的一束白玫瑰。
娇艳欲滴的白色丝绒花瓣舒展得极其精致。
冬天的白玫瑰并不多，看品种似乎是和先生带他去种的那玫瑰一样。
黎沫顿了顿，潜意识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
“回来了？”水陌看向门口。
少年脸色浮出病态的苍白，脸部有些摇晃，受伤绑着层层叠叠的纱布，透出些许血色。
水陌挑了挑眉毛，大约猜到了他被廖觉带走之后经历了什么。
他能看得出来，黎沫并不像他，他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命都能放在钢丝绳上。
而按照黎沫现在的性格，不到绝望不会对自己动手。
绝望吗？
那就快离开他的视线，离开廖觉枫。
不要再来妨碍他们了。
“把花瓶搬到阳台上，房间全都打扫一遍，你平时住在哪里？别告诉我你和觉枫睡在一起。”
水陌端的一副主人的姿态颐指气使，黎沫低着头应和。
“没有的我睡在杂物间里不会妨碍到你”
黎沫的态度实在无可挑剔，水陌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突然他收到了一条信息，看了一眼在阳台忙碌的黎沫，走到客厅的角落里接通电话。
“这几天手划破了，”水陌声音很低，带着笑意的尾音，“等好一点了就陪您喝酒，是，flower life仿生人大概会第一个面世，到时还希望您多捧场。”
等挂了电话，水陌又看了一眼黎沫的方向，确认他没有发现才松了口气，眼中墨色渐浓。
他会利用一切资源爬上去，爬得比谁都高。
让那些嘲笑他，无视他的人都只能抬头仰望，让黎沫也只能望尘莫及。
黎沫手腕上的伤口受不了高强度的运动，但打扫房间并不是只要拖个地就能完事了的。
“每个地方都要用手擦，地砖也是。”水陌冷笑，“你不会跪下来擦吗？还是说你想要让我告诉觉枫，说你连打扫房间都并不认真？”
“别别告诉先生我会照做的”
黎沫立刻颤声请求道，手中的抹布攥紧。
忍着就好，再忍一下就好。
习惯了，黎沫，你已经习惯了。
没什么的，这一切。
他走到门口，停顿了片刻，终于认命一般弯下膝盖，整个人跪到地上，开始卖力擦着每一条缝隙。
“就让你打扫个卫生就要哭，你以为你是娇气的少爷吗？”
水陌端着一杯牛奶慢悠悠地走到黎沫面前，居高临下地踩住黎沫放在地面上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抬起脚，用力踩了下去。
“啊唔！”
十指连心，黎沫因为浑身无力，根本没有力气躲开，指尖一瞬间就被水陌的拖鞋踩到变形，眼泪立刻痛得涌了出来。
“不是少爷呜呜对不起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没有要抢先生求求你”
水陌看着这人匍匐在他面前哭泣的模样，心里一阵爽快，态度愈发恶劣：
“你就算要抢又如何，你以为你是谁。这点小事就要哭的话，那”
他装作手腕脱力，盛着牛奶的杯子在黎沫通红的眼中呈现一个在灯光中反光的弧线。
下一秒，在面前刚刚擦干净的地上“嘭”地炸裂开来。
水陌勾起嘴角：“哎呀，手滑了。”
白色液体流了一地，夹着细碎的玻璃碎片，水陌踩着黎沫的手，就朝着那堆碎片拖去。
就是这双手，这双手，这个脑子，夺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要是黎沫死了该多好！
要是他永远都不存在该多好！！
内心阴暗面在看到地上缓慢流出的血液时越发浓烈。
黎沫的掌心已经被扎入玻璃碎片，锋利的颗粒嵌入细嫩的肉里，他疼得浑身发抖，求饶的声音越来越轻。
身体似乎更烫了，黎沫的另一只手支撑着浑身都重量才不至于让身体都压在碎片上，很快，绷带上血色晕的面积越来越大。
“真的很抱歉水陌先生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只是想要活着”
黎沫本来说话就软慢，带着哭腔的声音更是又软又勾人，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脆弱无助的易碎感，导致水陌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这么好听的声音，难怪勾得觉枫那么喜欢你。”
水陌嗤笑一声，重新拿了水杯，在厨房里接了一杯刚刚烧开的滚烫开水。
“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水陌忍着气，露出一个和寻常相同的毫无瑕疵的笑，在黎沫面前蹲下：
“这杯水，和地上的那杯牛奶，随你喝，只要喝完了，我这几天就不找你麻烦，怎么样？”
黎沫眼眶蓄着泪，颤颤巍巍地想要去拿水陌手里的那个，但一触碰到杯壁就被烫得一缩。
“如果选这杯，就要一口气喝完，地上的”水陌弯起好看的眼睛，如同春日初雪融化一般笑得暖意融融，“就趴在地上舔。”
“选一个吧，黎老师。”
明晃晃的恶意让黎沫手脚冰冷，心更是坠入谷底，眼前被一道道粘稠的蜘蛛网拦截住那越来越遥远的光，他四周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明明地暖让房间的温度仿若春季，黎沫却像是身处三九冰窖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他浑身抖得更加厉害。
选哪个都是水陌愿意看到的，他根本没有想给自己活路。
黎沫目光哀戚着，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了几个呜咽的音节。
喉咙或者是尊严。
这根本不用选择。
满是鲜血的手瞬间夺过了水陌手中的水杯，蒸汽烫得少年脸颊发红，他盯着这杯滚烫的开水，决然地笑了一下。
如果用喉咙换一周的相安无事，他愿意的。
黎沫的大脑被廖觉枫驯养得没有任何关于“反抗”的词。
不论什么，他都会学着忍受。
黎沫只知道，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他就能活下去，哪怕活得苟延残喘也没关系。
熬过去就好了。
滚烫的开水进入喉咙，一下子传来灼烧的剧烈痛感，大脑本能让他扔开水杯，但他依然让水进入了喉咙不舒服。
舌头疼到发麻，口腔黏膜，开水顺着食道向下流入胃里，所到之处都刺痛得烫出水泡，强烈的剧痛让黎沫滚出豆大的眼泪。
他紧紧闭上眼睛，准备喝第二口的时候，手里的水杯被水陌一脚踢开。
水陌原本还想看看原本高傲的黎大研究员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舔地面的场景。
没想到黎沫居然会做如此愚蠢的选择。
“你还真是，蠢得出奇。”
黎沫被水陌一脚踹在地上，脸颊紧紧地贴着牛奶蔓延出的一层液体表面。
白色的牛奶沾上被烫得血红的唇，发丝狼狈地垂在眼前，竟显得有些糜艳。
“你满意了吗？”
黎沫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满是水泡的嗓子动一下就痛得几乎落泪，这几个字艰难地挤压出来，沙哑地仿若濒死的老妪。
水陌呼吸一顿，脸上表情扭曲奇怪，明明应该低贱到尘土里的人看上去居然还是如此刺眼，跟当初一模一样。
“满意？”水陌蹲了下来，拍了拍黎沫的脸颊，“只有你死了，我才满意。”
黎沫眼珠转动，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他真的不懂。
“为什么”他现在只能动嘴唇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你当然对不起我。”水陌手指掐进掌心，一字一顿，“你抢走了我太多的东西，现在倒好，你都不记得了。”
黎沫脑子里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他甚至不记得面前这个人。
“对不起…”眼泪顺着少年的眼角流淌到鬓角里，“我不记得了…真的…对不起……”
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个，却朝着施暴者道歉，水陌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可笑。
而罪魁祸首还躺在地上一脸圣母地装作悲悯的样子。
他站了起来，短促地朝着黎沫笑了一下：
“亲爱的黎大研究员，我改变主意了。”
“我不准备放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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