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周富贵左手持槊,右手挽缰,策马在一众金刺阿剌兵丁、侍卫、侍从等注视的目光中,策马穿过人群,来到了慕容慧莹的面前。

    “吁...”周富贵勒住战马,紧紧地注视着慕容慧莹,目光中透露着爱恋、怜惜、伤心、不解、坚定等种种复杂神情。

    慕容慧莹的目光不敢与周富贵对视,闪避着他的目光,心中却似在滴血。

    “莹莹,跟我走!”骑在马上的周富贵向同样骑在马上的慕容慧莹伸出了右手。

    周富贵这短短的五个字,却透露出了天下舍我其谁之气势,透露出了无比坚定,透露出了愿付出一切代价之决心。

    大丈夫情深义重坚如磐石,如临渊蹈火,泪洒血流,死则死耳!

    不料慕容慧莹却淡淡的说道:“你走吧!”

    “跟我走!”周富贵盯着慕容慧莹又道。

    “我为何要跟你走?”慕容慧莹问道。

    “后土圣母观之誓,犹在耳畔也!”周富贵又说道。

    后土圣母观之誓?慕容慧莹闻言眼睛顿时红了,眼眶中饱含泪水,就想立即扑入周富贵的怀抱,但理智上却不允许她这么做,于是拼尽全力,银牙咬了咬嘴唇后缓缓的说道:“你还是走吧。”

    “何也?”周富贵问道:“莹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你定要难言之隐。莹莹,有我在,不要害怕,无论生死,我愿与你共同面对。”

    “我怕什么?”慕容慧莹闻言冷冷的说道:“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为何要跟你走?”

    “一个卑贱的汉儿,也敢仰望我鲜卑尊贵的公主?”

    “哈哈,这叫什么?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咯,是咯,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撒泡尿自己瞅瞅?”

    “贵戚尊女,怎事卑族?不知来自哪里的卑微汉儿,也敢攀姻高门?”

    “......”

    慕容慧莹此言一出,周围嘲讽、嘲弄、挖苦之声四起,一众鲜卑人均露出了鄙视之色,幸灾乐祸地看着周富贵。

    “噗!”周富贵大怒,竟挺槊刺死了一名鲜卑人后,看着慕容慧莹怒吼道:“你真这么想的?”

    周富贵毕竟太年轻,竟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竟被羞辱乱了心智。

    胡尊汉卑,长久以来,也许已经成为了周富贵心底的一块心病。

    周富贵心在滴血,慕容慧莹何尝不是如此?但她现在只能是沉默以对,表示默认,不敢再看周富贵一眼了。

    “莹莹,你真这么想的,周某无话可说!”周富贵顿感万念俱灰,心如死灰的说道。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周富贵鼓勇而来,此时此刻竟在马上摇摇晃晃地,差点落下马去。

    “拿下!”古引乞单冷冷的下令道。

    数十名鲜卑金刺阿剌接令后,一拥而上,将马上失魂落魄的周富贵撞下了马鞍,捆了个结结实实的。

    “二郎!”许满仓远远望见,顿时大怒,高举兵刃,打算挥军突击,救下周富贵。

    “滚,滚得远远的,否则就不是周某的兄弟!”周富贵心中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

    ..................

    “大将军对尔等如何?”毗恶杵着降魔杵问向一众亲兵侍从道。

    “恩重如山!”数百亲兵侍从单手抚胸,齐声应道。

    这数百亲兵,大都是周富贵自塞外带回来的,大都是奴隶、斗兽士,是周富贵解救的奴隶、斗兽士,没有周富贵,他们的命运将会是极为凄惨的,此时不知在哪里,也许已经化成了一堆白骨,因此恩重如山,确实是毫不过分的。

    “你呢?”毗恶随后斜睨着胡厥问道。

    “哥哥去哪里,胡厥去哪里。”胡厥答道。

    “如此,就将性命还给大将军罢!”毗恶话不多,提着降魔杵站起身来。

    “惟命!”一众亲兵侍从提着兵刃,大声应道,个个透露出了无比坚毅的神情,视死如归,以报答周富贵的大恩。

    “吱呀!”正在此时,房门被推开,李清走了进来。

    “军师?”众人看着李清诧异的问道。

    “尔等意欲何为?”李清看了毗恶、胡厥等人一眼后问道:“劫狱?”

    “然也!你想阻止?”毗恶问道。

    “糊涂!”李清闻言怒道:“尔等为此举,却是伤了大将军的心,却是毁了他的心血。”

    “为何啊?”胡厥问道。

    胡厥的疑问也是众人的疑问,于是一齐盯着李清。

    “哼!为何?”李清闻言冷哼道:“大将军手中的这万余兵马是怎么来的?雪罴军是如何建立的?是大将军九死一生换来的,是他这数年的心血,尔等今日为此举,便是毁了雪罴军,便是毁了大将军的心血,大将军九死一生换来的心血,也必是毁于一旦,他又怎不伤心?”

    对于周富贵,李清简直是又苦又恨,恨周富贵冲动,不成熟,区区一名胡女,值得他如此的大动干戈吗?已经是堂堂侯爷了,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手?况且家中还有一名对他一心一意的女子...李清恨铁不成钢,却还要继续替他出谋划策,因而又是异常的气苦。

    “可是...可是...”毗恶只对周富贵一人忠心,若李清强行阻止,毗恶会先绑了他,即便是违抗军令、以下犯上,不过此事涉及周富贵数年的心血,于是毗恶恨恨的说道:“主人于狱中受尽折磨,毗恶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能救则救,救不了毗恶舍了这条性命便是。”

    “嗯,毗恶忠心,我等兄弟岂能不知?”李清闻言叹道:“毗金城为何地?朝廷重囚死犯关押之地,防卫岂不森严?你贸然前去,除了搭上这数百条性命之外,还有何用?没有半点作用,还会害了他,故万不可行如此冒失之举,惟安步以当车,静观其变。并且...你的主人...真的是在狱中受尽折磨吗?我看不见得。”

    “毗恶大哥,我觉得军师说得有道理。”胡厥说道。

    毗恶闻言恶狠狠的瞪了胡厥一眼。

    ..................

    “平凉侯,进去罢,太后正等着你呢。”古引乞单将周富贵带到燕宫之后,对他冷冷的说道。

    “嗯...”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的周富贵就如战败的将军一般,心灰意冷,萎靡不振的,闻言垂头丧气的走进了燕太后慕容晴的寝宫。

    于寝宫之中召见大臣,是对大臣的极为信任,一般都是心腹大臣。

    “平凉侯,你来了?”今日太后慕容晴浓妆,而是素面淡妆,坐于殿内,见周富贵走进殿中后,淡淡的说道。

    “太后,你这是...?”周富贵见慕容晴居然是泪流满面的,不禁大感诧异的问道。

    周富贵原本以为慕容晴定是大怒,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然后就是罢官免职,甚至会丢了性命。

    “平凉侯,你做下此事,我不怪你。”慕容晴微微摇头道:“平凉侯重情重义,却显得本宫冷酷无情。”

    “太后...”周富贵低着头,无言以对。

    “你们汉人有句老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慕容晴起身拉着周富贵的手,走到自己座位之前,轻按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椅中后缓缓的说道:“你以为这张椅子很好坐吗?现在感觉如何?”

    “太后...何意啊?”周富贵抬头看着慕容晴问道。

    “平凉侯如此聪明之人,难道还不知本宫之意吗?”慕容晴擦了擦眼角泪水后说道:“血腥、残忍、冷酷,本宫就是在如此劣境之下生活的,在如此劣境之下活下来的,君臣相碛,父子相残,兄弟相戮乃至夫妇相夺...平凉侯,你觉得我为何事,需次次遵从本心吗?”

    “太后...”周富贵闻言自椅上一跃而起,尊位,岂敢多坐?

    周富贵跃起身后看着慕容晴说道:“臣已知太后之意了,是臣冒失了,臣有罪,请太后降罪。”

    难道真的不是她的本意吗?周富贵心中已经无法辨别了...

    宫廷中的实际情形,确如慕容晴所言,血腥、残忍、冷酷、残暴等等,一名弱女子于宫廷之中,想要活下去,确实必须坚强,确实必须比他人更加血腥、残忍、冷酷、残暴等等,确实必须极富心计,否则早就被人吃得骨头渣渣都不会剩下了。

    慕容晴曾经也是个纯洁、善良的草原女子。

    冷峻冷厉的深宫,能将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变成一头吃人的猛兽。

    “本宫说了不会怪你的。”慕容晴摇摇头后说道。

    “太后,臣知道该如何做了。”周富贵点头道。

    “望你此次不要再让本宫失望了。”慕容晴闻言欣慰的说道。

    “臣告退!”在这冷峻冷厉的深宫之中,周富贵直感阵阵寒意,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呆,于是施礼道。

    “富贵,你知道吗?本宫是异常羡慕你,羡慕你敢爱敢恨!”周富贵走到殿门之时,慕容晴忽然对他说道:“还有就是,本宫不在意你是名汉人,此为本宫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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