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夏夜,寂静的院子中,虫鸣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有飞蛾扑扇着翅膀,想要想要靠近火源,却被灯罩拦住。
“是我入宫前曾经居住的院子。”
颜予又继续点燃了几盏明灯,屋内的景象映在眼前。
角落里布满了蛛网,尘土封存了门柜。
别的院子,起码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有人打扫一下,可是颜家三公子的院子,却不会有人来,宣平侯也不会特意嘱咐人来打扫。
而他祖母在他入宫后就开始病重,愈发见不得和他相关的物件,这个院子也开始封存,不为人所提起,鲜少有人靠近。
他们都觉得,颜三公子是不会再回来了。
床头还挂着他入宫那日装饰用的红布,尚未来得及收拾,四年光阴磋磨后此地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要是再搁置一些年头,外面的荒草就会长进屋内,风雨侵蚀下,瓦片开始掉落,房顶坍塌。
颜予走到书柜前,找寻了几下,才找回了记忆中的开关,轻轻一扭,便打开一个暗格,里面整齐安放着几十本书,全都是他父亲不允他看的书目。
从前在家中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藏着掖着的。
“咦?”宋蜇蜇不知道何时突然凑了上来,脑袋靠近他的肩膀,新奇的语气仿佛好像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伸手就从里头抽出一本蓝皮书,“颜三公子,这不是我当初借给你的书吗?”
宋蜇蜇翻开后,看里面干净利落的簪花小楷,那正好是她的字迹。
她当初在国子监念书时,从发现颜予在偷听课开始,就每天认真记好笔记,给颜予送去,就是为了能够让颜予能够看得更通透明白。
这习惯坚持好几年。
“是呀,”颜予轻轻掸落上面的灰尘,“当初离家匆忙,都忘了将书还给陛下。”
他与宋闵闵的婚期,是匆忙定下的。
本来,按照原先的婚书,是要等他加冠以后才正式完婚,而他嫁入宫那年才十六。
成婚之后,宋闵闵开始正式摄政,也就离开了国子监,他也没有借口再去偷摸着去国子监,匆忙之下,他也没有机会再将书还给宋蜇蜇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四年前冬猎回来后,昭帝病重,命在旦夕,若等昭帝逝世,宋闵闵还需守三年孝期,新帝登基不可一日无后,臣子们于是加紧督促,让颜予和宋闵闵成婚。
听颜予提起这事,宋蜇蜇又联想到了四年前那场冬猎,忍不住脱口而出,“说来当年冬猎,颜三公子还救了我一命呢。”
……
冬猎年年都会举行,四年前的冬猎,却生出了不少的糟心事。
先是出发时梁妃的车轱辘在途中坏了,把她直接摔了下来,受了惊吓,然后就是左相在猎狼时不小心被咬伤了大腿,紧接着又有人撞破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和马夫偷情。
正所谓流年不利,事事不顺。
但冬猎是大昭传统,而且发生的事也不算太大,昭帝也没打算回去,彼时宋蜇蜇还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那年宋蜇蜇十二岁,豆蔻年华面若桃花,她自小聪明调皮,骑马射箭不在话下,就连昭帝也爱把她带在身边,向大臣们炫耀这个小女儿。
有一日她在帐中休息,却见宋闵闵捂着胸口进来,她把弓摔在一边,难受得直接蹲下身来。
宋蜇蜇跑过去,见她已经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就明白她这是心疾又犯了。
“你等等,我给你去叫御医。”
宋蜇蜇见怪不怪,正要出去,却被她拉住。
宋闵闵声音虚弱,却死死盯着宋蜇蜇,怕她真的走掉,“别去,我没事,我还在和宋真真比试……”
宋真真是昭帝的四公主,梁妃之女。
冬猎之时,皇帝都会让自己的孩子和臣子们一道竞争,看看谁猎的猎物多。
彼时昭帝尚在人世的孩子就只有三个,皇太女宋闵闵,四公主宋真真,十公主宋蜇蜇。
宋蜇蜇年纪小,犯不着和她的两个姐姐争,但是另外两个就不一样了。
她那两个姐姐年龄相仿,一个是皇太女,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另外一个母亲也位高权重,舅舅还是吏部尚书,对皇位虎视眈眈。
这一场比试,在她们眼中,已经不是普通的较量那么简单了。
宋蜇蜇问:“不叫御医,你这样可以吗?”
宋闵闵捂住胸口,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冷不丁又倒在了地上,反复几次这样之后,她也感到有些不妥,但是依然不想放弃,她不能让宋真真在任何一个地方超过自己。
她扫了一眼宋蜇蜇,干脆一把拉下自己的披风盖到了她身上,然后按住她的肩膀叮嘱道:“你拿我的弓出去,牵我的马,顶替我去狩猎。”
“啊?”宋蜇蜇看着身上多出的比她本人宽大不少的披风,一时间有点懵,“皇姐,作弊不好吧?”
但是她再看看宋闵闵难受的样子,有点害怕自己不答应,她又要自己跑出去了。
宋蜇蜇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明白自己是和皇后和宋闵闵栓在一块的,一荣俱荣,宋闵闵如果出了什么事,她也得遭殃,迟疑片刻后还是拉紧的披风,“罢了,我答应你,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出去帮你打猎。”
话罢,她背上了宋闵闵的弓就出发了。
每个人的弓箭上都有标记,猎物也是按照弓箭上的标记算的。宋蜇蜇拿了宋闵闵的弓,又穿上和她差不多的衣服,骑她的马,也算是能以假乱真了。
宋蜇蜇骑马走在雪地中搜寻猎物,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身下的马儿越骑就越不对劲。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