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要跟踪宗不器,看看他平日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尤其是……女人。

    这是她辗转反侧了一夜后做出的决定。

    这一夜,云筝的思绪起伏不定。一忽儿想到自己原来这般喜欢哥哥,心情悸动如朝生之潮,一忽儿又担心他只把自己当妹妹,情绪低沉似月落之汐。

    鸡鸣时分,栖香起夜,顺便来看她,见她圆溜溜地睁着眼,不由惊道:“小姐,你怎么还没睡?”

    云筝眨巴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困。”

    栖香皱眉:“小姐,你今日到底怎么了?丢下奴婢突然从琼玉楼离开,回来又在房里闷坐半日,一会儿皱眉一会笑,饭也没吃几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栖香姐姐,我没事,我很好!”

    “那快睡吧,不然白日该没精神了。”

    云筝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嘴中还念念有词,突然翻身坐起,说了一句:“我要去庭中看月亮!”

    栖香吓坏了,这怕不是中了什么邪祟吧,忙按住她的身子:“小姐,大半夜的看什么月亮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找少爷过来……”说着就要走。

    “不要!”云筝一把拉住栖香,羞涩地低下头,“我没有不舒服,不要叫哥哥。”

    她这会儿不敢见他。

    怕自己忍不住说出心意,吓到他,又或者……他说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栖香小心翼翼地看她:“真的没事吗?”

    “没事,你快去睡吧,别管我。”好说歹说将栖香劝了出去。

    折腾了这么一通,头脑稍稍冷静了些。

    她必须做他眼中心里那个唯一的人。这是毋庸置疑,一定要做的事。

    为此,她首先要确认哥哥心里没有别人,然后再说出自己的心意,徐徐图之。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就是这样!

    若是……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到时再说,撒娇耍赖缠着他,围追堵截困着他,总之,一定有办法让他改变心意。

    云筝想清楚了要做的事,心中又充满了斗志,瞪眼看着窗外的月亮,无比盼望天早些亮,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翌日,云筝睡到近午才醒。

    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揉着眼睛朝外间嚷:“栖香姐姐,怎么不叫我起床呢?”

    翠黛捧着几件衣裳走进房中,笑道:“小姐醒了,少爷听说小姐昨晚半夜还未睡,吩咐让你多睡会儿。”

    “哥哥!他还在家吗?”

    “小姐睡糊涂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少爷一大早就去营中了。”

    云筝挂着小脸儿,一时没说话。

    翠黛打量她似乎不高兴,将手里的衣裳放在床边:“小姐快看,这是奴婢前些日子去绮裳楼定做的春衫,今日刚送来,花色和材质都是按照小姐的喜好挑的,要不要穿上试试?”

    云筝随意扫了一眼,怏怏道:“不试了……”

    经过昨夜一番思量,她自觉已经收拾好心情,可以如常见哥哥了,可是他已经出门了。她有点想他了。不过一日没见,就忍不住想他。

    “那奴婢服侍您梳洗……”

    翠黛正说着话,栖香忽然快步走进房中:“小姐,邹姑娘来了。”

    云筝顿时脸色更不好看了:“她怎么又来了?”前两日不是刚来过吗?还跟哥哥说了几句话,笑得那么讨厌……哼,当云府是她自己家了,“就说我身体不适,不想见人!”

    栖香答应着去了。

    云筝又问翠黛:“小风哥哥在家吗?”

    “和少爷一起去营中了。”

    云筝嘟着嘴,朝后仰倒在床上,盯着帐顶发了会儿呆,幽幽道:“等小风哥哥回来,让他来见我。”

    这一整日,云筝什么都没做,话本也没心情写了,就在冰泉阁和锦辉阁之间来回打转。

    天黑透时,小风回到了府里。

    云筝伸长脖子朝他身后看:“哥哥没回来吗?”

    “少爷回了东府,派小的来传话,让小姐好好吃饭。”

    云筝很失望,低低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抬起头道:“小风哥哥,你帮我做一件事。”

    小风挺起胸膛:“小姐吩咐。”

    “帮我盯着哥哥。”

    小风目露不解。

    “嗯……你先说哥哥今日去了哪里?”

    “北郊大营啊……”

    “除了营中,还去了哪?”

    “东府。”

    “除了这两处呢?他去营中的路上,从营中回府的路上,都去了何处?”

    小风懵了。

    这是让他监视将军呢?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可小姐这模样也不像开玩笑,小风打量着她的神色问:“小姐打听这些做什么?”

    云筝垂眸道:“你就当我关心哥哥吧,总之,我不会做坏事。”

    这话倒是真的,小风还从未见过比少爷和小姐感情更好的表兄妹。而且刚进府时他就被告知,少爷等闲不生气,若是惹了小姐不快,那麻烦就大了。

    犹豫了片刻,回道:“少爷一早去了营中,路上没见什么人。出营后去了一家酒铺喝酒,然后就骑马回了东府。”

    “哪家酒铺?和谁喝的酒?都说过什么话?”

    要……这么详细吗?

    小风挠头,怯怯地看着云筝:“酒铺名叫醉西施,在北城门附近。一同喝酒的是在坎州打过仗的韩将军和刘将军,还有其他的将军……少爷席间很少讲话,大都是那几位将军在说。”

    云筝暗忖,喝酒的都是男子,这么说是没有异常。正要放下心,脑中突然闪过这酒铺的名字……醉西施,皱眉:“这酒铺是女子开的吗?”

    “小姐怎么知道?”小风惊道。

    云筝急了:“那女子多大年纪?相貌如何?有没有和哥哥说过话?哥哥经常去那里喝酒吗?”

    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小风更加一头雾水,压下心中惊疑,边想边回:“那女子挺年轻的,年纪……小的看不出来。长得……”小风红了脸,“貌美。少爷以前去那里喝过几次酒。”

    云筝脑子里顷刻涌进更多问题。

    她怎么个貌美法?和哥哥说了什么话?哥哥有没有和她说话,当时是什么表情,有没有看着她?为什么要去那喝酒?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他经常去那里?!

    这么多问题同时堵在脑子里,一时之间嘴巴竟然不会说话了,云筝急得脸都涨红了,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亲眼看一看,捶了一下床,恨恨地“哼”了一声。

    小风一惊,这怎么还生气了?试探着道:“小姐若无其他事,小的就回去了。”

    云筝心知从小风这也问不出什么了,而且她也担心问多了露馅,喘着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沉着小脸道:“小风哥哥,你日后便同今日一般,将哥哥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当时什么表情……都盯好了,回来报给我。不要告诉哥哥。”

    小风想,只要别让少爷知道自己惹了小姐生气,什么都好说。不就是盯人吗,他日日跟在少爷身边,这事好办!于是连连点头应是,一溜烟跑出了门。

    一夜辗转。

    第二日一大早,云筝带着栖香出了门。

    辰正时,云府的马车停在了北城门内醉西施酒铺对面。

    栖香看着云筝蔫头耷脑的模样,心疼道:“小姐昨晚又没睡好吧?这黑眼圈都快到下巴颏了。怎么日日不睡觉呢,需不需要找大夫瞧瞧啊?”

    云筝随意地摆摆手,撩起车帘,看向对面那个酒幡招摇的门脸儿。

    那酒铺地方不大,里面也就五六张桌子,此刻时辰还早,铺中无人消遣,只有一个小伙计站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拨弄算盘。

    云筝没说话,不错眼地盯了半晌。

    日头高高升起来时,酒铺里来了两个男客,伙计殷勤地凑过去,边擦桌子边笑道:“二位相公早啊,点点儿什么?”

    男客道:“快叫你们西施娘子上一坛好酒,再随意整两个小菜,不拘什么,要快。”

    “好嘞!您二位稍候……”说完布巾子往肩上一甩,撩起铺中门帘,往后头去了。

    少顷,一个女子步履款款从帘内走出,停在那桌男客身旁,接过身后伙计手中的酒坛,笑道:“您二位可是长久不来了,想是在别处找到更好喝的酒了?”

    这女子发髻松挽,相貌清丽,长了一双丹凤眼,笑起来就像三月春风里洁白的梨花,俏而不俗。穿一身翠绿色罗裙,外罩月白色春衫,春衫半拢,露出里面的鹅黄色抱腹,和颈下大片雪白的肌肤。

    明明是有些不规矩的打扮,配上那通身的慵懒气度,偏偏又让人觉得,她就该这么打扮。

    云筝不自觉地揉着手里的车帘,恨恨地想,如今还不到三月,就穿的这般清凉做什么!

    两位男客笑着和女子说了几句话,那女子咯咯笑了两声,又衣袂飘飘地往后头去了。

    云筝气呼呼地看了一会儿,猛地摔下车帘,沉着小脸没说话。

    栖香不明所以,问:“小姐,我们来这做什么?要买酒吗?”

    “对!买酒!”

    云筝蓦地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径直走到酒铺中,扬声喊道:“老板娘!”

    小伙计上来搭话,云筝也不理,就一个劲儿盯着门帘后头。

    片刻后,那女子又走了出来,看着云筝道:“小姑娘,你买酒吗?”

    云筝盯着她那细腻瓷白的肌肤,鼓着腮帮子硬声道:“我是大姑娘!买酒!把你们这最好的酒都给我搬车上!”

    女子抿唇笑了笑:“你要多少?”

    “十坛!”

    云筝恶狠狠地报了个数,说完又有些后悔,买这么多酒做什么呢?转念又想,不管了,既然哥哥爱来这喝酒,她就将这的酒都搬到家里,看他还有没有借口来酒铺,见这美貌的醉西施!

    女子惊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笑微微地指挥伙计往车上搬酒。

    云筝直直看着她,心中又嫉妒又佩服,吩咐栖香付了银子,转身大步回到车中:“回府!”

    主仆二人在满车厢的酒坛中缩着身子,一路无话,回到府里云筝就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翠黛看着闭得死紧的房门,问栖香:“你们去哪了?怎么带了这么多酒回来?”

    栖香叹了口气:“小姐吩咐了,不让说,酒先放在窖中吧。”

    又是一日平淡过去。

    到了晚间,小风又过来了,这次手上还举着一个小猫样式的糖人儿,递给云筝:“少爷歇在东府了,让小姐好好吃饭。听说小姐晚间睡不好,让栖香姑娘在房中燃一炷安神香。”

    云筝听说哥哥又不回来,顿时生气又委屈。

    糖人丢在桌子上,随手挥退了小风,连宗不器今日的行踪也忘了问。

    翠黛再次看着闭得死紧的房门,问:“小姐到底怎么了?”

    栖香再次叹气:“我也不知道。”

    一刻钟后,云筝忽然拉开房门,对门外的两位婢女道:“我去东府,你们不必跟来。”说完一阵风似的往角门走去。

    栖香和翠黛盯着她的背影,震惊得好半天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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