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至既然喝醉了,巫非云也不打算多留,喝了会茶,和孟南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巫非云名义上是皇太子的长辈,但是年龄和皇太子相仿,他们之间的流言,要从皇太子十五岁成年时说起。

    女尊朝男子十五岁成年,女子二十岁成年,皇太子举办成年礼的那天,女帝请了朝中一些大臣的孩子来观礼,有男有女,圣意昭然若揭,给皇太子挑一个妻主,巫非云作为女帝的义女,当然也在。

    席上皇太子冷若冰霜,对这些女郎不屑一顾,不管谁来搭话,都三言两语打发了。众女郎吃了瘪,心中颇有微词,奈于身份,也不敢表现出来。正当席上陷入僵局时,一个蒙面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说要为皇太子献一曲剑舞。

    那女子的脸上的面具是个彩绘的猪头,猪鼻子是两个大大的黑鼻孔,猪头画的丑,当下便有几个公子“嘻嘻”地笑了,以为是百戏局安排的伶人,想来表演的剑舞肯定是错漏百出,引人发笑。

    不想那个伶人戴的面具虽然可笑,剑法却是凤舞龙飞,翩若惊鸿,精妙无比,看的在场的人都移不开眼。

    剑舞结束,在场之人纷纷鼓掌,皇太子那冷若冰霜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他轻启檀口,说道:“陛下,就她吧,做我的妻主。”

    女帝迟疑道:“她是百戏局的伶人,身份不高,如何配得上你呢?”

    皇太子傲然道:“我自己便是皇族,妻主的身份再高,能高的过我么。她身份低有什么关系,做了我的妻主,谁敢小看她?”

    皇太子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有的钦羡他能随心所欲,有的认为他狂妄自大,更多人把目光投向戴着面具的那个伶人,想看看她得了皇太子的青睐,从此鱼跃龙门,攀上皇太子,是否会露出阿谀奉承的穷酸丑态。

    这人揭开面具,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庞,脸上挂着一个无奈的笑,“太子殿下,咱俩可不能亲上加亲啊!”

    在场的人全部哗然,谁都没想到平安爵会扮做一个伶人在皇太子的成年礼上表演剑舞,这不符合身份,巫非云毕竟是皇太子的姑姑,即使只是陛下的义女,大多数人见了她也是要行礼问好的。

    这场不大不小的乌龙在当时没有闹出什么风波,事后却传出皇太子暗恋平安爵,所以宴会上一个人也没有看中。

    这传言直到皇太子有了第一位妻主后才有所消减,然而皇太子娶一个杀一个的暴行,使得这个流言又有了新版本,皇太子心中仍然有平安爵,因为身份上的差距,不得不将这份暗恋深埋心底,借助不断娶妻来忘记巫非云。

    孟南柯想起这个流言,心中有些感慨,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果然是无穷,此事真真假假尚不可知,但是民间已经有许多假借虚名,实则写皇太子和平安爵的禁断故事了,据说销量还很好。

    如果他俩是真的相爱,来个打破世俗樊笼,追求真爱,最好再来个私奔,那她不就不用嫁给皇太子了?孟南柯越想越觉着这想法好,恨不得这俩原地结婚,她可以立即跑路,而在距离相府不远的皇子府中,巫非云摇着扇子,慢悠悠地从后门进了皇太子府,又进了书房,对在屋里看书的那个人说道:“好侄儿,今天我见到你要娶的那个妻主了。”

    看书的人有一头漆黑如墨的发,仅用一根白色的海水连珠纹缎带挽住,拿书的手上有一层薄茧,闻言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巫非云不快地用扇子敲了敲桌子,这人才说道:“怎么,你也看上了?”

    “诶诶诶,可不敢胡说,那是之至给你选的未婚妻主,我怎么能坏了她的好事?”巫非云赶忙摇了几下扇子,说道:“我打探清楚了,这人叫孟南柯,是个迂腐书生,父母是见钱眼开的家伙,如果不是阿婆看孟南柯有读书天赋,让她去读书,说不定现在孟南柯就在哪个食肆里当酒博士。右相给了孟家一大笔钱,孟南柯就被卖到李家了。”

    “我知道了。”这人从容地翻过一页,听到自己的未婚妻主被换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巫非云道:“其实这样也不错,来日李家又多了一条罪名,可怜这个孟姑娘了,若是查出来,她得和李家一起上断头台。”她偷偷去瞧那人的反应,口中却道:“我看那孟南柯呆头呆脑,不像作恶之人,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

    那人终于从书中抬起头来,一双明眸如秋水横波,冷冽似冻泉寒石,容貌比巫非云更加出色,他说道:“你要我留她一命??”

    想到今天孟南柯躲在树丛后面看热闹的样子,巫非云笑了笑,她觉得孟南柯有点意思,道:“她和你之前所有的妻主都不一样,我打赌,她会比你之前的妻主活的都要久。”

    皇太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相府内的还孟南柯不知道有人对她活下去很有信心,李之至知道自己的两个男仆发生口角,还叫平安爵看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叫人把这两个男仆关去了厨房,说要一人打上三十杖,再把他们发卖出去。

    听雨哭的梨花带雨,眼泪鼻涕和在了一处,他是家生子,从小没离开过相府,从前依仗李之至宠爱,在府里过得很是滋润,没想到和李见雪吵了两句,就要被卖出去,心里慌急了。

    李见雪没哭,只眼神木木地,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孟南柯看的心里不舒服,说她圣母也罢,她是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实在不愿意看到这种卖人的事情在眼前发生,况且在她看来,听雨虽然嚣张了些,罚钱禁闭就可以,被卖掉太残忍了。

    鉴于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性命和未来都掌握在他人手中,孟南柯心里犹豫了一会儿,几个膀大腰粗的男人拉着听雨和李见雪就要出去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李姐姐,他们固然有错,处罚一下就好了,没必要卖掉吧。”

    李之至道:“孟妹妹,你不懂,他们今天是在客人面前出了丑,这是失了我相府的颜面……”目光落到两人身上,听雨媚气横生,见雪清丽可人,她忽然眯起眼睛,心道原来如此。

    她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作态,“佳人难得,我懂。罢了,留下他们吧,罚他们三个月的俸禄作为惩戒,让他们退下。”

    听雨知道自己不会被卖出去,大喜,急忙给李之至磕了两个头,李见雪面上不明显,心里也是高兴的。

    待两人退下,李之至道:“孟妹妹慈悲心肠,正是我辈中人,待明日,我有大礼要赠与妹妹。”

    明日是什么大礼孟南柯不知道,但是晚上她脱了外衣正准备躺倒床上休息时,吹了灯,摸到床上滑溜溜的,把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叫了一声,“鬼啊!”

    “鬼”从被子里露出个头,羞涩道:“女郎误会了,我不是鬼,我是来伺候女郎的。”

    孟南柯心下稍定,但是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慌慌忙忙来到桌子前,点燃油灯,借着灯光一照,嚯,这不是白天那个狐狸精吗?

    听雨含羞带怯地坐起,香肩半露,说道:“今日如果不是女郎求情,听雨已经被发卖出去,听雨别无所长,只有这具身子是清白的,愿意共女郎一夜春宵。”说完,还红着脸埋进了被子。

    有漂亮男子躺床上,投怀送抱,对于女人来说,是件值得津津乐道的风雅之事,并且是女子个人魅力的证明,在女尊朝,有相当一部分女人,是以入幕之宾的多少评判能力高下的。按说到了女尊朝,孟南柯本应该入乡随俗,但她是个实打实的现代人,一夫一妻的制度深入脑海,所以当这份艳福落到孟南柯头上时,孟南柯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跑,赶紧跑,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反正她受不起。

    而且,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做出这种娇娇娆娆的样子,真的好——怪——啊!救命,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污染了。

    孟南柯克制住自己多看两眼的相法,转身,捂住眼睛,“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你赶紧走吧。”

    听雨没想到自己都躺在孟南柯床上了,孟南柯居然忍得住不碰他,这还是女人吗,她以为自己是前朝杨道君,男儿坐于膝面不改色,美人解衣而阖眼诵经么。听雨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同杨道君一样的女子,一咬牙,掀了身上盖的被子,下床走到孟南柯身后,头搁在孟南柯的肩上,双臂轻轻环绕住她,香口兰息,“奴是真的心悦女郎,求女郎大发慈悲,赐奴一夕之欢。”

    孟南柯整个人都僵住了啊!一个裸男,一个大号裸男,在求她蹂/躏——如果换个某年某站的穿越女,这个时候妥妥扑上去不解释,那到了女尊,不就是三夫四侍嘛,就像某些起站男频,穿到古代就是合理的开后宫。这样说虽有开地图炮的嫌疑,不过也充分说明某些题材最开始存在的原因。

    但孟南柯是谁,她是个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所以她掰开听雨的手臂,并且正气凛然地拒绝了听雨的求\欢,“男人要自尊自爱,请你做一个良家少男,不要自轻自贱,别再勾引我。”

    听雨愣住了,他这是遇上活的杨道君了?

    好说歹说,孟南柯让听雨披了一件衣裳,把她赶了出去,保住了自己的节操。孟南柯此举,等同于现代社会一个白斩鸡弱男拒绝了一个娇滴滴的胸大腰细的美人,不禁让人诘问,你是怎么忍得住的?

    忍住了的孟南柯滚到被子里,嗅到前任床客留下来的芳香,感叹幸好自己没有洁癖,不然连觉都睡不安稳。

    夜里孟南柯春\梦转噩梦,顶着一对黑眼圈和李之至问好,李之至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都是女人,她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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