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苏洄邮件的同时,  宁一宵戴着耳机,在开电话会议。

    那头的人因他的沉默而不安,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才把宁一宵从回忆的泥沼中拽出来。

    “抱歉,  我走神了。”宁一宵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shaw,  我感觉你状态不是很好。这样,你先休息一下,我把大概的内容整理成邮件发给你,  你看一下,  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聊。”对方贴心说完,  也结束了这个会议。

    宁一宵感觉呼吸困难,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透过这一整片落地玻璃窗,  他看到了中央公园的雪景,  于是更加痛。

    分不清是哪里痛,好像是心脏,  好像是胃,  又好像是膝盖和肋骨。宁一宵无从分辨,  他想抽烟,  翻箱倒柜找抽了一半的万宝路,  可哪里都找不到。

    到最后,他把自己的办公间弄得一团糟,脑子也一样。

    他想知道苏洄为什么给出这样的答案,  为什么想到开心的事还是和他一起看悬日。想过他吗?爱过他吗?分别的六年真的没有开心过?发生了什么?痛苦的时候又是和谁一起经历的?

    为什么在他以为快要忘掉一切的时候,  又出现了。

    为什么要对陌生人说这些。

    在难以忍受的不整洁和混乱之中,  宁一宵重新回到电脑前,第二次读苏洄发来的邮件。

    手指触碰键盘,他打了很多很多想说的话,都是六年来积攒的不甘心和痛苦,可冷静下来,又一一删除了。

    三十分钟后,苏洄收到邮件。

    [sean:那一定很美。这对你来说也是很美好的回忆吧,那个陪你看到悬日的人,应该也很幸福。]

    苏洄的回复很短,没有多余的感情和期待。

    [eddy:我希望他幸福。]

    [sean:他对你来说重要吗?]

    大约十分钟后,他得到了苏洄的答案。

    [eddy:我们都有新的人生了。谁都一样,都会有更重要的人出现,去创造新的回忆,不是吗?]

    他好像并没有正面回应,却又以另一种方式回答了。

    宁一宵忽然间静下来,内心的焦躁、外部世界带给他的不安,仿佛都静止冻结。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自己沉闷的心跳。

    [sean:你说得对,过去的回忆再好,都不重要了,一切都要向前看。我好了很多,谢谢你的故事,希望你也能过得幸福。]

    [sean:相应的,作为回报,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请随时联系我。]

    关闭了邮箱,宁一宵一一整理好自己混乱的桌面,然后登上工作的内部邮箱账号,投入到工作之中。

    转眼一下午过去,天快黑下来,他的房间门被敲响。

    宁一宵起身开门,令他意外的是,来者竟然是他的心理医生格蕾丝。

    “好久不见,shaw,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他把门打开,“随便坐。”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房子很不错,就是太空了点。”

    格蕾丝称赞了两句,坐到景明送的沙发上,开门见山说,“我这几天正好在纽约参加一个公益活动,卡尔打电话预约,说你这段时间的状态不佳,也是凑巧,我那边结束了,就过来看看你。”

    宁一宵点头,“要在这儿咨询吗?”

    “都可以,我当然是希望咨询环境越轻松越好,这样你会没那么封闭自我。”格蕾丝笑笑,“你太忙了,很多次预约最后都没去成,这对你的

    恢复可不好,来,坐到我面前这把椅子上吧。”

    宁一宵犹豫了片刻,还是照做了。他显得很安静,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方才有过情绪波动。

    “最近身上的旧伤怎么样?”格蕾丝关切地问道。

    “还好。”宁一宵半垂着眼。

    格蕾丝笑了笑,“纽约的冬天可是很难熬的,我才来了几天,身上的风湿就已经受不了了,何况你之前那么重的伤,还是要好好保养。”

    宁一宵点头,“谢谢。”

    格蕾丝注意到他的着装和环境:黑色的高领针织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的皮肤很干燥,甚至泛红发炎;桌上的摆件为数不多,其中就有他的皮手套和免洗洗手液。

    宁一宵偶尔会走神,睫毛很轻微地抖动,眼神不知聚焦在哪里,通常这种时候,他都是在心里数着某些物件的数量,来来回回,以求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shaw,我要开始今天的咨询了。”

    宁一宵抬眼,这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很脆弱,但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秒钟。

    “好的。”他点头。

    格蕾丝打开了笔记本,开始记录宁一宵的回答。

    “最近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她问。

    宁一宵沉默了片刻,坦诚说:“我遇到了我的前任。”

    他的眼睛望着左下角,无法直视医生的眼睛,声音很低沉,甚至有些哑,“他过得很不好,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外婆生了很严重的病。我以为我看到他会很恨他,或者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并不是。”

    格蕾丝展现出极大的耐心,“所以面对他的时候,你有什么样的感受?”

    “很矛盾。”

    格蕾丝点头,“详细说说看?”

    宁一宵静了一会儿,“看到他痛苦的时候,我也会痛苦,但同时,我会不断地回想他离开的场景,每一句他说过的话,还有那天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我就……很想恨他。”

    “看到他的时候,你会产生思维反刍,不断地想起被伤害的片段,是吗?”

    “是。”

    “包括后来遭遇的事故现场?”

    宁一宵点头。

    “是回忆起模糊的感觉,还是很具体的画面和声音,甚至气味?”

    “具体的,很具体。”

    格蕾丝点头,记录下来,换了另外的话题,“后来呢,你做了什么?”

    宁一宵平静地说,“我找借口去看了他,试着帮他,不过这过程中可能也打扰了他。”

    “你觉得起效了吗?有没有对你产生正面的效果?”

    宁一宵想,似乎并没有,帮助他没有效果,冒犯和伤害他更没有。

    他用摇头代替答案。

    可怕的是,这时候的自己甚至害怕格蕾丝突然说,不要再和苏洄见面了,放下他,去寻找人生中的快乐。

    “shaw,你清楚自己现在想做什么吗?”

    宁一宵安静地注视她,与她对视。

    某种程度上,格蕾丝似乎看到了几年前找他求助的那个男孩,他深陷泥沼,酗酒成瘾,还没有现在这样成功,没有如今这样的成熟稳重,会在咨询的时候流眼泪,会告诉她自己很痛。

    宁一宵最终还是摇了头。

    格蕾丝早已习惯了他紧闭的状态,“那我换一种方式问,你想因为你自己的痛苦而惩罚他吗?”

    宁一宵松动了,“我不能这样。”

    “为什么?”

    “因为他很脆弱。”

    说这句话时,宁一宵的语气比回答任何问题都要坚定,仿佛很确信,“他在生病,一直没有好。有时候会想到离开,哪怕我们很快乐的时候,他也会突然难过,偷偷拿水果刀。”

    格蕾丝观察着他,发现说到这里时,宁一宵几乎难以继续。

    “何况现在……他现在过得非常煎熬。格蕾丝,我的确生他的气,但也很担心他。”

    门紧闭着,站在过道的卡尔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每一次心理咨询,他都只是帮忙负责预定,并不了解上司的病情。

    他回想起自己上班的第一天,那时候自己还是个毛手毛脚的职场新手,进入这个新的初创公司。

    才上第一天班,他就找朋友吐槽了很多。比如他的上司强迫症有多么可怕,桌子上一定要是固定的几支笔,每件物品摆放的位置都不可以变,他会不停地洗手,对保洁的要求高得出奇。

    当时他想,有一个这么难搞的领导,自己一定待不长久。

    可很奇怪的是,宁一宵这样自我要求高到近乎苛刻的人,却一次次容忍了他的失误,一步步教他学会如何处理事务,给他很高的待遇,偶尔也会给予他生活上的帮助。

    有一次卡尔问景明,像shaw这样的人,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明明可以找能力更强的助理,为什么要一直用他。

    景明那时候也只是笑着说,“因为这家伙念旧啊。”

    心理咨询结束,宁一宵打开门,看上去和往常没有分别。

    他让卡尔送格蕾丝去机场,格蕾丝说正好,卡尔顺便可以把药带回来。

    开车时,格蕾丝询问,“shaw最近还是没办法驾驶,是吗?”

    卡尔点头,“他根本就没有尝试过。无论去哪儿,都是司机开车,如果司机不在就会是我来开,比如今天,司机生病了,所以由我代劳。”

    格蕾丝点点头,夸赞起他的驾驶技术,卡尔笑笑,和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格蕾丝笑得格外开朗,这让他突然想到了不久前,苏洄坐在副驾驶上的样子。

    很安静,像一只不会和人类产生话题的布偶。

    而布鲁克林的旧公寓里,像布偶般安静的苏洄,在反复思考下,礼貌地回复了sean的提问。

    自认为对方不会再回复,他离开桌子,拿着行李包走进浴室。

    苏洄一件件整理需要带到医院的日用品,一开始还算顺利,空白的行李包如同头脑,被一点点装满。

    但他始终找不到外婆常用的洗涤剂。

    苦恼逐渐蔓延,几乎是一瞬间,苏洄陷入无声的崩溃。

    手没能撑住镜柜,身体无力地滑下去,最终躺在浴室地板上。他像个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孩子,药物失去作用,头脑清空,情绪的阀门被瞬间逆转,躯体化反应操控了他的身体。

    这是经常会发生的事。

    光是从再次遇到宁一宵开始,他就经历了郁期——短暂的正常期——再进入郁期的转变和折磨,甚至没有等到躁期,就又一次堕入重抑郁的深渊。

    轻躁狂似乎也很久没有出现,他连通过疾病开心起来的能力都丧失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苏洄完全没办法起身去服药,天逐渐黑下来,浴室里漆黑一片。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一些电话打来,又因为无法接通而挂断,来来回回,像是黑暗湖面的萤火,短暂地出现,又离他而去。

    苏洄被割裂成两部分,一部分的自己很想振作起来,可另一部分却又深陷泥沼,提不起一丝气力。

    每一分钟都像是被

    放慢了速度,变得痛苦而冗长。

    他开始产生幻觉,浴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很大很大,开始飞舞,他只能闭上眼,渐渐地就失去了知觉,陷入昏迷。

    又开始下雪。

    宁一宵结束了另一场会议,望了一眼窗外,很突然地产生焦虑情绪。

    他吃了药,静坐在办公椅上许久,最终还是打开了那个匿名邮箱。

    距离他发出最后一封邮件,已经过去五个小时,苏洄没有回复。

    宁一宵自认为很了解他。苏洄是一个喜欢自己发最后一句话的人。

    不确信是他的习惯变了,还是别的原因,宁一宵尝试又发了一封邮件。

    [sean:对了,我想知道你还会有新的作品展出吗?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看看。]

    整整一小时过去,他没有收到回应。

    宁一宵开始觉得不对,给卡尔打了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我妈妈家,今天我们有家庭聚会,怎么了shaw,出什么问题了吗?”

    宁一宵顿了顿,“没什么。”转而他说,“把eddy现在的地址给我。”

    卡尔很快发了过来,宁一宵联系司机,但对方却得了流感,如今正在医院吊水。

    害怕是自己想得太多,宁一宵思考许久,最终还是选择拨打保存下来的苏洄的号码,但无论打多少遍,对方都没有接通。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不知道多少次发生在他的身上。恐慌开始蔓延,来不及多想,宁一宵穿上大衣,翻找出驾照,自己去车库开了辆车离开。

    太久没有驾驶,他并不熟练,又因为心理障碍,开得异常艰难,还差一点追尾,明明不算太长的路途,他却感觉行驶了好久,抵达时手心都是冷汗。

    这是这一片街区看上去最破旧的公寓楼,连门口的路灯都坏了,一片漆黑,很影响视物。宁一宵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路,从入口进入公寓的楼梯间。

    但他并不知道苏洄住在哪一层哪一间,卡尔也并不清楚。一时想不到其他办法,他只好挨家挨户敲门,从一楼开始。

    一楼的三个住户,只有一个为他开了门,是一对年轻男女,刚打开门,宁一宵就闻到屋子里的浓重的烟草味。

    对方态度并不友好,骂了几句脏话。

    但宁一宵没有恼怒,还是试着向他们描述苏洄的样子,可这对情侣似乎刚磕过药,头脑完全不清醒,没等他说完便重重关上门。

    宁一宵只能上楼,从第二层的第一户开始,一个接着一个,但一无所获。

    直到他上了三楼,正要按响门铃,楼道里走过来一个中年女人,打量他的脸。

    宁一宵抓准机会,“您好,请问您知不知道有一个叫eddy的年轻人住在这里,身高差不多到我这里,很瘦,和我一样是华裔,头发有点长……”

    没等他描述完,中年女人立刻说,“你是不是梁先生?”

    宁一宵愣住了。

    对方自认为猜对,颇为高兴,“没错吧?eddy的外婆和我提起过,说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呢?我是他们的房东,怎么了?来找eddy啊。”

    宁一宵顾不上解释太多,“对,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他不接我电话,我怕他出事。”

    房东太太一听,也不多说闲话,立刻带着宁一宵去到最里面的一间,拿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怎么这么黑?”

    她喊着苏洄的英文名,摸索着将灯打开,没想到跟在后头的年轻人动作更快,像是很熟悉似的,冲

    进房间里,四处寻找苏洄的下落。

    “苏洄?苏洄?你在哪儿?”

    他首先就去了卧室,其次便是浴室,果不其然,苏洄躺在地板上,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昏睡状态。

    宁一宵下意识地去探他的鼻息,然后是手腕和衣服,查看有没有血迹,好在没有伤,但体温很高。没多想,宁一宵直接将他拦腰抱起,带了出去。

    “哎你要去哪儿!”

    “医院。”宁一宵扔下这句话,抱着苏洄下了楼,将他放到副驾驶上,驱车前往医院。

    驾驶过程中,宁一宵几乎忘了他们的关系,一切仿佛回到了六年前,所有事又在重演。似乎就连老天也终于开始可怜他们,一路绿灯,没有让宁一宵再煎熬地多等一分钟。

    直到将苏洄顺利送入精神科急诊,医生告诉他问题并不大,送来得很及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许多。

    凌晨两点,宁一宵孤身一人站在医院走廊,很想要抽烟或是冲洗双手,但都忍耐住了。

    没多久,医生又出来,告诉他病人近期似乎没怎么吃东西,摄入量太少,已经有些营养不良,让他最好准备一些清淡有营养的食物,等他醒来后吃。

    宁一宵说好,没犹豫便离开了医院,驱车在凌晨的街区寻找还开着的超市。

    终于找到一家,是24小时商店,整个店只有他一个顾客。宁一宵速度很快,买了鸡蛋、鳕鱼、蔬菜等食材,还有很多调料。

    结账时,他发现收银员是一个年轻的妈妈,站在收银台,而她的身旁支了一个小躺椅,上面睡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宁一宵没说一句话,在店员找零后,又抽出两张,连同之前的找零一起推到店员面前,独自离开了。

    他回到曼哈顿的豪华公寓,这座位于大约五千英尺的顶楼平层,是他最早购置的房产。实际上宁一宵买下后,并没有住过,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湾区,不在纽约多做停留。

    就算住进来,他也只会用这里的办公室和卧室,其余根本不碰。

    在今天这个特殊情况下,宁一宵第一次使用了这里的厨房。他已经很久不做饭,但还是很熟练地给鱼挑了刺,片成鱼片,在煮到粘稠的粥里烫熟。

    肌肉记忆来得比头脑更快,在他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已经打了鸡蛋,搅碎后加了水,但想到苏洄逃避的眼神,还是倒掉,改做炒蛋。

    早上六点,刚起床的卡尔就接到宁一宵的电话,对方提出一个怪异的要求,问他家有没有打包盒。

    卡尔问了妈妈,找到了一些,都是用来给弟弟妹妹带午餐用的。

    “可以,就要这些。”

    他带上干净的打包盒前往宁一宵家中,发现厨房的中岛上摆着几道看上去很棒的中餐——青菜鱼片粥、滑蛋虾仁、白灼菜心和煎鳕鱼。

    “这是你做的?”他有些吃惊,毕竟这是第一次见宁一宵自己动手做饭,还做得这么好,简直可以去公司楼下开中餐厅。

    宁一宵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别问那么多不该问的”。

    卡尔跟随他多年,默契是最不缺的,立刻不多嘴了,“我先打包。”

    打包期间宁一宵也不走,就站在一旁盯着他,弄得卡尔压力有些大,开玩笑说:“要不然你来?”

    原以为他听了这话会不高兴,没想到竟然真的自己动手了,还打包得井井有条,干净又漂亮,比他做得好得多。

    不愧是洁癖怪。

    “地址我发你了,等会儿送去那里。”宁一宵顿了顿,又说,“最好是盯着他吃完。”

    “谁?”卡尔敏锐地察觉

    到什么,“不会是eddy吧?”

    宁一宵抬眼,“你怎么知道?”

    卡尔摸了摸鼻子,“刚刚……梁先生打电话找我来着,他问我有没有见到eddy,说是联系不上他了。”

    刚说完,宁一宵的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陷入沉默之中。

    卡尔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后悔提这件事,他此时此刻最希望拥有的超能力就是“撤回”,尤其是面对宁一宵。

    意料之外的,宁一宵这次没有发怒。两分钟后,他很平静地开了口,“你给梁温打电话,约个地方碰头,把这些吃的都转交给他。”

    “啊?”卡尔不理解,“这……你不是……”

    “如果是你带到医院,他就知道是谁给的了。”宁一宵垂了垂眼。

    他知道了,可能就不想吃了。

    卡尔知道,这一句里的“他”,指的是苏洄。

    宁一宵起身,看上去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给梁温吧,告诉他别提你,也别说是谁做的。他要是够聪明,知道要怎么做。”

    卡尔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餐盒,心里不是滋味儿,明明是亲兄弟,怎么弄得跟仇人似的。

    “那我还用盯着eddy吃吗?”

    宁一宵毫无留恋地上了楼。

    “不用了,早点回来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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