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的问题是摆在眼前一道绕不过的坎,  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造成全盘倾覆。

    皇帝和朝臣们没有开天眼,无法预知后事,他们只知道金国使臣带来的交换条件让人无法拒绝。

    使臣提出,大宋帮助金国出兵攻取辽国,  灭了辽后,  大宋将原本给辽的岁币转纳于金国,  而金国将燕云十六州等地归还给宋。

    为了这事,  朝堂上已经吵了两三天,赞同派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收复失地的美好愿景就在眼前,  绝对不能错过。

    反对派则认为宋辽两国修好已有百年,  不可轻易背弃盟约。别看辽国现在在金国的强势攻打下焦头烂额,  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  而金国建国的时间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家底有限,万一等辽国缓过这口气,将女真人赶回去,  再反过来收拾背信弃义的大宋,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反对的只是少数,因为燕云十六州的诱惑实在太大太大了,  足以让人甘愿冒这个风险去尝试,  即便有行秋的预警在前,  也无法阻挡赵佶和大臣们一颗心慢慢往结盟的天秤那端靠去。

    赵楷和行秋坐在运动会场中的的包厢里,  下面正进行着空手搏击的比赛,赛场上气氛热火朝天,  呐喊助威的声音几乎能掀翻地皮。

    但这样的热闹却无法让包厢里的人展露半分笑颜。

    赵楷纠结得眉心皱成疙瘩,  眼睛看着打得激烈的选手们,  心里明显装着其他事。

    行秋问他:“王爷,您又是怎么想的呢?您觉得结盟好还是不结盟好,我想听听您的想法。”

    赵楷吞吞吐吐说道:“只要是个宋人,就没有不渴望着收复燕云失地的……”

    行秋扬了扬眉:“所以,您也倾向于结盟?”

    赵楷反问他:“你所说导致整个北方陷入兵祸的原因,难不成是辽国并不会灭亡,反倒在休养生息过后,会因为我们帮助金国出兵而大举南下攻宋?若是这样,那就万万不能结盟了。”

    “……”

    行秋尽量保持着优雅的仪态和脸上的微笑:“王爷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您是完颜阿骨打,成功与大宋签订了契约,两国联合出兵灭了辽国,这时候,整个辽国,还有燕云十六州都在您手上,您会怎么做?”

    赵楷想了许久,道:“两国已定下盟书,我不会撕毁契约,会依照约定将燕云十六州归还大宋。若轻易反悔,等将来金国有了麻烦,再想求邻国出兵相助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我们继续往后说。”行秋道,“此战过后,辽国大部分国土尽在您掌握,您现在需要派人去治理,但在这个过程中,您发现,辽国因常年天灾**,导致国力空虚,无钱可用,您得到的只是一个耗尽了气血的空壳子。都说守业更比创业难,若要长久治理,就要源源不断往里面投钱,这么大一片土地,需要的钱不在少数。您还需要花大价钱供养军队,来保证绝对的统治力和武力威慑。但您现在没有钱,该怎么办?”

    赵楷愣了愣:“……那就,去抢。”

    行秋微笑看着他:“找谁抢呢?”

    赵楷抿了抿嘴没说话。

    行秋继续道:“您占了辽国没多久,开始后悔将燕云十六州还给了大宋。因为燕云之地沃野千里,物产丰富,经济发达,是非常重要的税收来源。且地势易守难攻,骑兵们在平原上能够一往无前,而拥有两大山脉阻隔的燕云十六州是骑兵部队最为畏惧的地形。一旦占据了这一地区,原本的劣势就转而成为了女真骑兵的最大依仗,从此高枕无忧。郓王殿下,如果您是完颜阿骨打,您会忍得住不动心,不会想着把燕云十六州再抢回来吗?”

    赵楷想也不想地反驳道:“这都是没有依仗的猜测,事情又怎么可能一分不差地按照你所说

    的发展。”

    行秋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再换个角度。”

    按照结果推过程容易,但别人不像他这样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会质疑也是正常的。

    “一个最简单的逻辑,辽国那般强盛,都在金国的攻势下连连失利,显而易见,女真人的铁骑比辽国的骑兵还要强大。就算大宋拿回燕云十六州,面对如此恐怖的邻居,又有什么能力守住这么大一片地区,保证不会再次被夺走?”

    “而且我听说,金国建国才四五年,至今还保留着上古部落中茹毛饮血的生活习性,不像在汉文化影响下逐渐变得守礼向善的辽国人,他们就是群会吃人的野兽,与野兽打交道,注定要被其吞噬。”

    “大宋连辽国都打不过,何谈面对金国呢?”

    赵楷神色恍惚,像是头顶落下一记铁锤,喃喃道:“可是……这样一来,金国不就背弃了盟约?”

    行秋嗤笑一声:“王爷,我们不是也准备背弃与辽国的盟约吗?”

    赵佶喜好除政务之外的一切事情,作为最受他喜爱的儿子,赵楷从言行举止到爱好都与赵佶像了七八成,包括没有政治敏感度,天真,眼光短浅,没有远见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行秋心里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阵失望。

    沉默良久,赵楷忽然道:“我从前竟从未想过这些……但,你说得对,金国灭了辽国后,不会放过繁华富庶的大宋的。”

    行秋心里一喜:“王爷能看透这一点就太好了!”

    赵楷又叹道:“可是父亲仍旧还是想结盟,我自己不同意又有什么用。”

    行秋对赵佶的墙头草作风也是无可奈何,明明那天把自己叫过去的时候,还表现出一副绝不会结盟的态度,转眼还没过两天,被臣子们说了几句,就转变了想法。

    他说道:“金国的使臣必定要在东京待好长一段时间,不用急着做出决定,王爷不妨去试着劝劝官家,说不定能扭转他的想法呢。”

    …

    运动会为期十天,项目共有十五个,从初赛到决赛,每天都挤满了来观赛的人。

    门票和博.彩为行秋带去了极大一笔收入,哪怕这些钱大部分都进了赵楷的口袋,剩下的都足够他两三年内不用去跑生意。

    赛事进行到第七天,所有项目来到了决赛。

    场地外的告示牌上张贴着巨幅大字报,上面写着每一项比赛的顺序与时间。

    因是决赛,观看的人比前几日还要多,尤其是蹴鞠总决赛的时候,连赵佶都忍不住换了衣裳跑出来围观。

    行秋一早得了消息,让人布置好包间,带着武松鲁智深等几个手下在里面候着。

    赵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太子赵桓与郓王赵楷,还有五皇子肃王赵枢。

    这是位在历史上没什么记载的皇子,眼下就是青涩的小毛孩,没有得过出众的功绩或成就,行秋观其言行,远远比不上赵楷,便移开视线不再管他。

    赛场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行秋低头看去,原来是两方的队员依次上场了。

    燕青成功闯入总决赛,前两场比赛的出色表现,为他积攒了大量的人气,又因着有副好皮囊,这会一亮相,引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赵佶站在窗边,兴致勃勃地指着正在颠球的燕青,问道:“此人是谁?看着倒是灵巧敏捷。”

    行秋不遗余力地夸奖他:“他叫燕青,大名府人士,此次夺冠的热门人选,官家您没有看他前两场比赛,真是可惜了。”

    赵枢突然冷哼一声,撇着嘴道:“有什么可惜的,蹴鞠踢得好的又不止他一个。”

    行秋笑道:“若跟普通百姓比是不错,若要跟官家这样的老手相比,那自然是比不过的。”

    口哨吹向,两队人员立刻激烈地在赛场上跑动起来,以赵佶为首,众人在窗边围成一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赛场上的情况。

    行秋看得出来,赵佶是真心喜欢蹴鞠,他自己看着还没什么感觉,对方已经按捺不住一叠声地喝彩脱口而出了。

    他不可避免地想道后世对他的评价: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

    只要换个位置,他就是名垂千古的大画家,大书法家,开宗立派的标杆性人物,但他偏偏在皇帝这个位子上,又因为自己的昏庸和无能,将整个国家拖入无底深渊,那些优点在这份致命的缺陷下,便也失了三分光彩。

    比赛结束,燕青不负众望拿下头名,赛场上铺天盖地地喊着他的名字。燕青一把甩下被汗透的衣裳,露出满身纹绣与白练似的雪白皮肤,欢呼的声音一浪接一浪。

    行秋扶额,鲁智深是这样,在家里的时候就经常不穿衣服,当着众人的面走来走去,就是为了炫耀他那身纹绣,燕青怎么也是这德性。

    难道说,纹身对他们来说就是雄性的第二特征,越多人夸越说明有男子气概?

    可千万别被赵佶说是行为轻佻,从此厌恶了才好。

    赵佶哈哈笑了两声:“好花绣,有点意思。”

    行秋试探着问道:“官家若想近距离看,我把他叫过来如何?”

    赵佶这会心情正好,点头应了下来。

    行秋向时迁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动作灵活地从包间里消失,等他领着燕青进来的时候,后者已经整理了仪容,头发重新绑过,身上换了身衣裳,丝毫没有赛场上凌乱的模样。

    燕青一进包间就跪在地上:“小人大名府燕青,拜见官家。”

    赵佶对他很感兴趣:“除了蹴鞠,还会些什么?”

    燕青知道机会来临了,当然不会傻得说自己愚钝这不会那不会的,大方承认道:“小人还会相扑,吹弹唱舞,各路乡谈及诸行百艺,多有涉猎。”

    赵佶听得龙心大悦,笑着道:“还是个全才,过几天你陪我踢一场,若是踢得好,便赏你在宫中行走的权利。”

    这是要点他当跟班了。

    燕青立即叩谢。

    又说了两句,赵佶打发人下去,蹴鞠比赛也结束了,他要找行秋再谈点别的。

    原本在行秋那天进过宫后,他已经下定决心拒绝和金国的联盟,但很快,他心里又冒出点别的想法。

    不可一世的辽国都倒在了女真人的铁骑下,不趁这机会做点什么,他心里痒痒得难受。

    更别说,要是拿回燕云十六州,他就能完成整个宋朝几代君王都没有完成的伟大功绩,他的光辉甚至能超越□□皇帝。

    “枕玉啊,你说,你那未卜先知的本事会不会出错?”赵楷两根手指捻着胡须,“虽说从前从没有错过,万一这次错了呢?”

    “……”行秋微笑,“官家,上天给出的启示是不会错的。”

    赵佶叹了一口气:“但这可是拿回燕云十六州的绝佳机会……”

    行秋果断说道:“官家,我正要给您说这事。若真的要结盟,必须打探清楚金国的实际情况才行,我愿意为官家走这一趟。”

    包间里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赵佶抽了一口气:“你、你是说你想代替使臣出使金国?”

    行秋想了想:“既是探听消息,不好大张旗鼓地前去,我打算扮成做生意的商人,女真人会提防使臣,不一定会防着一个普遍百姓。”

    赵佶忍不住心动,他此前从没想过让人去金国看看,不过这么提出来,他也觉得去看一看挺好。

    但问题是,他不想放行秋离开东京,使臣向来是个高危职业,万一在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而且他去金国,势必要离开很

    长时间,要是在这段时间,大宋再发生什么事,没人提前预警,这得造成多大损失?

    赵佶心中犹豫,想了许久,才说道:“先不说这个,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行秋也没想着立刻动身,起码等半个月后阅兵大典结束了再走。

    …

    赵佶带着几个皇子一离开,武松鲁智深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官人怎么突然要去金国?多危险啊,别人都避之不及呢,您可倒好,上赶着给自己揽活。”

    “您想打探金国消息,让皇帝派人去不就好了,这种事跟您又扯不上关系,犯不着将自己置身于险地。”

    行秋笑眯眯看着面前几人:“你们说错了,我不是要去金国,我打算先去金国,再去趟辽国,两个地方我都要去。”

    众人轰然。

    若说金国怎么怎么可怕,他们可能还没什么感觉,毕竟没有经历过。但说起辽国,那绝对是悬在每个宋人头上的阴影。

    这个长期盘踞在草原上的霸主,以无可匹敌的强悍姿态,在大多数宋人心中印上不可战胜的绝对印象。

    包间内沉默许久,终于,武松第一个表态:“不论官人去哪,武二都会跟您一起。”

    行秋笑着在他结实的肩头拍了几拍:“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愿意的。”

    他又看了眼其他几人:“其实你们根本不需要担心,以我的身手,这天下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众人从前只是听过他的光辉事迹,并没有见过他出手,听他这番堪称狂妄的话语,纷纷被勾起了好战之心。

    鲁智深率先站出来,战意满满地说道:“官人这么说,洒家就要跟你比上一比了,不知官人同意否?”

    行秋优雅微笑:“当然,既是你的请求,我一定会答应的。”

    武松和杨志也分别上前,异口同声道:“也请官人与我一战。”

    行秋笑了一声:“不如这样,等回去了,你们想怎么比就怎么比,若我赢了,你们就跟我走,若我输了,你们想去或不想去都行。”

    紧接着,他又说道:“你们想想,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万一咱们把金国和辽国都牵制在北边无法动弹,还借机收回了燕云十六州,那就是整个大宋的功臣,到时候,封王封侯都不在话下。不博这一次,以你们的出身,哪年哪月才能出头呢。”

    “噗——”时迁笑得跌在椅子上,“官人也太会说笑了,咱们能平平安安将消息带回大宋就很好了,还敢想那些有的没的。”

    行秋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怎么知道不能呢?”

    武松若有所思问道:“难道……官人是想劝说朝廷出兵?”

    “朝廷要是愿意出兵,还等得到今天?”行秋呵呵笑了,道,“我暂时只是有个粗略的计划,具体实施下去的效果如何还不好说,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几人正在说笑间,燕青去而复返。

    他一进门就深深拜下:“多谢国师为小可引荐,此番恩情,铭记于心,定当常思报效。”

    行秋扶起他:“你实在不必这么客气,我是给你搭了个梯子,但能得官家喜欢,还是你自己有本事。”

    燕青直起身笑了笑:“小可都明白的。”

    世上一切权利与富贵,最难的就是如何先够到门槛,没有牵线的人,他连迈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燕青将行秋的恩情默默记在心里,只想着来日定要报答于他。

    回到家里,行秋先去找了正搂着歌伎听曲享受的安道全。

    对方见是他来了,脸上不免觉得尴尬,立刻松开手,和歌伎保持了一定距离,干巴巴笑道:“官人有事寻我?”

    行秋嗯了一声,对眼前的场景视若不见

    。

    “我想让你做些常用的药丸子,大概半个月后要用。”

    一听是正事,安道全立刻打发歌伎离开,这才问道:“官人要这么多药丸子做什么用?”

    行秋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半个月后,我要去趟金国和辽国,一路上环境恶劣,加上气候差异较大,我担心队伍里会有人得病,你看着做些常用病能用得到的。”

    安道全倒吸一口冷气:“您跑那鬼地方做什么去?”

    行秋笑着摇摇头:“我自是有要事,过几天行程定下来再给你细讲,你先看着准备药吧,种类越齐全越好,驱寒的姜片什么的也准备些。”

    这时候生病是大事,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可能带走鲁智深这样一个壮汉,更别说他要去的地方异常寒冷,他免不了提前多做准备。

    原本他还想过把安道全也带上,但老头年纪一大把,岁数也不小了,不好再让他跟着吃苦,万一其他人没病他先病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叮嘱完这事,刚回到后院,就看到除时迁以外的几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里盛满了跃跃欲试的期待。

    “我答应了和你们比,肯定不会失约。”行秋食指扣着下巴慢条斯理笑道,“不过,等运动会结束了再比如何?你们三个明后天还有项目,万一消耗太多体力输了比赛,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主要是怕赢得太容易,严重打击到对方的自信心,导致影响了比赛的结果。

    这是小事,几人纷纷应下。

    …

    当天夜里,赵楷突然登门造访。

    “行秋,难道你真的要去金国?你也说了,女真人都是群茹毛饮血的野兽,我想办法叫父亲拒绝与金国的盟约就是,你何必跑去跟他们打交道。”

    他是真心实意地为朋友感到担忧。

    作为备受瞩目的皇子,他身边围了太多逢迎讨好的人,但他毕竟只有十七八岁,婚都没有成,也会想和说得来的同龄人玩在一处,心里会不自主地把对方当成朋友。

    行秋看着赵楷那张年轻的脸,心里突然一动。

    “王爷,您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去金国吗?”

    赵楷愣了愣:“不是去探听虚实吗?”

    “这只是其一。”行秋缓缓笑道,“若我说,我还要去趟辽国,并且要趁机在两国之间浑水摸鱼,让他们忙于斗争,无暇顾及到大宋呢?”

    “这……”赵楷忍不住瞪圆了眼,“这也太危险了。”

    “富贵险中求。”行秋挑了挑眉,“我不求富贵,但有一样,的确值得我冒这个风险。”

    “什么东西?”

    “燕云十六州。”

    赵楷忍不住上下打量他,突然一手握拳砸掌心里,做恍然大悟状,说道:“我知道了,你想请来天兵天将,一举灭了辽金二国对不对?”

    他沉浸在幻想中,眼睛盯着虚空中一点,嘴角带笑:“若是能请来天兵天将,什么辽国金国,通通不在话下。”

    行秋:“……”

    不要每次在我刚刚对你产生一点期望的时候残忍的磨灭它好吗?

    老赵家的男人到底有一个能真正拿出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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