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展昭带上白玉堂香菱以及十几个护卫,远远地绕着鬼哭坡埋伏了一圈。

    荆襄气候炎热潮湿,多蚊虫鼠蚁,蹲在草丛中的一个时辰里,  香菱感觉自己身上不知道被咬了多少个包。

    她苦着脸盯着手背上被自己挠得通红的皮肤,  惨兮兮地对着展昭诉苦:“你看我是不是胖了一圈?因为我整个人都被虫子咬肿了。”

    “别瞎说。”展昭低低轻笑一声,  轻缓低沉的笑声在夜色中听起来像一杯珍藏了多年的红酒,“等回去我给你找点药膏,  抹上就好了。”

    香菱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咱两藏在一起,  为什么虫子只咬我不咬你?”

    展昭似笑非笑看着她,  眉毛微微挑高:“你很希望我被虫子咬?”

    “当然不希望,  不过你如果能尝一尝我现在的滋味,  我心里多少能舒服一点。”

    随意拌了几句嘴,香菱小心翼翼将脑袋探出草丛,四周张望一番,  不满说道:“襄阳王怎么还不来,说好的这个时辰,他怎么能迟到?”

    这话刚一说完,就看见远处渐渐亮起了火把,  似乎有不少人向这边走来。

    展昭拉着她的手腕重新蹲下藏好,透过灌木丛的间隙,看着襄阳王被护在二十几个人中间,  缓缓向山坡上走去,在距离还剩十丈左右时,他突然停住脚步,  身边护卫会意地先行一步,  去周围查探地形,  侦查有无危险。

    香菱贴着展昭耳朵小声说道:“幸好你聪明,没让咱们埋伏太近,否则肯定会被发现。”

    展昭将脸侧过去少许,握着巨阙的手指微微向里收紧,同样声音很轻地回道:“赵珏生性多疑,哪怕有法宝和灵兽的诱饵在前,他也不可能一个人过来。”

    没多久,护卫们回来禀报,说是没有发现异常或陷阱,赵珏这才继续往前。

    他站在山坡上,让护卫们稍微离远了些,随后扯着嗓子大声说道:“本王已如约前来,还请上仙露面与本王一见。”

    展昭对香菱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她立刻放出锅巴,按着它的脑袋第无数遍叮嘱:“一定要注意力度,千万不能把人打死了,知道吗?”

    这一招是为计划的可行性再上一层保险,锅巴离赵珏最近,完全可以趁他不备将他放倒,这样就能极大拖住他身边那些护卫的步伐。毕竟他们埋伏得远,若是有人不要命也要拦着他们让赵珏先跑,他们这几天不是做了无用功?

    锅巴两只眼睛里有蚊香一样的圈圈,它实在被念怕了,这会一被放出来,身体记忆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像道流星似的向赵珏飞去。

    香菱紧紧盯着远处那一幕,待看见赵珏恭敬地弯腰下准备接受仙家法宝,锅巴原地跳起来向他两膝踹过去,赵珏哀嚎着咕噜噜滚下山坡时,她再也忍不住,提着枪兴奋地一马当先冲出去。

    “当心!”展昭只来得及喊了这一句,下一瞬也跟着她的步伐向外冲去。

    赵珏暂时半身不遂,失去行动力了,但他还有二十几个精英高手,这些人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与展昭等人战在一处,一时看着竟不分上下。

    几十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里混进去个姑娘,看着格外显眼。

    襄王府的护卫舍了展昭和白玉堂这两个难啃的骨头,有志一同地朝着香菱扑过去,他们以为这名少女定是个突破口,谁想她不闪不避,反倒笑嘻嘻地正面向他们迎上来。

    “来得正好,就让你们看看我这□□法如何。”

    艳丽的赤红色枪身上绕着金龙,随着她的每一次挥舞,都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金光璀璨的寒芒。仔细看去,那金光似是被焰火围绕着,在光芒之外还有什么火红色的雾,如岩浆一般沸腾燃烧着。

    不,那

    不是幻象,那是真正的火,是世上至阳至烈至刚至猛的烈焰。

    被□□破的衣裳烧得滚了边,肌肤被烫伤传来阵阵皮肉烤焦的味道,襄王府的护卫们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怪物。

    她伸手高明,枪尖还会冒火,十来个人都拿不下她,反倒是他们自己被围上来的展昭等人一一击败,再无半点斗志。

    “挺简单的嘛。”香菱手腕灵活地转动着绕着枪花,一脸轻松地笑嘻嘻说道。

    白玉堂上下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太敢相信:“你刚才那几招学自哪里?还有,你枪上那些红色的是什么,竟能将人灼伤,难道是传说中的气功外放?”

    这是个标准的低武世界,武学体系与之前那几个完全不一样,能修出内力的人不多,更别说飞花摘叶可伤人的境界,轻功都不过是在间隔不远的房顶上跳来跳去,十几米的城墙都跳过不去。

    香菱得意地嘿嘿了两声:“我的枪法当然是师父教我的,至于我师父是谁,这个不能告诉你。枪头萦绕的那些红色雾体是火焰,至于怎么弄出来的,这个也不能告诉你。”

    白玉堂微微皱着眉,显然对她一问三不答有些不满。

    不过他也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抱着手臂边斜着眼看她,边意味不明地哼笑两声,没一会就走过去给展昭帮忙。

    襄阳王抓到了,最大的阻碍被消灭,颜查散便名正言顺地进到襄王府内搜集证据。

    他手持圣谕,携带尚方宝剑,身后跟着展昭白玉堂两位御前护卫,以及三十多名禁军护卫,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襄王府,没人敢阻拦。

    赵珏虽心机深沉又多疑,却是个爱张扬自负的性子,那些与朝中大员、西夏权贵等来往的书信,就那样大喇喇地放在书房里,随便一找就找出十几封,根本不用费什么功夫。

    接下来的几天,颜查散命知府金辉升堂,令百姓们有任何冤情都可以来衙门告状,意在多收集些证据,彻底将赵珏按死不能翻身。

    赵珏被钦差大人抓获的消息一出,衙门外从早到晚排着长队,击鼓喊冤的百姓能从街头排到街尾,将过道塞了个密不透风,甚至到了需要衙役们出面维持秩序的地步。

    只是短短五天,记录了赵珏罪证的案宗已堆成一座小山,一口箱子都装不下。

    侵占农田的,强抢民女的,拐带幼童的,肆意杀人的,残害忠良的,暴敛横征随意加收赋税的……

    赵珏刚被抓来前几天,不是没有人救他,但也仅有几个,世上终究还是看得清形势的人多。襄阳王败局已定,他被关押在知府大牢,去救他就等同于公然冲击官署,站在朝廷对立面,往轻里说,这最少是夷三族的罪名,谁敢冒着这个风险,豁出了性命去赌一个未定的前程?

    襄阳事了,一场叛乱被及时平定,接下来,只需将赵珏押回汴京受审即可。

    香菱快快乐乐地收拾着行李,看到展昭进来了,她回了下头,兴致高昂地笑着道:“总算要回去了,出来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开封府里大家都怎么样了。没有本大厨在的日子,他们肯定想死我了。”

    展昭被她说得轻声笑了出来:“最盼着你回去的,非包大人莫属。”

    她得意地扬了扬脑袋,脸上挂着灿烂至极的笑容:“那是,没有我的日子,他还不知道怎么难熬呢,肯定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我回去,好好做顿大餐给他补一补呢。”

    她的行李不多,三两下就收拾完了,唯独这几天做的一些路上吃的干粮,要分门别类的小心包装好,以免混在一起窜了味道。

    展昭模仿着她的手法,用牛皮纸叠装食物的口袋,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一阵哭天喊地的,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以为哪家办丧事呢。

    香菱就不知道,她急忙放下手

    里的活,小跑到门口,探着脑袋看了几眼,莫名其妙地摸着脑袋又走回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展昭弯了弯唇角:“估摸着是本地一些官员来向颜大人求情,大人没有理会他们,心情绝望下,这才忍不住哭了起来吧。”

    香菱恍然大悟:“这些人都是赵珏的党羽?他们从前跟着赵珏同流合污,到时候案子判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展昭肯定点头道:“不错,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

    来的时候整个车队只有四十几人,回去的时候人数翻了个倍。

    马车后面跟了十几个囚车,还有随钦差仪仗进京的普通百姓,他们都是受害者,这次跟着一起去,只为了当人证,力求奸王能伏法。

    回去的时候,他们还遇上了正往来赶的其他四鼠,以及另外十几个香菱叫不上名字的英雄好汉,这些人或是赵祯钦派,或者包拯嘱托,特意前往襄阳驰援的,谁像他们人还没到,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众人私下里讨论起事件的经过,一直认为,这么快就能抓住赵珏,功劳可不在他们这边。

    渐渐的,香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比起过去的亲近和喜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虽然她也不算讨厌,但,她还是喜欢展昭这种对她始终如一的态度。

    回了汴京,赵珏和众多囚犯被关进了开封府的大牢里,证据一个接一个,随便挑几样出来,都能定他的死罪,更别说还有私通外敌这种大罪。

    在赵祯的准许下,赵珏在开封府公开受审,围观的百姓多得几乎要挤破府衙的大门,在听到“按律当斩”这句掷地有声的判词后,百姓们无不拍手称颂,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响彻汴京,声浪一潮接一潮,不知在谁的带领下,他们开始向着宫门的方向跪拜,先是齐呼“皇上万万岁”,后又呼喊包青天英明决断。

    颜查散:“……”

    真就没我什么事呗……

    算了,还好他也不在意这些,只要能为百姓多做些好事,这些名头不论给了谁都不打紧。

    紧接着,朝堂方面迎来大清洗,庞太师参与谋逆,往日依从于他的诸多官员都遭到清算。

    看在他往日有功于朝廷,又是元老的份上,赵祯没有杀他,只是剥夺了他的头衔和职位,抄没所有家产,令他携全家离开汴京,族人五代以内不可入朝从政。

    表面上看赵祯已经格外开恩,但这样的惩罚,比杀了他还狠。当惯了养尊处优的太师,再让他做回清贫的普通人,这样的落差,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不过这些就不需要香菱去关心了,对她来说,一切到此为止。

    庞太师离京的当夜,她叫来展昭,面上犹豫着,背在身后的手指拧在一起绕来绕去的,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展昭观察着她的脸色,“是有什么为难又不好开口的事要对我讲吗?”

    “的确有件事……”香菱吞吞吐吐说道,“展大哥,我有件事要给你讲……”

    莫名的,展昭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他就看见少女垂下脑袋,脚尖一下一下轻轻踢着地面,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小声说道:“我要回家去了,以后不能在开封府继续待下去,明天一早就要走……这事我先只给你说,其他人那边,还不知道呢……”

    展昭沉默着没说话,他定定凝视着少女头顶的发旋,唇角紧紧抿着,张了张唇,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两个字:“那你……”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但不知道怎地,话到嘴边,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香菱自顾自说道:“在开封府的日子太开心了,我回去了,肯

    定会经常想念大家的,尤其是展大哥你,你可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呢,还帮了我那么多忙,到时候我肯定会每天都思念你吧……”

    展昭沉声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香菱急忙摆手:“不用了!谁都别送我,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展昭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提这话,顿了顿,他又继续问道:“那……以后要是得了空,可要常来开封府看看。”

    香菱咧着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放心吧展大哥,我以后还会回来的,这次只是家里有事先回去一趟,下次我再回来,还给你做鱼吃。”

    展昭弯了弯唇,脸上带出一点零星的笑意:“既然明早要走,这会就去跟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他们告个别吧,等明天天一亮,我送你出城。”

    “好嘞!”

    对于她的离去,开封府众人表现出极大的不舍,包拯和公孙策这两个自持身份的,嘴上虽然不说,眼中的失落却清清楚楚的写在里面了。

    他们的口福要没了!

    至于翠红漱雪等跟她交好的侍女,更是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的,不舍的话翻来覆去不知说了多少遍,直到展昭过来提醒他们她该歇息了,这才缓缓离去。

    香菱松了一口气:“本来想悄悄走的,谁知道还是惊动了这么多人。”

    展昭闻言笑了笑:“还不是你太受欢迎。”

    这么一想,香菱立刻又得意地双手叉腰,眉飞色舞地笑道:“也对,大家都太喜欢我了,男女老少上上下下,我的魅力可真不小。”

    展昭笑着在她额头点了点:“好了,快睡吧,明早天一亮,我就来找你。”

    这一夜过去得很快,快到窗外亮起第一抹曙光时,展昭还以为是长时间没睡觉,眼前出现了幻觉。

    看着展昭的脸色,香菱关心问道:“展大哥,你没休息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展昭笑了笑:“许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我休息两天就好了。”

    二人从后门离开,没有惊动什么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府。

    汴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开封府走到城门处,也不过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他们聊了一路天,说的大多是开封府的日常,以及平日里琐碎又无聊的小事。

    香菱揉了揉说了太多话有些发酸的腮帮子,回忆着旧事,不满说道:“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你明明就发现锅巴了,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来吓我,你可真是太坏了。”

    展昭轻笑着道:“起先我并不肯定,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影子,不过是发现,每次一提到你身上那个小熊,你的神情就会很紧张,所以才会故意说那些逗逗你。”

    香菱气哼哼地撇过头:“我就知道,看着这么正值善良的一个人,实际上心眼比谁都多。”

    展昭挑眉说道:“那你就误会我了,我也不总是这样的。”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城门口。

    香菱停住脚步,展昭跟着站定,脸上的笑意迅速退去,一言不发地垂眸看着身旁的少女。

    “好了,展大哥,就到这里吧。”她露出一如往昔般活泼朝气的笑容,又解下腰上的锅巴,笑眯眯道对着他晃了晃,“锅巴,快跟展大哥说再见。”

    小小的锅巴动了动手臂,毛茸茸的面团一样的爪子慢慢左右摇摆着,展昭看得忍不住低笑出声:“路上小心,我等着你们再来汴京的那一天。”

    香菱一手提枪,一手将包袱甩在肩上,大踏步向前走着,头也不回地用力挥了挥手,语气带笑地大声喊着:“有缘再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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