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裴闻菲去琴房练了会儿琴,刚回到宿舍,黎温一看见她就说:“哎呀,闻菲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找了你半天呢。”
“哦,刚才在练琴,没看手机,”裴闻菲问她,“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吴准刚跟我打电话,说陈大少爷心情不好,拉着他喝酒呢,”黎温一脸担忧,“我们家吴准酒量不行,要按陈子豪那种喝法不得喝死去?”
“陈子豪心情不好?”裴闻菲眯了眯眼,不满道,“他说什么了?”
黎温就把吴准在电话里跟她说的又复述了一遍。
“就是因为你说的那个笨蛋男生,好像叫邹违吧,陈子豪听见他在追你,还打算和你一起加入那个什么俱乐部,到现在还在烧烤摊边喝酒边骂呢。”
黎温担心吴准,都快哭了,拉着裴闻菲道:“闻菲你赶紧打电话过去跟陈子豪道个歉吧,我们吴准真不能喝!”
“吴准酒量不行不喝就是了,”裴闻菲不太想这个时候打电话跟陈子豪吵架,也觉得这件事她根本没有错,不免生气地看了一眼黎温,“为什么要我道歉?”
“我知道你没错,”黎温叹息一声,“但你也不是不了解陈子豪,他那种大少爷哪里还会考虑别人?吴准他爸给陈子豪他们家打工的,向来都是少爷说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你就帮帮忙吧,一句话的事儿,菲菲。”
毕竟住一个宿舍,何况黎温平时挺友善的,裴闻菲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她拿出手机,拨打陈子豪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陈子豪醉醺醺的声音传来:“喂?菲菲?”
“你在和吴准喝酒吗?”裴闻菲开门见山道,“吴准他喝不了酒,你也别喝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黎温让你这么说的?”陈子豪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我追了你这么久,花了这么多心思,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你想要什么表示?”裴闻菲不给他面子,回道,“我不是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做普通朋友就好,现在你的边界有点过了吧?”
陈子豪似乎在电话那头已经被她气得咬牙切齿了,过了很久才说:“……行,遇到你算老子倒霉!”
他越说越激动,咆哮了起来:“我他妈做错了什么!我不就喜欢你吗!你能不能回头看一看我!!”
裴闻菲还没反应过来,陈子豪就把电话挂了。
手机是外放的,旁边的黎温也听到了。裴闻菲和她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没过几分钟,黎温的手机又响了。
她接完电话之后不可思议地看向裴闻菲:“刚刚吴准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已经回去了,还说……”
裴闻菲:“还说什么?”
黎温:“……陈子豪哭了。”
"……"裴闻菲突然良心发现,这才开始反省自己,问黎温,“我刚才是不是话说得太过分了?没想到陈子豪内心这么脆弱。”
“可能最近是陈大帅哥的敏感期吧,”黎温猜测,又反问,“对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把陈子豪气成那样?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笨笨帅哥吧?”
“没有,”裴闻菲想到这事也觉得苦恼,"邹违打定主意要追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放弃,简直跟陈子豪一样麻烦。"
“红颜祸水啊。”黎温摇了摇头,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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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很多天,邹违果然严格履行了他的追求计划。
每天清晨六点半,手机上提前设置的闹钟还没把裴闻菲吵醒,邹违的问候短信就到了。
每次都只发三个字:“早上好。”仿佛他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话题,或是其他的话题在计划之外,邹违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多余。
如果不用去演出的话,裴闻菲在第一艺术学院的生活非常规律,往往都是天刚亮就起床,去琴房练习到晚上八点,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宿舍。
除了弹琴之外,她的业余爱好其实没有很多,睡前偶尔打打游戏,重刷一遍哈利波特电影,或者读一读冷门的诗集。
现在,裴闻菲睡前要做的日常中又多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她每天都能收到邹违的消息。
不过在晚上,邹违只给她发两个字:“晚安。”一连持续很多天,时间也卡得很准,但就是不跟裴闻菲说其他的。
换成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有任何进展的,裴闻菲心想,邹违太不会追人了。
这天裴闻菲和黎温一起去食堂吃宵夜,过了晚上九点还没回宿舍。恰好邹违又发晚安短信来,裴闻菲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黎温:“当初吴准是怎么追你的?”
黎温搅着杯子里的橙汁,想了想,笑道:“男生追女生不都是那些套路吗?那时候吴准从别人那里弄来了我的课表,每节课都故意制造偶遇,再后来就是给我买花买包,一起去旅行,慢慢地就在一起了。”
“听上去真浪漫。”裴闻菲赞叹。
“陈子豪不也这么追你的么,可惜你不感兴趣,”黎温耸了耸肩,“那个邹违又是怎么追的?”
裴闻菲沉默了一会儿,把和邹违的聊天记录转发给了黎温。黎温看完后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有些艰难地安慰道:“他……还挺有礼貌的嘛。”
裴闻菲看见黎温的反应,识趣地没有再把邹违打印她的资料这件事说出来。他们搞艺术的大多具有丰富的浪漫细胞,艺术学院里的情侣们都是变着花样在谈恋爱。邹违如此呆板的追人方式,一定会被黎温鄙视的。
还是给邹违留点面子好了。裴闻菲善良地这样想。
但邹违这样子只是在白费力气。他发再多的问候短信,把裴闻菲的个人资料背得再熟都是没有用的。毕竟追裴闻菲又不像在参加考试,光靠努力是没办法成功的。
裴闻菲喝了几瓶啤酒,吃完宵夜,她跟着黎温晃晃悠悠地走出食堂。
突然,手机响了。“魔法俱乐部”的大群上发布了一条重要通知——
朱熹希:所有人,社团放福利,免费看哈利波特电影,明晚七点学院二楼307放映室,不见不散。想来的人扣1。
这么好的机会裴闻菲当然不会错过,立马扣了“1”。
她刚想把手机收起来,微信上又出现了一个醒目的红点。
是邹违发的。邹违终于不再只是跟她说“晚安”了。
“明天俱乐部活动你去吗?”邹违问。
薄雾笼罩着夜晚的校园,石楠花的香气弥漫开来。
裴闻菲有些喝醉了,双颊酡红,长发散至腰际,被风吹得有些晕眩。
“去啊。”她回复。
“我也去,”邹违说,“那明天见。”
裴闻菲笑起来,回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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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闻菲在琴房练习到下午五点,随便去便利店吃了点东西就匆匆赶去了学院二楼。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放映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邹违坐在末尾靠窗的位置,动作僵硬地冲裴闻菲招了招手。
裴闻菲气喘吁吁地走过去,在邹违身边坐下,问他:“怎么到这么早?”
“不算,”邹违看了眼时间,“我习惯提前十五分钟到场。”
“哦,好吧,”裴闻菲说,“那谢谢你帮我占位。”
邹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低声跟裴闻菲说了句“不客气”,又转过头去,目视前方,耐心等待。
邹违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洗衣粉味道,不像裴真腾身上的古龙水味、陈子豪身上的烟味,是一种让裴闻菲感到更舒适的味道。
他今天还是一身的黑,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t恤衫,黑色的工装裤,黑色的运动鞋,还是戴着眼镜,还是不敢看裴闻菲。
裴闻菲笑了笑,问:“邹违,你近视多少度?”
“一百五。”邹违生硬地回答。
“那度数也不是很深,”裴闻菲友好地建议,“不戴眼镜应该也能看得见吧?或者你可以戴隐形眼镜,这样应该会比较帅。”
邹违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愣了下,说:“这样不方便。”
“……哦,行吧。”裴闻菲有些扫兴,就不跟他搭话了。
十五分钟后,朱熹希出现在课室最前方。他派头十足地清了清嗓音,拿着话筒说:“感谢大家捧场来参加我们的活动。”
底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朱熹希停顿了一下,等掌声结束,继续道:“今天我们的内容主要是请大家欣赏魔法世界的一项神奇的运动,为此我熬了一个通宵把八部电影中的片段剪辑了下来,专门做了一个合集。”
“哇,魁地奇唉。”裴闻菲一下就猜到了,在台下小声地说。
“什么?”邹违似乎没听清,侧头低声问。
裴闻菲这才想起来邹违不是哈利波特的粉丝,不了解也正常,便耐心地给他普及这些基本常识:“就是巫师骑扫帚参加的一项体育运动,可以飞起来!”
邹违看起来还有些迷茫,裴闻菲让他等会儿仔细看着。
朱熹希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开始放电影。前排的几个社团高层站起来把室内的灯通通熄灭,没过多久,屏幕就亮了,电影开始放映。
“红色的是鬼飞球,黑色的是游走球,”裴闻菲边看电影,边侧过去悄声跟邹违解释,“金色的那个小球叫做金色飞贼,就是带翅膀的那个,你看见没?现在哈利只要抓到它就赢了。”
邹违静了静,问了一个裴闻菲想不到的问题:“为什么骑扫帚就能飞?原理是什么?”
裴闻菲没想到邹违不仅对魔法世界感兴趣,还思考得这么深入,一时有些感动,经过仔细的考虑之后,她回答道:“魔法就是这么神奇。”
因为室内光线很暗的缘故,裴闻菲只能看见身旁邹违大致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为了更好地向邹违解释,右手搭在邹违的椅背上又靠过去了一点,认真地说:“只有真正有信念感的魁地奇球队才能取得胜利,真的很神奇,你不觉得吗?”
阴影中的邹违没有出声。但不知为何,裴闻菲总感觉他呼吸加快了一点,这才发现她和邹违距离靠得太过近了,便重新坐了回去。
参加完活动,邹违送裴闻菲到宿舍楼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金沙巧克力,说:“这个给你。”
裴闻菲有些无奈,其实她没有那么喜欢吃巧克力的,但自从她第一次勉为其难地收下邹违的巧克力后,几乎每次见面邹违都会给她带巧克力。邹违以为她真的喜欢。
邹违犹豫了一会儿,说:“下周社团的活动时间定在周二。”
“我知道,”裴闻菲说,“我看到群里的消息了。”
邹违低低地嗯了一声,但还是站在那里,影子在楼道里被拉得很长。
“还有什么事吗?”裴闻菲问他。
“下周活动结束,你还有空吗?”邹违低头看着她说,“能不能再找个地方坐坐?”
裴闻菲感到意外,还以为邹违只会发短信,根本没胆子再约她。
但邹违问出了这句话就变得很紧张,目光死死地定在她脸上,像在等待她的宣判。
“可以啊,”裴闻菲笑了,“那就再找个地方坐坐呗。”
她不信邹违会在一夜之间开窍。邹违说要找个地方坐坐,可能就真的只打算跟她短暂地坐一会儿。
邹违得到她的承诺,似乎松了口气,把那两颗巧克力塞到裴闻菲手里就走了。
晚上睡前,裴闻菲吃完巧克力,又收到邹违的短信。
“晚安。”邹违说。
裴闻菲笑了一会儿,同样也回复两个字“晚安”,然后动手把他原来的备注“邹违”改掉了。
改成“笨蛋邹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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