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结束,裴闻菲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到幕布后面。
余光中,她能看见音乐厅里观众们纷纷起身,从各个角落鱼贯而出。邹违一身黑衣慢吞吞走在人堆里,像没睡醒,还抬手把头发抓得更乱。
裴闻菲回到化妆间,陈子豪还在等着,站起来说:“菜我给你热热,演出完总能吃了吧?”
“你听了吗?”裴闻菲问,“感觉怎样?”
“比你前两次演出都要好,”陈子豪想了想,给了一个折中的评价,“但我觉得你可以做得更好。”
“我也这么觉得,”裴闻菲点点头,又突然觉得陈子豪变得顺眼了起来,不由对他笑道,“今天晚上应该可以玩游戏了。”
演出完才感觉到饿,裴闻菲闻着食物的香气,坐下吃了起来。陈子豪便也陪着吃了一会儿。
还没吃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门被推开,周芹急匆匆地走进来说:“菲菲老师,外面有人找你!”
裴闻菲还没反应过来,陈子豪已经插话道:“后台不是不准观众进来吗?”
“是啊,但那个人很执着,赶也赶不走,我们不让他进他就在外面干等着。”周芹无奈地摊了摊手。
陈子豪皱了皱眉,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没事,”裴闻菲想到了什么,叫住陈子豪,转而问周芹,“来找我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个子很高,距离太远我也没看清楚。”周芹说。
“是穿黑色衣服的吗?”裴闻菲又问。
“……好像是。”
“到底是谁?”陈子豪问,“不会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过来骚扰你吧?”
裴闻菲被那么多男生追求过,当然也会遇上几个无理取闹的。
有一次,隔壁a大金融系的系草徐知远看上了裴闻菲,被裴闻菲无情拒绝之后脸上挂不住,天天来艺术学院堵她,搅得她心烦意乱。
这件事被陈子豪知道后,陈子豪直接找到徐知远把他揍了一顿,此后徐知远就再没出现过。
“不会,”裴闻菲拦住陈子豪,放下筷子,也站起来,如实说,“应该是邹违。”又不顾陈子豪和周芹眼里的疑问,让他们不要跟着,自己出去看看。
她走出化妆间,来到后台的入口,发现这里已经围满了工作人员。有人看见她,小声说了句“快看,菲菲老师来了。”
裴闻菲过去问:“怎么回事?人呢?”
“在那儿呢。”身边的工作人员伸手指向一个方位说。
后台空间不足,走廊的角落堆满了杂物。邹违就站在那些废弃的桌椅和旧吉他旁边,站得笔直,低头在看手机。
裴闻菲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叫了一声,“邹违。”
邹违收起手机,彬彬有礼地向她点了点头。
“你来这里干什么?”裴闻菲把想问的问题都全问了,“特地来听我的演奏会吗?”
邹违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声说:“吃过饭了吗?”
“在吃着呢,他们却告诉我你在这。”裴闻菲说话时有点埋怨的意思,但不是真的怪邹违,只是想看他的反应。
邹违果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打扰你吃饭了吧?”他双手插进兜里,转身又要走,态度好像十分果决,仿佛不是专程赶来这座陌生的城市来听裴闻菲的演奏会,只是顺路而已。
“站住。”裴闻菲喝令。邹违立马又停下来了。
裴闻菲觉得邹违真是怎么看怎么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只好说:“你转过来。”
邹违有些慢也有些僵硬地转身,低头认真地看着裴闻菲,仿佛是裴闻菲叫他过来的。
“特地来一趟,没必要这么快走,”裴闻菲叹了口气,“你应该还没吃饭吧?跟我来一起吃一点。”
说罢,她不去看邹违的反应,兀自往回走了几步,没听见脚步声后又转头让邹违跟上。
这回邹违跟上来了,一路畅通无阻跟着裴闻菲来到化妆间。
陈子豪看到裴闻菲出去不久就领了个人回来,面色变得很冷,走过来问:“这谁?”
裴闻菲看了看他们,发现邹违居然和陈子豪差不多高。不过陈子豪打架厉害,又是知名的公众人物,而邹违只是普通的男大学生,而且很笨,不懂穿搭,头发也乱糟糟的,气质和陈子豪没法儿比。
邹违静了静,也看向了陈子豪,说:“我是裴闻菲的朋友。”
“我也是,”陈子豪双手抱臂,痞痞地笑了下,“这个朋友是你自认的还是我们菲菲承认的?她不像是会和你这种人打交道的。”
裴闻菲觉得陈子豪这话说得没礼貌而且有些过分,刚想反驳一下,邹违就已经严谨地开口回答:“她加了我微信。”
陈子豪嗤笑:“加你微信就算朋友?聊过天吗?”
“好啦,别闹了你们。”裴闻菲有些累,演出完连饭都没吃上几口就得听他们两个争风吃醋,觉得很麻烦,也不想管,径自回沙发上坐下吃饭。
陈子豪和邹违两个人站了一会儿,也走过来坐下了。
为了缓和气氛,裴闻菲主动拿起一副筷子递给陈子豪,又拿起另一副递给邹违,不容置疑地说:“吃饭。”之后就没再管他们了。
吃完饭,裴闻菲靠着休息了会儿,这才提起一点兴致,问陈子豪:“不是说玩游戏?什么时候?”
陈子豪笑了一下,晃晃手机:“今天来点刺激的,约了吴准和他女朋友,去玩密室吧。”
裴闻菲演出完正好想放松放松,便同意了,顾及到邹违在场,她提议:“让邹违跟着一起吧。”
“订的是四人套票,”陈子豪却说,“加上吴准他们已经够人数了。”
裴闻菲犹豫地看了眼邹违,刚想说要不要再多买一张,邹违却摇头道:“我不去了,下午还有事情。”
“好吧。”
裴闻菲看着邹违,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邹违的眼镜有些歪了,右侧镜片周身布满细小的裂纹,这让他看起来滑稽而又可怜。
“邹违,眼镜碎了,”她忍不住提醒,“你一直都没发现吗?”
邹违抬手扶了扶眼镜,沉默了会儿,简单解释:“刚才摔了一跤。”
可怜的邹违,大老远跑来听裴闻菲的演奏会也不能赢得她的喜爱,甚至还赔了一副眼镜。
裴闻菲自己都想劝他放弃了。
邹违却好像不在意,平静地走近了几步,终于敢直视着裴闻菲,用很低的,有些温柔的声音说:“能不能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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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
今年九月,过完二十一岁生日,邹违博士毕业,在a大的博士后流动工作站任职。
他十七岁念完本科,保送本校的物理直博,进入丁泰华教授的课题组,不到两年时间已有多篇论文被国际顶级期刊录用——那天下午他刚和丁泰华讨论完一个有趣议题,坐在有利于思考问题的操场边的一个角落,第一次遇见了裴闻菲。
邹违喜欢研究规律性的科学,但不知为何行事毫无章法的裴闻菲在他眼里却像公式一样优美,会让他想要废寝忘食地研究,找到只有邹违一个人能解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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