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说的真准,没过几天林美如就打电话过来找黎宵,还直接打到了黎宵办公室。
当时,一家三口正在逛菜市场,黎宵平时都会把事情尽量提前处理完,然后下午早点离开,今天他先去幼儿园接了安安,和江柔在菜市场汇合。
他把安安放在肩膀上骑大马,江柔走在前面,正扭着头四处看,一家三口就是寻常百姓的缩影。
他身上电话响了后,江柔还回头看了一眼。
黎宵把安安放下来。
安安不想下来走,两只小胖腿劈开,她脚上穿得是妈妈买的新鞋子,嫌地上脏。
江柔看了好笑,走过来伸手要抱孩子。
黎宵看她手里拎着菜,就没给,自己一手抱住孩子一手去拿手机。
拿出手机后,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朝不远处没人的角落里走去。
菜市场太大了,人又多,很容易走散了,江柔就跟在他身后一起去。
电话是周建打来的,说林婶子将电话打到办公室了,问他要不要接?
黎宵接了,对面很快就响起林美如的声音,人还没说话,就先听到她的哭声,她知道自己儿子在另一头,开始哽咽哭诉自己过得不好,说何家人怎么怎么欺负她,自己又是怎么怎么可怜。
黎宵心如止水,听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是平时看多了江柔对安安的宠爱,又看到了石婶子为了找大鹏受了那么多的苦,让他渐渐对母亲这个形象有了具体的感受,再看林美如,他甚至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当然,他也只是随便想想,他跟他老子长得那么像,不可能不是亲生的,只能说,他这个人没什么父母缘。
黎宵没什么好脾气,直接道:“再不说完我挂了。”
电话里的林美如一噎,知道这事他干的出来,立马道:“我想离婚,但他们不愿意,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离婚?”
黎宵直接听笑了,“离婚了何文华以后怎么孝敬你?”
听到这话,林美如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厚着脸皮道:“不是还有你吗?”
她也不傻,自己儿子发达了,现在还是大老板,好几个继子加起来都比不上。
黎宵“嗤”了一声,“千万别,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妈,在我心里你就是何文华的妈,还是让他好好孝敬你吧,我也不会回去的,你过的好不好我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好好受着吧。”
觉得她真是异想天开。
林美如一听这话就急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我是你亲妈,你知道我当初生你时有多不容易吗……”
对面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黎宵直接冷下脸挂了电话。
转过身,看到江柔就站在身后不远处,便直接抱着孩子走过去,“还需要买什么?”
江柔看他脸色似乎不好,以为是生意上的事,就没有多问。
“再买点菜吧,顺便给安安买个小痰盂,放在她小房间里。”
这几天江柔试图让安安分床睡,安安现在虚岁五岁,很聪明,也懂男女之分了,江柔平时教她的那些男女之别,比如不可以被人乱摸身体、在学校午休的时候不可以和男孩子一起睡、上厕所不可以被人看……等等之类的,她现在都有这个意识了。
江柔就觉得可以让她一个人睡觉了,自己小的时候也是很早就一个人睡的,她爸妈说她三四岁就闹着要有自己的房间。
黎宵也不懂那些,但他很赞成,平时晚上想跟江柔亲近一点,小家伙就跑过来插进两人中间,把他推开,示威她和妈妈才是最好的。
安安还不懂,听说要给她买东西,还开心问:“痰盂是什么?”
黎宵直接回了,“好东西。”
然后一家三口继续逛了起来,又买了豆芽、茄子和一条鱼,买完又去菜市场门口的杂货铺子里看了看,江柔让安安自己挑,安安给自己挑了一个富贵花图案的痰盂,觉得超级漂亮。
她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还以为是餐具,两手捧着一脸天真道:“妈妈,回去用这个装汤,能装好多呢。”
家里的汤碗不够大,平时都是用两个碗装。
“……”
黎宵被恶心的不轻,把她手中痰盂拿走了,“行了,少说点话。”
晚上睡觉前,江柔将安安小房间里的小被子重新铺好,黎宵抱着安安站在门口,小家伙嘟着嘴,小声撒娇道:“妈妈,我想跟你睡,你让爸爸分床睡好不好?”
江柔听笑了。
黎宵没好气扭过头看了她一眼,“我跟你妈是夫妻,哪有夫妻分床的?”
安安一点都不怕,“可我和妈妈都是女生,只有爸爸是男生,爸爸应该一个人睡。”
逻辑十分清楚。
江柔将床上的小被子小枕头全都摆放好,还拿了一杯水放在床头,然后转过身从黎宵怀中抱过安安。
一抱住她,小家伙立马依赖的回抱住江柔,还将小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又撒娇道:“妈妈,我好爱你。”
江柔心里一软,黎宵怕她被哄住了,忍不住在旁边插了一句,“平时在学校午睡的时候,你们老师可是说你睡得特别香,哪有那么多的毛病?自己睡。”
安安生气的瞪爸爸。
黎宵摸了把她的小脑袋,转身先出去了。
江柔抱着她在房间里转了转,指着床位的痰盂和床头的水杯给她看,半夜要是渴了尿了自己起来,“妈妈不关灯,给你留一盏小灯,不会怕的。”
安安不说话。
江柔把她放到床上,“妈妈给你讲故事听,嗯,给你讲个小狐狸彤彤的故事吧。”
给她盖好被子,轻轻道:“从前,有一只小狐狸叫彤彤,她从小住在山上,无忧无虑,有很多的好朋友,生活的特别开心,突然有一天……”
哄完孩子回到房间时,黎宵已经躺在床上了,看到她回来,忍不住问:“睡着了?”
江柔点头,直接关了灯爬上床。
她刚躺下,身侧的男人就翻身抱住了她,还把脸埋在她脖子里,发出一声感叹,“真好。”
他都多久没这么抱过江柔了。
江柔听笑了,觉得他抱的有点紧,轻轻推了两下。
黎宵没松,而是低下头在她耳垂上亲了亲,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江柔捉住他的手,“我明天早上要早起占位子,今天早点睡吧。”
黎宵舍不得,“没事,我明天开车送你过去。”
“不要,回来还要做公交车,麻烦。”
江柔在他怀里动了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黎宵看着她不配合,也没松手,而是往上挪了挪,将下巴搭在江柔头上。
房间里安静一片。
就在江柔困意袭来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今天下午买菜时的电话是林美如打来的。”
果然,这话一出,江柔身体就不自觉动了下,还下意识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黎宵伸出一只手拂开她脸颊上的头发,顺势摸上她的耳朵、脸颊、唇瓣……
江柔被摸的有点痒,正准备出声让他别乱动时,就听到他再次开口:“林美如想离婚,还想让我回去一趟,我拒绝了,小时候过得浑浑噩噩的,也不懂,只记得有次作文题目是母亲,大家都写的很好,只有我不知道怎么写……”
江柔一听到这话,心就软了,翻过身来面对着他,然后伸手主动抱住人,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黎宵低下头亲了亲江柔,这次江柔没有拒绝了,还主动搂住人的脖子,四唇相贴的时候,黎宵眼里含着淡淡的笑。
……
事情结束后,黎宵看着臂弯中熟睡的女人,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伸手轻轻蹭着江柔的脸颊和脖子,最后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小声宠溺说了一句,“笨。”
——
第二天,江柔起迟了,最后还是黎宵送她去学校的。
安安一觉睡到天亮,新买的痰盂也没用上,早上起来后还自己找了身衣服穿上,只不过她找的衣服是冬天的小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热。
江柔早上起来后给她重新换了一身粉色的运动服。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柔是一个人去的食堂的,最近老师喜欢拖堂,相反,董明明倒是越来越闲了,她甚至有时候都不来学校上课,直接去公司。
今天江柔也以为自己一个人吃饭,没想到她刚坐下,不远处的董明明就端着盘子过来了,人一坐下就深深叹了口气。
手上筷子在盘子里拨来拨去,似乎心情不太好。
江柔抬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董明明左手支着下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眼睛落到她脖子上的红痕,撇了撇嘴,酸不溜丢道:“你跟你老公感情可真好呀。”
江柔反应过来什么,脸一红,忙伸手去遮脖子。
早上起来洗脸的时候还看到了,不过后来着急就忘记这事了。
董明明看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没好气道:“遮什么呀?脖子上好几处,懂的都懂。”
说的江柔脸更红了,害羞的低下头吃饭。
董明明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想笑,觉得江柔这性子,不光男人喜欢,她也喜欢。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事,就又烦恼起来,忍不住问:“你要是惹你老公生气了,你都怎么哄他?”
江柔听到这问,抬头看了她一眼,敏锐察觉到什么,“你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不过还是道:“我没哄过,平时都是他惹我生气。”
前几天两人还因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江柔每次洗碗都是洗洁精洗一遍,然后用水清四遍,但黎宵每次洗碗加打上泡沫也才三遍,江柔觉得他洗不干净,做事不认真,两人就拌起了嘴,拌着拌着就吵了起来。
最后晚上睡觉的时候,黎宵发誓,说他以后洗碗洗六遍。
江柔才跟他说话。
董明明:“……我男朋友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了,他以为我当初追求他是不怀好意。”
说到这里她就一脸烦躁的扔掉手中的筷子,生气道:“我都气死了,我之前相亲的那个男的你还记得吧?我跟我男朋友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当着我的面嘲讽我男朋友是小白脸,说我爸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还说我只是玩玩,找他也只是想逃避家族联姻。”
“我现在说什么沈贺都不信,甚至都不理我了,真是的,他信一个外人的话都不信我。”
最后气急道:“大不了分手。”
江柔听到这话,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公正道:“你这事不太好办,你一开始就不该隐瞒,而且你当初追他的时候心思确实有些不太纯粹,想要让他原谅你,得让他看到你的真心。”
董明明咬了咬唇。
江柔补充了一句,“你希望他是真心的,那你就需要同样真心相待,我知道你爸爸对你的伤害很大,但你不能因为你爸爸做错了事,就对他怀疑戒备,这对他不公平。”
“说句实在话,如果你男朋友不生气,我觉得他可能早就猜到了,心思挺重的,但他现在生气你的隐瞒,应该是真的难过了。”
董明明双手撑着下巴,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一拍江柔肩膀,“行,我现在就去找他。”
盘子也不收拾了,人直接跑了,跑远了后还传来一句,“记得帮我收拾一下。”
“……”
晚上回去,黎宵知道了这事,皱了皱眉,一针见血的评价道:“你那朋友一开始就不是真心的,她只不过是对她父亲失望,想找个男人报复一下,享受着男人的真心带来的愉快,从而满足自己的私心。”
江柔听了沉默,“也不能这么说,我看她挺喜欢她那个男朋友的。“
黎宵轻嗤一声,“喜欢也不耽误她利用了她那个男朋友,她难道不是觉得他父亲更喜欢外面那个女人,所以想证明她在别人心目中也是重要的?你那个朋友就是自私。”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喜欢董明明那样的人,觉得还是江柔好,别人对她五分好,她恨不得还人家十分,对他也从来不会藏着掖着,让他很安心。
前段时间他还听到一个创业的家伙,刚赚了钱老婆就提出离婚,孩子也不要,离了婚后转头就拿了钱跟别的男人好上了。
别人都在骂那个女的不知羞耻,为那个家伙不值,只有黎宵当时反应不大,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江柔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
江柔不想再谈这些,因为再说下去,她感觉黎宵就要把董明明批的一无是处了。
她突然想起最近黎宵分工厂也好像要投入生产了,忍不住问生产许可证那些有没有办,卫生有没有达标,食材是否干净……
黎宵道:“还差一点,生产许可证那些还要几天下来,不过问题不大,我都是从总工厂这边调人过去的,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
江柔神色有些严厉,“吃的东西一定要健康卫生,不是应付被查,而是一旦不健康卫生,很容易出事,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她就记得后世食品安全一直都是国人心中的痛,从一开始的震怒,到后来的麻木,甚至能调侃起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吃的?能活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江柔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黎宵身上。
黎宵知道她的性子,“你就放心吧,我都按照你说的,生产间里每天都除菌消毒,食材那些就算没人过来查,我们自己也有人在查,都是干净卫生的,不合格的食材我们都退回去,连那些检查的人来了都说,我们是食品工厂中最负责的,走的时候还主动买了一些带走。”
他虽然平时做事邋里邋遢的,但真正做起事还是很认真的,不做就算了,一旦做就要做到最好,食材都是进最好的那些。
这点可能跟黎宵的心态有关,他这人吧,其实没有太大的野心,他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好,钱没少挣,家庭又很和睦,不想因为自己的贪心而毁了这一切。
他当然知道各种添加剂那些,还有劣质油,劣质食材,可能跟着游老板相处久了,虽然他现在依旧不信神,但多多少少有些敬畏之心,不太敢干那些昧良心的事,尤其江柔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着,他就更不想让江柔失望了。
他甚至有种感觉,要是哪天他做了不好的事,以江柔的性子,很可能会带着孩子离开自己。
江柔点点头,“那就好。”
——
放暑假的时候,黎宵托关系给安安重新找了个学校,最后进了乐乐那个幼儿园。
乐乐念的是国际幼儿园,里面是双语教育,也没有升学压力,直接从幼儿园到高中,高中以后可以考国内的大学,也可以考国外的大学,而且因为接轨国际,报考国外的大学比国内普通高中容易。
有乐乐在,江柔倒是放心了很多,安安肯定是不会被人欺负了。
不过这个学校的学费要贵很多,里面学的东西也多了很多,之前的幼儿园老师只是陪着玩,这里则是有五花八门的课程,书法绘画跳舞骑马棒球音乐就算了,还有打毛线演讲演话剧……各种各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柔的错觉,上了一两个月的课后,安安自信了很多,在外面遇到小朋友还主动跟人家交流。
跟她爸爸说话,逻辑很清楚,反正就是她不喜欢钢琴,她不要学了,要学他自己学。
最后还真的就是黎宵自己学了起来,天天下班回来坐到钢琴前弹一两首。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钱不能浪费了。
弹的次数多了,江柔和安安就习惯了。
有时候回来没弹,安安还会跑过来提醒他,等弹完了,安安又学着他之前的样子问,有什么进步?
差点把江柔笑死。
黎宵大概也没想到天天被闺女盯着弹琴,感觉给自己生了爹。
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跟江柔说:“幸好咱们只有一个闺女,再来一个真吃不消。”
江柔搂着他笑得发颤,觉得他们父女俩真有意思。
黎宵看到她被自己逗笑了,眼里也带了几分笑意,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
天气渐渐变凉的时候,江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早上吃早餐的时候,突然对黎宵道:“最近让周建少出门吧。”
黎宵奇怪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江柔正偏过头身子给安安擦嘴,擦完坐正身体继续吃早餐,听到这问,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的周建就是明年年初出事的。
她不知道非典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是发生在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关于非典,她也只是从父母嘴里听到过一些,说当年非典跟疫情差不多,大家都呆在家里不敢出门,那时候他们对防护知识了解的也不多,每天出门时在身上揣很多大蒜,时不时拿出来闻闻。
现在非典还没出现,具体的她也不太了解,想着周建如果是明年年初出事的,那他可能2002年底就感染上了。
江柔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但她有不好解释,只道:“没什么,就是这几天老是做梦梦到周建,眼皮子也时不时跳,像是不太好的样子,你尽量让他少出门,不光是他,你也是,尽量别去人多的地方。”
怕他误会什么,补充道:“有些事情还是得注意点,咱们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黎宵皱眉,不过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应了一声。
江柔隐隐松了口气,上辈子周建去世,对黎宵的打击还挺大的,尤其是周建去世后没多久,周母也跟着没了,导致他在老家的名声很差。
而黎宵,在后来的做事中,明显手段偏激了很多,他仿佛没了顾忌,帮着常勇处理了很多不好的事,一点人情味不讲,只向利益看齐。
算起来,在这个世界上,黎宵真正在乎的人其实很少,除了她和安安,应该就属周建和金大友了。
江柔希望这辈子的周建能避开上辈子的轨迹,有个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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