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喜欢。
崎野七穗当然思考过这个问题。
毕竟在接受赤司家的魔鬼教育后, 田中管家已经暗示了她好几次。
“所以大小姐暂时还没有喜欢的人?”
“……大概吧。”
“是吗。”绅士打扮的老爷子失望地放下手里的枪,“太遗憾了,会长吩咐过, 只要是大小姐您喜欢的东西, 只要说出来就行,我会替您解决的。”
不, 你确定爸爸是这么说的吗。
还有, 你手里那个……
“是水枪。”田中管家笑眯眯地说, “请您安心。”
哈哈, 要不是她去黑手党那里混过几个月,她就真的信了。
崎野七穗收回目光,继续开始痛苦地写她永远写不完的作业。
除了基础的功课外,她还得抽出时间学习一窍不通的经营和珠宝类的知识。
虽然看到闪闪发光的东西很开心,但崎野七穗实际上并看不出它们中有什么差别。
于是当伏黑甚尔回到公寓里时, 他那张用来扔被捏瘪的啤酒罐的桌子已经堆满了一堆只存在于拍卖会的东西。
男人的半张脸上还是诅咒紫色的血液, 见状微微挑眉:“来分赃?”
崎野七穗随便捡了块怀表扔他:“是教材。”
伏黑甚尔偏头,漫不经心地抬手接住。
百达翡丽的古董,在拍卖行大概能卖六百多万美元。
伏黑甚尔扯了扯唇角, 脑海中浮现那双赤色的眼睛,对于对方是什么心思心知肚明。
赤司征十郎就差把[离我女儿远点]这几个大字刻在这些所谓的“教材”上了。
“你在发呆?”注意到伏黑甚尔的神色,崎野七穗撑着膝盖从地毯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得到答案的打算,只是推着他往浴室走。
“快去洗澡,待会我们去吃晚饭。”
伏黑甚尔偏头, 他垂眸看了眼她按在自己背后的手:“沾上血了。”
崎野七穗愣了下, 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哦。”
“你来找我就是吃饭?”
“有道理。”崎野七穗点头, 回答得一本正经, “本来是打算和爸爸一起吃的,但突然想到不找你你就会用啤酒填满肚子,所以就拜托田中管家带我来了。”
伏黑甚尔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半晌烦躁地“啧”了声。
他抬手,手臂揽过她的腰,索性将她单手抱到了洗手台上。
这个动作来得猝不及防,直到温凉的自来水落到她的指尖,崎野七穗才猛然回过神。
她的睫毛后知后觉地颤了颤,抬眼看向面前的伏黑甚尔。
男人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阻隔了灯光,使得伏黑甚尔眼里的那抹墨绿看起来更深了些。
崎野七穗突然有些紧张。
“我来的路上遇到了高柳老师。”
伏黑甚尔头也不抬地帮她洗手:“不认识。”
“……是惠以前的班主任啦!”崎野七穗气愤,“明明我们以前一起见过。”
伏黑甚尔隐约记得是有那么回事。
那女人还挺喜欢惠的,所以总来家访找他麻烦。
“不过我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崎野七穗叹气,“是高柳老师先认出了我。”
【“您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年轻?”】
反应过来的高柳老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最后不好意思地憋出一句,又开始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崎野七穗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
“她以前还担心惠交不到朋友。”少女在说这话时低垂着眼睫,语气中透露出怀念的情绪。
伏
黑甚尔注视着她,回忆起当时那个画面。
惠那小鬼那时还没他腿高,明面上画画的时候指着玉犬说是他,背地里往存钱罐里塞钱,好有朝一日带着七穗远走高飞。
伏黑甚尔当然是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存钱罐给没收了。
【“等你长高了再说。”】
这句话说到现在,又变成了【“等我死了再说。”】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倒是觉得那小鬼生气的样子和自己挺像。
“所以呢?”伏黑甚尔问,“你和那家伙说那小鬼交到好朋友了?”
崎野七穗点头:“高柳老师松了一口气,露出了[那真是太好了]的神情。”
她说完一顿,耳边浮现出女人在那之后的话。
【“那您和伏黑先生呢?”】
她和甚尔呢。
崎野七穗想起那张自己和小时候的惠一起画的画。
他们一起去野餐,带着玉犬,坐在高高的樱花树下。
只有甚尔是她亲手画上去的。
在这漫长的旅程中,她只设想过和甚尔的未来。
【“您没有喜欢的人吗?”】
田中管家的话又一次出现,崎野七穗朦朦胧胧地伸手去抓,终于抓到了答案。
就比如亚瑟是她引以为傲的老师,忧太是她引以为傲的学生。
乱步先生像只小动物,中也先生永远自由自在。
里梅在漫长的岁月中,将最初的诺言化为了牢牢束缚住他自己的枷锁。
对朋友的喜欢,和对甚尔的习惯,是不一样的。
她想要和杰和悟,还有硝子永远在一起,和想要和甚尔的永远在一起,也是不一样的。
“哭什么。”伏黑甚尔问,他粗砺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我可没惹你。”
“不是。”崎野七穗惊慌失措地说,她跳下洗手台,拿出手机迅速搜索了什么,这才拉着伏黑甚尔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伏黑甚尔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但倒也不介意她这样的行为。
晚上九点,整个东京沐浴在柔软的月色下。
而在他们踏上小山坡的最顶端时,一朵又一朵的烟火在温柔的月色里绽开。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要一起来!”】
伏黑甚尔记起他上次去看烟花的时候,对方似乎说过这样的话。
她那时穿着浅杏色的和服,金发被水气球砸得湿漉漉的。
大小姐笑起来的时候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鹿,毫无防备地来牵他的手。
“低头。”崎野七穗说。
伏黑甚尔的眼瞳微动,他的目光从灿烂的烟火上移开,微微弯下腰。
他以为大小姐又要做什么恶作剧。
但是……
“喜欢你。”
脱口而出的,弄得他的耳垂痒痒的,只是这句话。
伏黑甚尔听她说了很多遍“喜欢你”。
起初他以为是假的,后来不知不觉中信了她的鬼话,再后来,他又觉得是假的。
可下一秒,湿润的温度却覆了上来。
伏黑甚尔挑眉,顿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被亲了的事实。
“你可别对我太好了啊。”伏黑甚尔说,他的声音沙哑,眯起眼警告着些什么。
崎野七穗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嘿嘿”地笑了声,似乎对于自己赶上了烟火大会的这件事很开心。
“为什么?”崎野七穗将脸颊的发丝捋到耳后,她仰起脸,整双眼睛被天空中一朵又一朵的光团映亮,“以后还会更好的。”
伏黑甚尔勾着唇角:“我是天与咒缚。”
崎野七穗:“那又怎
样。”
被偷走的心又被恶劣的小偷还了回来。
伏黑甚尔盯着她没说话。
就连伏黑甚尔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按捺着炽热的爱意活到现在的。
有个人用“一见钟情”的谎言来到了他的面前,为他编织了一出从未想过的童话,然后亲手将这变成了现实。
“随便你。”良久,男人用低哑的声音妥协道。
“甚尔。”崎野七穗扯了扯他外套的袖子,“你是伏黑甚尔。”
“不是天与咒缚,你有名字的。”
“……嗯。”
大雨之中,被伏黑甚尔扔进下水道的戒指已经找不回来了。
对于伏黑甚尔来说,那是比他生活在禅院家的那段日子还要痛苦的回忆。
他一闭眼,浑身是血的少女便躺在了他家的玄关中央。
她说,不要哭啦,甚尔。
她说,给我讲个故事吧,甚尔。
伏黑甚尔哪里会讲故事,他只会胡编乱造。
阿里巴巴找到了他的宝藏。
“喂。”
于是在他的宝藏面前,伏黑甚尔将这份痛苦挖了出来。
奇怪的是,他这次并未感到恐惧。
伏黑甚尔低头问她。
“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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