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日,秋。
禅院家为死去的主母举行了一场葬礼。
说是葬礼,但其实并未邀请什么宾客。崎野七穗赶到的时候,禅院直毘人恰好从宗祠中走出来。
男人的面色如常,看到她时有些意外。
“听甚一说,你在交流会上取得了好成绩。”
“只是侥幸而已。”崎野七穗回答道,她弯着眼睛,不卑不亢,从表面上挑不出任何过错。
但禅院直毘人却清晰地知道最近禅院家高层间权力的变动。
他的好女儿,不知不觉间抓住了人家的什么把柄,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场变革。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禅院直毘人第一次收到[炳]的成员因伏黑甚尔的插手而全军覆没的消息时,他就知道,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
“算了,进去和你母亲说说话吧,她有东西留给你。”禅院直毘人捏了捏鼻根,叹息着说道。
崎野七穗疑惑地眨了下眼,随即微笑着说了声“是”。
檐廊上系的晴天娃娃被太阳晒得有些发黄,只用一根细细的红绳绑着,在这沉闷的大宅中显得格格不入。
崎野七穗轻轻拉开了木门。
“禅院家历代没有出现过女性的家主。”
在她与禅院直毘人擦肩而过时,男人突然开口道。
崎野七穗顿住,以为对方又要用什么封建思想来和她互相伤害。
可禅院直毘人却在这时突然哈哈大笑,他的眼睛垂下来,高大的身影遮蔽了洒在她身上的阳光。
“七穗,我给你的考验会比别人艰难许多。”
……
禅院宅外,伏黑甚尔摆弄着手机。
他在等人这方面向来没什么耐心,刚想打个哈欠,余光就瞥见崎野七穗顶着个苦瓜脸走了出来。
伏黑甚尔看了一眼她手里抱的盒子:“怎么了?”
“没什么,母亲的遗物,父亲说是送给我的。”崎野七穗困惑地说道。
她在猜东西这方面实在不擅长,之所以能抓住禅院有些人的把柄,是因为一周目的时候她在同为御三家的加茂家待了一段时间。
加茂家把她当禅院直哉的未婚妻培养,为了让她能给加茂带来更多的利益,告诉了她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是把扇子,但不是咒具,我研究了一下,好像也没有机关。”崎野七穗把扇子打开,对着光打量了一会,最后又放弃似地放了回去,“可能就是普通的礼物吧。”
绀青色的麻布上绣着斧琴菊[1],一眼看去有些怪异,但如果将这些东西连在一起,就成了一句话。
伏黑甚尔完全不记得[禅院七穗]的母亲长什么样了。
丧失咒力的家伙在禅院家没什么话语权,那女人只不过是因为生下了两个天才才能在禅院家姑且被称呼为一声“主母”。
在那个[禅院七穗]因喂养了一只流浪狗而被责罚的夜晚,女人佝偻着背,跪坐在一边,温顺地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日本的四角扇有个寓意——
[七穗,祝你心想事成]
-
“所以说,你们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把星浆体带回来了?”
家入硝子眉头一跳,她的视线越过门口罚站的二人组,落在教室里好奇地张望四周的黑发少女身上,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夜蛾正道因为这件事咆哮了整整一节课,声音之大是一年级的灰原弱弱地在总群里打了个问号的程度。
“提问!”一旁蹲着的崎野七穗好学地举起了手,“星浆体是什么!”
家入硝子:“算是天元的容器吧。”
“是吗。”崎野七穗似懂非懂,再一次举起手,“那好像和我没有关系吧。”
她最近干的坏事是多了点,但至少还没有干到天元头上去过。
也就是说——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一起罚站啊。”
崎野七穗沉思。
崎野七穗不理解。
崎野七穗再次沉思。
崎野七穗还是不理解。
家入硝子远目:“大概是因为这两个家伙被骂的时候,你在下面快乐地画夜蛾老师假发被气飞的漫画吧。”
崎野七穗一锤掌,悟了:“原来如此,那就是五条学长的错。”
五条悟:“和我有什么关系?”
崎野七穗:“因为你告发我。”
五条悟差点就被她认真的表情说服了:“诶,我明明是夸你画的好吧,这也叫告发吗?”
崎野七穗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把她的大作糊到了对方脸上:“你一定要在夜蛾老师还在骂你的时候夸我吗!”
什么叫挡枪!她简直是究极挡枪王!
“而且明明是夏油先画的,我只是在上面添了个假发而已!”崎野七穗愤愤不平地说。
夏油杰否认:“我画的是悟,你理解错了。”
五条悟把脸上的画撕下来又看了一眼,半晌嫌弃地说了一句:“那你画得还挺烂的嘛。”
夏油杰:拳头硬了。
家入硝子头疼地叹了口气:“你们到底有没有在罚站的自觉啊。”
五条悟:“你说得对。”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出现了!世界八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五条悟认错!”
夏油杰笑了下:“悟要揍你了,七穗。”
崎野七穗:“我想了下,这也不算认错,你当我没说。”
五条悟哼哼两声,不爽地把手插进口袋里:“要不要出去打游戏?”
崎野七穗:“我是优等生,绝不会因为这种低级错误写检……”
“杰请客。”
“天内妹妹!要出去玩吗!”
天内理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绷直了后背,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崎野七穗正趴在窗框上,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昨天还嘲笑过天内理子她在七穗心里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的五条悟:“……”
白毛dk气急败坏:“你好像都没有对我这么热情过吧?”
崎野七穗侧过脸看他。
少年的侧颜精致,睫毛长长。
可惜太熟了。
“因为你告发我。”崎野七穗倔强地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
五条悟:“……”
五条悟:“你是白痴吗?”
根本不知道怎么改变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形象的五条悟烦恼地揉乱了头发,他咬碎了嘴里的硬糖,胸腔内的心脏缓慢跳动。
不过今天早上五条家安插在禅院那边的眼线汇报,崎野七穗自回了一趟禅院以后,就一直无精打采到了现在。
虽然现在暂时有了些精神……
“喂。”五条悟收敛了思绪,墨镜后的蓝眸垂下来,“有办不到的事情就说出来吧,虽然你笨了点,我和杰又不会嫌你麻烦。”
崎野七穗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太确定对方的意思。
沉默片刻后,她迟疑地皱起了眉:“这是在骂我吗?”
“……”
“等、等等——硝子救命!他挠我痒痒啊啊啊!”
以家入硝子为中心,五条悟和崎野七穗开启了你追我赶模式。
白毛dk气得咬牙切齿:“闭嘴!今天老子一定要把这家伙死而复生的秘密问出来!”
这凶残的一幕使得天内理子瞳孔地震,她悄悄地往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夏油那里挪了挪,小声询问:“他们一直这样吗?”
夏油杰:“差不多吧。”
天内理子不太确定地又看了一眼:“不过七穗小姐看起来像个好人。”
夏油杰抬眼看去。
受过伏黑甚尔指导的少女行动异常矫捷,此时正扒在五条悟背上试图给对方一个过肩摔,可惜她的力气不够,反而被对方一把抓到了前面。
秋日的太阳暖洋洋的,让夏油杰不禁想起小时候崎野七穗兴奋地告诉他找到了一个新的小伙伴时的模样。
他抬眼看去,七穗的身后的确跟着一个雪白的孩子。
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什么也没有,五条悟生来高高在上,注视着他的目光与俯瞰蝼蚁时没什么区别。
那个时候的夏油杰实在难以想象到,几年过后,五条悟的这双眼睛中也会涌出泪水。
虽然对方坚称只是雨水落进了眼睛,但最强却蹲在了同伴的尸体边,脸上的肌肉抽动,废了好大的劲才说出这样完整的一句话。
夏油杰想到这里,弯了下唇角:“七穗很喜欢交朋友,她没什么讨厌的东西,经常会被骗。”
“所以我和悟一直认为,只要好好地把她保护起来就行了。”
天内理子一愣,她转过头去看,少年的发丝乌黑,紫色眼瞳中涌动的情绪被金色的阳光笼罩。
“但七穗好像误会了什么。”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的笑意好像是在自嘲。
她弱也好,笨也好,一无是处也无所谓,甚至不是咒术师也没有关系。
虽然五条悟总说讨厌弱者,但崎野七穗是特殊的。
对于他们来说,崎野七穗的存在就好像是一颗琥珀,凝结了他们童年所有美好的回忆。
她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
相反的,她非常重要。
“七穗。”
夏油杰的声音使得正在和五条悟互揪头发的崎野七穗停了下来,她狼狈地转过头,却发现对方毫无征兆地露出了一个超级无敌温柔的微笑。
“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夏油杰问道。
糟糕,还挺帅的。
崎野七穗被美色震慑,难得地认真思考了一下。
“老师吧。”她停顿片刻,回答道。
夏油杰捏着下巴想了想,良久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虽然成为老师不在他的规划范围内,但如果七穗在的话……
还是稍微努力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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