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当柯冉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背后似乎有个热热的大火炉,正不断地向她传递热量。

    她两只手被紧紧禁锢着,完全挣脱不开。

    柯冉睁眼转着扫了一圈,发现自己仰躺在殷阙的怀中,她被死死地锁在他怀里,手臂甚至因为被抓得太紧而隐隐作痛。

    发生了什么?

    气氛有些不对劲。

    她将目光聚集在了殷阙的脸上,与她上次脱离时的情况很像,他脸上的鳞片没有褪去,妖异感纵横,他眸中血色占主导地位,半垂着眼眸,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余光撇到了周围的环境。

    岩壁高耸,光线昏暗,是之前殷阙疗伤时藏匿的山洞,没有了殷阙特意用妖力点燃灯火,这里黑的有些慎人。

    熟悉的零下温度在空气中蔓延,所幸她被殷阙搂在怀里,他身上烫的吓人,反而成为了她唯一的温暖源泉。

    殷阙的竖瞳没有收回去,在如此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有压迫感,一种被冷血动物盯上的错觉在柯冉脊背上蔓延,让她心里咯噔一声。

    殷阙的状态实在让人觉得不妙。

    “大人?”她轻轻叫了一句。

    没有反应。

    “殷阙?”

    “殷阙!”

    再被这么勒着她手臂得废掉,柯冉没办法,她使出吃奶的劲大声喊了几声,声音在空间里回荡好几圈。

    许是她的音量终于起到了作用,眼前的人终于动了动。

    殷阙半垂涣散的眼睛终于有些聚光,在柯冉的注视下恢复了神采。

    “疼……”

    恢复些许意识的殷阙并没有放开她,他把头埋在了柯冉的颈肩,反而将她更紧地搂住了。

    这下连呼吸都喘不匀的柯冉:“……”

    要在法治社会,高低要送这家伙进局子喝两天茶。

    好在殷阙还有克制,过一会儿他松了些,柯冉感觉能稍微喘上气了。

    她连忙从殷阙怀里爬了出来,生怕被拉回去当人形抱枕。

    “你怎么了?”

    柯冉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殷阙逐渐平静下来。

    “……”

    殷阙微微撇过头,没有应声,像是刻意不去看柯冉。

    之前神志模糊的时候抱着她喊疼,现在清醒了就不搭理人,柯冉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不舒服。

    殷阙脸上的鳞纹还没褪去,瞳孔是殷红的竖瞳,当他注视着你的时候,仿若地狱将至,当他无视你的时候,即使身隔半寸,也像处在两个世界。

    疏离感。

    就像眼前人站在绝云的峭壁之上,俯瞰众生,眼中无悲无喜,独享孤寂。

    柯冉离开了暖源,被这凉寒激了个清醒,也被殷阙的态度搞得心里没底。

    鼻子有些发痒,她缩了缩身子,保持了一个相对适中的距离,让她不至于冷的打颤。

    即使这样,柯冉冻了一会儿还是打了个喷嚏,她赶忙又挪了两步,离殷阙更近些。

    “很冷?”殷阙终于有了些反应。

    柯冉点了点头。

    不知道当时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殷阙竟又回了这阴寒山洞中,莫不是做疗伤用。

    不过好在他看起来终于能交谈了,方才那副空洞的样子可真是吓死人。

    “想来也是,你是凡人,这里我住着合适,你却受不住。”他缓缓道。

    似乎是刚刚清醒,他露出几分罕见的慵懒。

    “过来。”殷阙道。

    他伸出一只手来,示意柯冉靠近些。

    刚才被勒地脸红脖子粗,柯冉心底落了些阴影,她可不想再被搂过去。

    她讪笑两声,道:“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只可惜她话都没说完,殷阙便一把将她拉了回去,等靠的足够近了,柯冉慌乱的心情却瞬间被殷阙身上炽热滚烫的温度转移了注意力。

    她伸手摸了摸殷阙的额头。

    “怎么会这么烫。”

    柯冉看着殷阙脸上尚未褪去的细鳞,心中兀然升起担忧。

    “丹赤灵府没拿到,我们白跑一趟,还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沮丧道。

    殷阙本就是为了他的心去的染秋城,忙活这么久到头来却是空手回来,连她这个局外人都格外不甘心,更别提与其息息相关的殷阙了。

    柯冉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

    “谁说丹赤灵府没被带出来。”殷阙道。

    柯冉惊讶抬起头:“当时不是没时间了所以不拿了吗?”

    “难道你把它取回来了。”她惊喜道。

    柯冉当时快睡死了,当时即使有再大的动静她都听不真切,殷阙拿到丹赤灵府这种事想来想去倒也有几分可能性。

    “并非是我,而是你。”

    柯冉听不明白,殷阙的意思是她取回了丹赤灵府,她怎么没印象。

    等等,当时晕的时候她拽的那根线。

    除了搅动琻翎和姜宛玉的命运外,那根神秘的线不会把殷阙的心也捆回来了。

    殷阙脸色有点白,身体的温度依旧滚烫,但此刻精神头还好。

    他看着眼睛瞪地溜圆的柯冉,眼神示意她往下再看看。

    柯冉慢慢低下头。

    她刚才慌张没注意,此刻分出神来才发现自己心口处泛着淡淡的微光,一股均匀的有活力的震动在心口蔓延,与她原本的心跳声吻合。

    一下两下三下。

    炽烈而鲜活。

    “丹赤灵府在我的身体里……”

    她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无意间把这东西带出来了是一件好事,但这东西也别见什么就钻什么。

    柯冉喉咙滚动了一下,脑中掠过无数反派杀人灭口的场景。

    对于反派来说,为取心脏杀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对反派来说是相当正常的基操吧。

    之前殷阙承诺陪他走一趟,就放柯冉离开,这恐怕也是没有将现在这种情况考虑进去。

    毕竟细想下来,滴血契约这种东西,可钻的空子可太多了,比如假意放柯冉先离开,再之后就算她遇见了什么“意外”,也不算违背契约。

    柯冉讪笑两声:“要不先存我这?”

    当柯冉胡思乱想头脑风暴的时候,殷阙并没有做出其他动作,他定定地看了柯冉几眼,直到把她看的发毛才挪了视线。

    等空气重新沉寂下来后,他轻叹一口气:“你能……再靠近些吗。”

    人家是老大,柯冉还要讨生活,不得不从命。

    等柯冉坐近一点,殷阙却毫无预兆地将她重新环住,并不紧,轻轻一动就能挣脱。

    正待柯冉往后缩的时候,他轻声在耳边道:“别动。”

    声音中的无奈制止了柯冉的动作。

    她感受着传递过来的滚烫如烈阳的温度,一时间晃了神,声音在衣服里埋着闷闷的,半晌才想起问:“这是什么新的治疗方法吗?”

    殷阙的声音有点哑,语气带上了几分松散懒意。

    “我已经好久没有入眠过了。”

    “但就在方才,我却短暂地休憩了一会儿,真是久违了。”

    “那恭喜你”,柯冉把头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提问:“丹赤灵府怎么办?”

    “它因你归来,在没有找到周全之法引出它之前,便先放在你那吧。”

    殷阙并没有纠结丹赤灵府的归属,轻飘飘一句就打散了柯冉所有的担忧。

    殷阙闭上了眼睛,补充了一句:“只是它对我有疗愈之效,以后莫要远离我。”

    不能远离他。

    后半句听着像旖旎的情话,但连着前半句却让人连半分心思都生不出来。

    任何人被这样长时间抱着都会不舒服,柯冉静静呆了一阵子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哪哪都怪。

    这丹赤灵府揣在她身上着实麻烦。

    “不能远离,那这个距离如何把握?”

    殷阙仔细思考了一会,道:“约莫千里。”

    柯冉:“……”

    那他们现在靠这么近干嘛呢。

    她手上用力,挣脱了殷阙的怀抱:“放心,我定不会离开太远的。”

    这地方离外面阳光不远,柯冉站起来朝殷阙招了招手,示意她要出去:“你在这养伤,我在外面等着。”

    她没等回应,就一个人转身走了,只留下突然被推开有些呆愣的殷阙。

    半晌,他才兀然笑出了声。

    丹赤灵府回归对他伤势恢复意义重大,但失眠一事在三魂尽失之后便再无好转,就算那颗心回来也不管用。

    他本就是七魄驱使的行尸走肉,又有何资格谈与常人相同。

    今日那久违的沉静入眠,是一个凡人带给他的。

    真是不简单呐。

    凡人。

    …

    等到落日西垂,柯冉才等到了殷阙出来。

    他脸上妖异的鳞片已经褪去,赤金瞳微敛,在余晖中显得格外贵气。

    “之前的承诺该有些改变,我不能放你走。”他转头看向柯冉,开口道:“但你我心脉相连,我将护你周全。”

    柯冉看见殷阙郑重其事的样子,也端正了神色:“护我周全,怎么个护法?”

    “生死相连。”

    他很认真地回答,似是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重的分量。

    柯冉睫毛颤了颤,想了一会道:“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但我有件事想做。”

    如果仅凭她一个去找轩辕介风,那必定难于登天,但加上殷阙就不一样了。

    “我亦有一事相告。”殷阙道。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去东方。”

    “东方雷云海。”

    说完后听到对方的答案双方都是为之一愣。

    “我去找人。”

    “占卜之意在东方。”

    他们解释道。

    殷阙略一思考便猜了个大概:“你是去找那个仙门弟子,但我不明白,仅一面之缘,何故做到如此地步。”

    在染秋城的时候,柯冉就很在意那个弟子,把这些联系起来便不难猜出她的目的。

    “你不懂”,柯冉认真道:“我前几日才想起来,我和他沾亲带故,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何来的亲何来的故,你不是族中众叛亲离,流离至此吗?”殷阙疑惑。

    糟了,老早之前编的瞎话他还记得。

    总不能说那是她的好大儿吧。

    柯冉咬了咬牙,继续编瞎话:“血脉羁绊总是不可割舍,观他懵懂样子,没能察觉到与我血脉相同,定也是遭族中背弃,我对此感同身受。”

    解决当前话题的方法就是开启下一个话题。

    柯冉嘴没停:“你说的占卜之意是什么?”

    殷阙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微微侧身,看了东方位一眼。

    “东方,有我的三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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