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已对他产生感情,并理智的加温当中。这是身为一个集团主事者惯有的自制与从容。他会欣赏这样的她,但不代表他容许她遗忘过去年轻岁月中的那一段;绝不容许她将过去的他锁在黑暗的记忆中,忘了他们曾经在青涩的岁月中狂野爱过一段的事实。
他要全部的她!她亦不能弃置他于岁月中的一段。不然他无法对痛苦了七年的自己交代,她也不能。除了在一年前查到她在台湾,并且肯定了她的身分之后,他才算真正活了过来。而过去的七年,他简直是疯了,要不是还有个儿子,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当年……
她就这么莫名的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一年来,知道她在台湾,收集她所有消息。发现她过得非常好,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强人,并且彻底的忘了他。
思念磨蚀着压抑的爱恋,她却感受不到。曾经,他几乎要恨起她了。但,恨与爱在他而言,是一体的两面。他想她想得快疯了,却必须等待一个契机,至少他必须更成功……只是没料到朗儿已替自己找回了母亲。
命运将满满的筹码推到他面前,而他再也压抑不了思念了,哪管得了身分上的问题!
他不想太快给红叶所有答案,他要她自己想、自己去把线索牵连成一份完整的记忆。他要她想起他,想起她曾那样深深的爱过他!
他也必须让她不断的前来。只因太了解如今成就非凡的她,不耐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旁人琐事上。如果他不能不停的丢下香饵,那她会在见他的第一眼就逃开,再不出现!
一如八年前的她,总是在逃。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却大抵推敲出原因:她自幼被训练出自制与掌控局面的性格。
因此任何她觉得无法控制的局面或人,她习惯规避开来思索解决之道。这模式套用在爱情上,她会选择逃。
她不容许任何脱缰的事在身上发生。也许她预期的恋爱是她可只手掌控运作的类型。
预期并不代表是理想,期望也不代表老天会成全。
当年二十岁的少女会害怕,现今二十八岁的女人已学会掩藏,并且装饰着冷静的面具。
如果贯通了她所有的记忆,她会怎么样呢?
是回到全心信赖他的过往,还是独立自主的现在?只要爱他依然,她的面貌不一定得是如何,但他非常好奇就是了。
怀着三分恶意、二分不甘与五分的希冀,他引导着她去回想。只不过她爱得小心翼翼了,她的思考模式仍是如一的做最坏的打算。因此,她退却,不过他不会允许的。
“卫?发什么呆?”裴红叶好笑的在他面前挥手,从没想过这男人居然也有失神的时候,在人前0也!
“有孩子在,别这样。”裴红叶急忙推开他,拉了小朗就往餐桌带去,红通通的双耳泄露了羞赧的心事。
他笑着跟在后方,明白不管是青涩的少女或是女强人,她在感情上仍是纯真害羞的。
“好好吃喔,我喜欢吃鳕鱼。”一桌子的中华料理,吃得卫朗眉开眼笑。
“朗儿不挑嘴真好。”裴红叶替他布着菜,很欣赏卫极教育孩子的方式。
“这孩子性格很好,不难带。”
“真希望我也生得出这么好的孩子。”与卫极交往,不免会想到日后种种。
卫极肯定道:“你可以的。”事实不就摆在那儿?
她想到了早上朗儿的忧虑,正视他道:“即使以后我有自己的孩子,也会视朗儿为己出。我从没有这么想疼爱一个孩子过。”
“我相信。你哪舍得对朗儿不好,我们朗儿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呢。”他骄傲的宣告,并逗笑了卫朗。
“对呀!我爸爸还说要把公司送朗儿。”中午吃完了饭,朗儿就被父亲霸占上顶楼,陪他玩室内高尔夫,直到下班还依依不舍,约好了明日再见。
“哦?那可不行。小朗喜欢大自然,阳台盆栽长的甜椒、花朵,都是他打理的。他会是最棒的农夫。”虽然他也曾私心想让孩子接自己的事业。
“我爸爸说小朗有经商的天分。”
“如果以后他转了志向,要接也该是接我的。”
她无意在这话题上大眼瞪小眼,只希望他日后与父亲相见,不会在这话题上吵翻脸。
“我父亲想见你,可以吗?”她问。
“什么原因?”他反问。
“他对他女儿的意中人很好奇,成吗?”
“有何不可。是该见个面了。”
她挑眉。
“你似乎对我很有把握。”感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快速,几乎是发现自己已喜欢上他之后,便教他毫不客气的掠取了整片芳心。有点失矜持的不愉快。
卫极拉过她一只手。
“相信我,你这辈子该是我的。”
她不动声色,心下不快的想起其他曾属于他的女子。
“话别说得太早。”
“该相属的人终会相见。你看不到我们指头上的红线吗?”他把玩她素白的手指。
顺着他眼光看向交缠的手,眼光蓦地一沉。
他右手中指还套着婚戒,口中却向她承诺着永远,多么荒谬的画面!
若无其事,但坚决的抽回手,见卫朗已吃饱,她道:“朗儿,要不要看卡通?刚才我们有租柯南的录影带,现在可以看了。”
“好耶!”他欢呼,跳下椅子跑去客厅了。
卫极大概猜得出她要变脸了,但为什么?是什么使她情绪倏然低落?她脑袋瓜子又转到牛角尖的方向了吗?他兴味的研究她开始挂上冷淡面具的脸孔。
原本不愿再提起过往,但总会不由自主的去想。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吗?不甘心只拥有现在,甚至想清算他的过往?她以为自己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他手上的戒指坏了她所有好心情,是不争的事实。
她艰难的问出口:“我曾经是个替身吗?”更想问的是:现在的她仍是个替身吗?好方便他的追思。
他不意外的扬起眉。人的本性永远不会改变太大,可不是。
“对别人或许是,但对我则不是。”
“你曾经对我说过这句话吗?”她惊讶着这与梦中叠合的回答。她的梦境到底反映了多少真实?多少虚幻?
“对。”“你不打算全盘托出吗?现在也不行?”
“我有我男人的尊严。你必须自己想起来。”
她闻到一丝恶意、一丝渴盼。疑惑道:“你似乎有点怨我?我得罪过你吗?”
卫极再度拉回她手,对她的敏锐投以欣赏的微笑。
“你得自己想。而我会解答你每一次思考过后的疑惑。”
“报复我忘了你?”
“有一点。”他笑了下,才正色道:“如果由我来说,你可能只觉得听到一个故事。你必须不断的回想与猜测,才找得回失去的那一段记忆,也才能让自己体会曾经历过的。那对我们两人都很重要。”
她凝视他的眼,心悸着他辐射出的深沉情感。以前那一段是怎么回事?凭什么他非要她想起?失忆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竟能让他眷恋?
此刻她不知该吃味着已亡故的速水咏子,还是失忆的自己了,而他的情感到底……。
“我这几年来一直持续作着一些梦。”她决定告诉他一些记忆较深刻的片断,陈述间不忘观察他的反应。
他安静的听完,不做任何评判,但眼中的阴沉消散了许多。什么地方取悦他了吗?她猜不出来。
“最近还作梦吗?”他轻问。
她摇头。
“有,但不常。有时醒来甚至忘了,你能给我一些指引吗?”
“你梦得还不够多。也许是你一直没刻意去回想,否则,应该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那种根植在你脑海中的感受,你不会轻易忘掉的。”
“也许你该给我更明白的解答。”
“不。”他摇头。“你得想起什么,然后来向我求证。”
“要是我想不起来呢?”她想要看清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想要知道若是全然没有以往,只有现在与以后,对他是如何的感受。
他定定看着她,坚决的向她施压:“你必须想起来。”
第八章
梦境是一片沉沉不见彼端的阒暗。
痛!撕裂全身细胞的痛楚正在蔓延,无止境的加深,没有终点的扩散。
她感到自己快要死去!
无边的痛楚引发她的恨怨怒叹,所有负面情堵不断炸裂出来,化为一串诅咒。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流利的嘶吼出骂人的话。
而她的拳头,天啊!竟还有力气招呼向她心爱的男人身上!如果她身体可以动的范围更多,相信此刻她必定会在他俊朗的脸上一步一脚印!
“对不起!是!都是我的错!你可以打我,但拜托你留点力气……。”男人忧心如焚、汗如雨下,叨叨的絮念些什么,在她的上方不断的为她拭泪与汗。吵死人!
而她只想打他!为什么?梦中的她是这么爱他呀!
可是见到他的鼻青脸肿,居然让她有着嗜血的快意!
好痛!好痛!痛得快爆炸了!
趁着他又伸手拭她的汗,她攫住他手,已然丧失神智的狠狠一咬……。
血腥味入喉,好多人在周身惊呼,似乎在叫她用力,也叫她松口。
不!她不!好痛好痛!
地想脱离现况,又不想松口。荒谬的想着:他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居然有人鼓吹她必须更用力?
突来的一股松弛感,又像是心头紧绷多时的弦终于绷断,耳鸣声轰然,使得她听不真切其他人在喳呼些什么。
果然,咬他才是最正确的脱离痛苦良方!
瞧,现在不是好多了?痛楚仍在,但一点一滴的减轻中。
好坏的他,居然因为怕痛而不告诉她。早让她咬不是皆大欢喜吗?害她痛了那么久……。
梦中的她,含着些微的血腥味,满足的睡去。
筋疲力竭。
※※※
又一份传真。
趁着暑假回中部与未婚夫相聚的罗蝶超捎来她补充的资料,补充的内容并不多,但有了确切的日期。
速水咏子发生船难的时间是七月份,而红叶去日本然后失踪却是八月份。
最重要的,卫极与速水咏子却是于当年的十月结婚!
简单的一个明确日期,却教裴红叶陷入巨大的惊骇当中,几乎要立即冲到卫极面前问个明白。但不行!她强自按捺下激动,逼自己先想过一遍再去找卫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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