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马上去给你配方子,用最好的补血药材,你放心,太医院有的是天下最珍贵的神药灵草,一定能把你的病养好,对了还有师父,世上没有病是他不能治的,你且宽心……”
齐邈在说什么,宋礼卿没有听得太清楚,都是宽慰他的话罢了。
宋礼卿扬了扬唇角,道:“好。”
齐邈起身跌跌撞撞,三步一回头地走。
“齐太医。”
宋礼卿唤他,齐邈又从花园尽头跑回来,差点摔一跤。
“此事是你跟我的秘密,劳你替我保守,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可是……连宋大将军也不说吗?”齐邈问。
宋礼卿摇摇头:“算了,不说了,如果治得好,万事无虞;如果治不好,告诉他们,世上徒增两个担忧的人。他们抚养我,我却没有好好孝顺他们,尽惹他们忧心。”
“那太子殿下呢?他是你的枕边人,连他也不说吗?”
君麒玉吗?
宋礼卿没有想好。
他想象不到君麒玉得知这个消息的反应,是稍微可怜他,对他态度缓和一些?还是以为他又在装病作怪?又或者兴高采烈等他死,就可以重获自由?
“我再想想。”宋礼卿只能这么说。
“好。”
齐邈点头承诺了,消失在视野中。
周遭静悄悄的,天空闷得很,宋礼卿才刚刚及冠,他自知天资有限,没有神机妙算,料不到生死,也想不通情爱。
只有茫然一片。
齐邈回来得很快,他一手捏着一张纸,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食盒。
“这是我暂定的方子,以后有更好的我再给你。药我配好之后,今天就给你送去,你一定要按方子,每日煎服。还有……还有多的,我一时想不起来,想到了我再告诉你。”
齐邈的慌乱不比自己少。
“谢谢。”
宋礼卿是诚心的,这世上除了双亲有个惦记他的人,这是幸运。
“礼卿,你不用跟我客气,你总是这样冷冷清清的,跟谁都不太熟的样子,我会难受。”齐邈低着头,想起什么,“哦对了,这是我清早买的桂花酥,你最喜欢吃的。”
他偏爱吃甜食,但其实不是最喜欢吃桂花酥。
是因为小时候君麒玉带他逃课,在街上走失散了,君麒玉凶哭了他,又内疚请他吃桂花酥赔罪。不知怎的,这小魔头舔食他粘在嘴边的酥屑,说他嘴上粘着的最甜,还吵着嚷着要他再粘一点在嘴上,要再尝尝。
当时宋礼卿不肯,小魔头气急败坏,还去直接抢食他嘴里含着的……
从此宋礼卿对桂花酥情有独钟。
“你还记得。是莲香楼的吗?他们家做得最好。”
“是!”齐邈拿出一枚来说,“你先尝尝,是不是以前那个味儿?”
齐邈把金黄色的桂花酥递到他嘴边,宋礼卿手接过来放到嘴里,嚼了两下,香甜可口。
“桂花味很足,很好吃。”
“是吧。”齐邈看着他的吃相痴痴地说,“我一直觉得桂花香味像你,馥郁但不浓艳,清雅但不清高。”
宋礼卿很少被人这样夸赞。
“你把我比喻得过分好了。”
“一点都不过分。”齐邈反驳。
宋礼卿去接食盒,齐邈却紧紧抓着食盒没有松手,他埋着头,肩膀抖动起来,小心压抑的哭声。
宋礼卿被他带出了怅然,差点落泪。
“哎,傻大个,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齐邈抬起头,却已经泪流满面。
“我哭……因为我舍不得,我原来想,原来想等宋将军从西北回来,就去将军府向你提亲的,呜呜……”
齐邈泣不成声,又不想太事态,只能两只手胡乱地抹去泪。
“提亲?”宋礼卿惊愕。
齐邈毫不遮掩地说道:“嗯,我知道你一直喜欢那混小子,我就没敢跟你说过。而且我去你府上找你,你总是在做功课念书,我又怕打搅你,后来你总算熬出头了,结果君麒玉回来了……说到底,一步慢步步慢,终究是错过了。”
其实齐邈个头不亚于君麒玉,长相憨态中带着正气,端正俊朗,性格稳重又敞亮开朗,是个很好的如意郎君。
“你以后会遇到比我好的人,会有一段良缘的。”
宋礼卿拍了拍他的手臂,齐邈始终不敢直视他。
宋礼卿忽然理解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态,爱得多的那个人,总是要卑躬屈膝一些,而被爱的人,有底气趾高气昂。
他和君麒玉何尝不是如此。
齐邈离开后,宋礼卿还在小花园里逗留了良久,怅然若失。
正当他准备出宫回麒麟府,假山上忽然跃下一个白色身影,这人身手敏捷,动作利落潇洒,拦在了自己面前。
“楼兰王子?”
正是清早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宋礼卿以为花园里没闲杂人等,没想到还有一个藏在假山上面。
“你一个外邦人怎么能在皇宫随意走动?”
他答:“我获得景国皇帝恩赐,允许在皇宫太医院翻阅医术史记。”
“你藏在这儿,特地偷看人家谈话?”
楼兰王子抬了抬手里的一本医书,说道:“侍读大人错了,我找了个幽静之处看书,可没有闲情雅致偷看别人。”
宋礼卿疑心问道:“那你听到什么了?”
“听到你们又哭又笑,亲亲我我。”
“你……”
宋礼卿哪有心思和他耍嘴皮子,转身就走。
楼兰王子却主动追上来,幽幽说道:“你既然做了太子殿下的侍宠,就至少应该安分守己,难道攀附一个太子还不够?还是你生性就不安于室……”
“我们清清白白,没你们胡人那么开放。”宋礼卿加快脚步,“何况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觉得你的外表和你的作风不孚。”楼兰王子追着说,“长着一副不近人情冷傲孤绝的脸,却甘愿做人侍宠,还游走在各个男人之间,让我觉得可惜了这身皮囊。”
宋礼卿气得停下来回看了他一眼。
“你很了解我吗?”
“我想了解你。”楼兰王子直截了当地说,“要不你给我个机会,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要是不给呢?”
宋礼卿的手臂被他抓住。
“你就不怕太子殿下知道,他的侍宠背地里和一个年轻太医暗通款曲?我可是亲眼目睹你的情郎趴在你肩头哭泣不止。”
他这么一说,宋礼卿了然了,他压根没有听清宋礼卿和齐邈的谈话,只是通过他们的举止妄加揣测而已。
“楼兰王子刚才还教诲我,我岂能又和另一个男子纠缠不清?”
楼兰王子被宋礼卿说得语塞,松开了手。
宋礼卿赶紧远离他,只听他在身后喊。
“侍读大人,我会在景国皇城小住半年,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我的汉名叫裴星煦,下次别叫我王子了。”
“莫名其妙……”
宋礼卿看日头已到晌午,匆匆赶回麒麟府。
裴星煦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随后他又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我真是糊涂,我这番千里迢迢来景国求学,自有重任在身,却轻而易举被美色给迷了心去了……小侍读,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连名字你都没告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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