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有月无星,取而代之的是万家灯火。
“这小区的环境可真不赖…”卢妙菱小声嘀咕着什么。她倍感欣慰的笑笑,仰头细细感受冷风拂过额头,就连这份凉意都能让她感到留恋与不舍。
昨天刚下过雨,水泥的道路上尚且还留了几块湿痕,卢妙菱突然玩兴大起,暗自给自己立下了不能踩踏到水痕的规矩,她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一蹦一跳,双肩包上的毛毡小猫坠子也跟着一摇一晃。
眼看着到了小区门口,卢妙菱屏息两秒,铆足了劲跃过了前方这滩比方才看似更大的水渍,而就在落地的瞬间,她忽然皱紧了眉,竟然一连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陡然爆发的夸张大笑声在不远处响起。
“你是小学生吗?还是四肢不协调的那种?”余竞叼着烟靠在车门上,旁边同样立着的,是环着双臂的林逸淳。
卢妙菱嘁的一声,直接略过了就近这人,朝林逸淳招呼道:“新年好呀。”
林逸淳含笑点点头:“新年好。”
“喂。”余竞再也笑不出来,吹胡子瞪眼道:“当老子不存在是不是?”
深夜的街道,两个身姿颀长的男人立于拉风豪车前,虽说风格不尽相同,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画面光是看着就十分养眼。卢妙菱罕见的懒得和余竞斗嘴,欣赏片刻后便自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林逸淳见状挑眉,哪壶不开提哪壶:“看来革命尚未成功,余同志。”
“可拉倒吧你,你比我能好到哪儿去?”余竞啐他,大言不惭道:“今晚我就给她拿下。”
林逸淳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看他眼巴巴的忙不迭上了车,遂即也提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有道是各花入个眼,其中的缘由谁又寻思的清楚,饶是重来一次,料余竞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在h市遇上的这姑娘身上,今晚谁拿下谁还真说不准。
纷扰的思绪忽然被额头传来的凉意打断,林逸淳驻足抬头望去,零星碎雪自漆黑的天际飘扬而下,却难以追究来处。
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尽管不想承认,但等他鬼使神差的真跟余竞一道回来时,路上心中莫名上涌的情愫让一切变得昭然若揭,没什么好回避的,不庸人自扰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不过打开门,里面的人儿似乎比他更为吃惊。
只见陈馥手忙脚乱拉过被子将露在外面的两条光洁的腿藏起来,身体乳的瓷瓶陡然被掀倒在木质的地板上,咚的一声突兀闷响无情的助长了此时仓惶的气氛。
空气中还有身体乳残留的花香,而她正如被夜风惊扰的玫瑰心旌摇摇,问话间还带着惊吓后的虚弱:“你不是说今天会在那边守夜吗?”
林逸淳却是坦然自若的捡起地上的瓶子,人也随之坐在了床边,答非所问:“有什么好藏的?”
陈馥怔了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往常都是在浴室擦好才会出来,今天还以为他不会回来所以偷了个懒,谁知身体乳刚擦到一半就给弄了个猝不及防,她下半身只穿了内裤难道不该藏吗?
她手足无措,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早在八百年前就给看了个精光。“什…么意思?”陈馥被他意味不明的神情搞得有点紧张。
林逸淳薄唇微扬,仍是不答。眼神从她湿漉漉的双眼移到莹润微张的唇上,转而从口袋内拿出了那个揣了一路了盒子,轻轻的放在她的手心。
“这是什么?”陈馥低头看去。
那是一个黑色丝绒的首饰盒,昂贵的品牌,沉甸甸的分量。
林逸淳轻笑:“打开看看。”
从外表不难看出,这应当是一个礼物吧?这个年,好像没有她预想中的平淡和孤单呢。陈馥心中泛起一阵暖意,郑重的双手捧着盒子缓缓打开,于是瞬间被映入眼中的画面震惊道无以复加。
里面竟然是一对戒指。
女戒纤细精致,坚硬的金属材质被作出了藤蔓般的柔和曲线,在中央共同承托着一颗菱形的钻石。男戒较之稍宽,戒面做的拉丝哑光工艺,设计上以绳结的形式展现,却是和女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刚柔并济。
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剔透无暇,熠熠散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陈馥看得呆了,看的痴了,只觉这微光和此时林逸淳沉静注视的目光如出一辙。
“说来这事儿也拖了挺久的。”林逸淳说罢顿了顿,语气稀疏平常的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现在应该还不算太晚。”
凌晨三点,其实已经很晚了。原本说不会回来的人现如今正坐在眼前,原本层层雾霾透过了丝丝暖阳。曾经那个恶劣,玩味着说“你和我结婚”的人,如今面上也会流露出这般的柔软无害。
晚吗?短短一年时间的约定已过半程,怎么能说不晚呢?
“不晚的。”钻石的微光此时也漫进了陈馥的眼底,她展颜笑道,圆润的杏眼弯成了两道月牙。
两人都不觉晚,那便不晚。
林逸淳在盒中取了男戒,放在陈馥的手中,复又取出了女戒放在指尖把玩。他挑眉,带着不羁的少年气,像是邀请,又像是挑衅,“来吧?”
会是意味着什么呢?是对过去的认可,是契约精神的再次升华,上一次陈馥带着屈辱,这一次却怡然前往。
谁都没问,也许他们都不再急于追寻一个确切的答案,要或不要,好或不好,是或非,正如无端飘雪,悉心感知那份凉意即可,一念之间的灵犀一点同样足以让前方的脚步坚定许多。
这样的盛情陈馥着实难却,满腔的热忱被星星之火点复燃,往日的一幕幕如默片在脑中飞速滚动,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第一次合作?是夜半的篮球场?还是跨年那天的许愿?
记不得了,她伸手,学着他的语气狡黠道:“你先。”
从未敢奢望的交换戒指仪式,居然在这个新年夜里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到了,戒指顺着指环缓缓而下,或纤长细润,或修长有力,只是指圈同样套在了彼此血脉流通的地方。
陈馥披着浅蓝色的长绒睡衣坐在床上接纳了这一刻,却仍能感受到其中的庄重。林逸淳呢?微微一动手指便能感受到陌生的束缚感,他垂眼看着无名指上多出的那枚戒指,少见的出神了片刻。
金属很快拥有了体温。
“下雪了。”
他听见陈馥清灵柔和的声音,跟着一同看向窗外。
此时的雪较之先前大了许多,纷纷扬扬像是积蓄已久,林逸淳低低嗯了一声,应道:“还真是。”
a市今年的雪来的算是很迟了,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说的是离别也是重逢,要说这个到来的时间点,似乎反而更加应景。
由于昨天睡得太晚,陈馥愣是挣扎了几次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倒是林逸淳林逸淳神清气爽的起了个大早,“慷慨”的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早安吻后,留下了两张画展的票。
“谁大年初一去看画展…”陈馥脸烧的厉害,乌黑的瞳仁四处乱晃。
林逸淳人畜无害的笑笑,简洁道:“你。”说罢便潇洒的扬长而去。
一直磨蹭到下午,陈馥才百无聊赖发了微信给卢妙菱,不成想等了好久都没有回音,拨了电话过去,卢妙菱虚弱道了声抱歉,今天不能陪她了。
想是她昨晚上和余竞玩儿的太疯,陈馥偷笑着挂了电话,随便收拾收拾就独自出了门。
雪下了一夜,路面上白茫茫的一片,只留为数不多的几个脚印,她循着前人踏过的痕迹,走到半途忽然突发奇想踩上了未经人迹的平整雪面上,咯吱咯吱,这是循规蹈矩不曾有的声音和松软触感,像踩在云端,偏生每一次都格外踏实。
陈馥学民乐,在艺术鉴赏方面却是一窍不通,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生涩难懂的画展,到了才意外发现居然是一场儿童手绘的油画展。
会展中心别出心裁的被布置成树洞的模样,里面盘织交错如同迷宫,随着一幅幅色彩丰富又充满童趣的画作呈现在眼前,给人一种树洞探险的乐趣感。
陈馥稀里糊涂的被塞了一个纯白的帆布袋,每到一个固定的场景就会有数个放大无数倍的彩色印章供前来看展人即兴diy。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充满着许多奇思妙想,小小画作里面天马行空的想象被各种夸张的色彩表现出来,有着成人所不具备的独特张力,有的逗得人忍俊不禁,有的又能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
渐渐的,陈馥越看越是投入,看到特别感兴趣的,还会停下来反复品味,也不知是体内的艺术天分得到了激发,还是受了孩童视角的艺术熏陶,她手中的白色帆布包上留下的色彩也随之变得愈发放飞大胆,乍一看,还真有点童趣的意思在里面了。
就在她止不住为自己的艺术巨作沾沾自喜的时候,前方传来了工作人员礼貌的提醒。“这边是出口的方向,如果您还想要继续探索,可以右转哟。”
陈馥下意识徇声看了一眼,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少女感十足的白色衬衣搭配粉色的百褶格裙和白色裤袜,领口处系着绸带,一头长发被束在头顶,绑着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这里的工作人员无一不都是这样充满亲和力的装扮,和画展主题十分相配。
“饶诗念?”陈馥简直要惊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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