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陈馥冷不丁的一颤,鸡皮疙瘩瞬间从脊骨传遍全身。
她不得不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磕磕绊绊的叫了一声门口的唐茹之:“妈…”
“醒了就快点起来吧。”唐茹之眼风淡淡的,扫到林逸淳那儿才恢复点笑意:“妈给就知道你们还没吃早餐,特意给你们带了。”
“谢谢妈。”林逸淳轻咳两声,只觉喉咙干涩,他看唐茹之仍杵在门口,欲言又止:“妈你…”
这回唐茹之总算是意会到了:“你们收拾收拾,妈自个儿参观。”
她一转身,林逸淳立马就将手抬了起来,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刚才抱歉。”
相比起误触,男人这点子源于两性的劣根性更让他觉得难堪,何况是在方才那种不合时宜的情况下。
陈馥避开他的视线自顾溜下了床,闷闷的说了句:“没事。”
尴尬气氛比昨晚的还要多上几分。
两人分头洗漱,陈馥的洗漱用品都放在外面的卫生间内,她先一步出了房。刚挤好牙膏塞进嘴里,林逸淳就跟了进来,神态自若的站在她身边开始刷牙。
他明明可以在睡房的卫生间洗漱的,还特意跑出来做给唐茹之看。
陈馥和林逸淳还从未有过这样有生活气息的时刻,看着白白的沫子盖住了他的唇线,让他看上去都多了几分柔和。
视线不经意在镜子中撞了个正着,也不知是谁先一步躲开了。
“陈馥,家里的碗呢?”唐茹之这时已经到了厨房,弯着腰挑挑拣拣的。
陈馥顺从的走过去,打开左下第二个碗柜,看着台面上的油条包点和保温桶,问道:“妈你吃过了吗?”
“你拿你们两个人的就行,也不看看几点了。”唐茹之压低了点声音:“馥馥,你现在可是结了婚的人了,别说妈没提醒你,还贪睡呢?”她回想起女儿刚才的模样:“早起个三十分钟要不了人命,结了婚就要拿出结了婚的样子,别等人家逸淳起床了回头还要伺候你。”
唐茹之面对自己的女儿,话说的毫不客气,她自认为是将自己过去的持家之道传授给下一代,话糙理不糙,一切都是为了下一代的家庭和谐好。
陈馥看了眼客厅的挂钟,才七点。
说实话,她并不认同。
如果选择结婚的两个人不是出于平等互敬在一起相处的话,那结婚的意义又在哪呢?平等,这是陈馥在成长路上最匮乏的东西,也是最能触及她敏感自尊的部分,从前在家里没有得到过的,往后她希望能通过自己选择来改变。当然,她和林逸淳压根没到谈论这些问题的程度。
不过她也没有立场怨怼唐茹之。
她当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年年月月的工作重心都是这个家,能有这种想法也不足为奇,并且她的付出陈馥都是看在眼里的。
要说她的好,她却做不到以己度人,真真正正试图了解过自己,要说她不好,偏偏她能在七点的清晨炖好一盅香喷喷的清鸡汤不辞辛苦的给小两口送到嘴边。
“妈可是特意跟人打听了,这汤里加了十几味药材,你们年轻人不知道爱惜身体,熬夜喝酒那是常事儿,我们做长辈的就这点心意,能补回来的就补补。”此时唐茹之正坐在餐厅旁,笑眯眯的看着林逸淳喝着她送来的鸡汤。
“很好喝。”林逸淳赞叹着,不忘捋着顺毛:“妈你辛苦了。”
多么乖巧顺人意的好女婿,将陈馥平日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学了个七七八八。
陈馥收回视线,偷偷撇了撇嘴,将碗里的汤喝的一滴不剩。
唐茹之如言只是专程过来看看两个小年轻人,等他们吃完早餐,提着保温桶便走了。
陈馥看着母亲消失在电梯间的身影,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段芸都还没来过,唐茹之这回算是抢了先,用不上谁去招呼,她自己就能兴冲冲的把这套不大不小的房子从头到尾打量个遍,得亏林逸淳心细,最后连刷完牙的杯子都和她贴着放在了一块,这才蒙混过关。
“你妈怎么回事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林逸淳被这一遭弄得有些窘迫,无意间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如果今天来的是段芸,以他的性子,少不了要讨几分脸色回去。
“我妈就这样,不好意思了。”陈馥矮了矮肩膀,上面的手臂随之滑下。
片刻之前还有说有笑的夫妻模样再没了影子。
她径直回了林逸淳的房间,抱起了自己枕头。
“陈馥。”林逸淳还站在门廊处,出声叫住了她。
“怎么了?”陈馥回头。
林逸淳问:“你妈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不知道。”陈馥看过自己的手机,上面并没有更新任何聊天记录。
这就说明唐茹芝即便是来,在知会陈馥还是林逸淳这件事上,定然是选择后者。
林逸淳大步已跨到了她跟前,抽走了她怀里的枕头扔回了自己的床上,直接了当道:“别搬了。”
两人都明白,今天这遭之所以有惊无险,还是因为小区门口的保安见唐茹芝面生,一开始便将人拦着没让进,后来唐茹芝给林逸淳来了电话,让他在电话里就给保安打好了招呼,该录的指纹、人脸一样没落。
不然也不会给他们两个这么多的时间收拾这收拾那。
可下一次呢?
陈馥光想想就觉得胆寒。
“行。”她意外的爽快,面色如常。
连林逸淳都觉得稀罕,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房间内有地毯,再加上平日里每周也都会有人上门保洁一次,所以还算得上干净,于是林逸淳主动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挪到了地毯上,界限分的无比清晰。
经过商量,东西什么的都先不挪了,陈馥日常主要还是会在原来的那间房里活动,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到这边来,避免再遇上今天这样的突击检查,为了更加稳妥,睡觉时间再将房门关上。
陈馥就这么默然的看着林逸淳忙活,等床上的东西清干净了,再心安理得的把自己的被褥拿出来铺上。
没有踌躇、没有扭捏、更没有在酒店那会儿的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
她在模模糊糊中忽然意识到,与其庸人自扰的让自己反复陷入两难的考量和抉择,不如爽快的将这个问题抛给其他人,能轻松不少。
经过了昨晚,她也彻底断了自己内心那点旖旎的心思,藏得辛苦,不如舍弃。林逸淳总是这样,用一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关心与施舍,让她一次次放下防备,可最后的结果呢?
摘不清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只剩一个月。一个月后,等她彻底结束这一切,必定要离这些人和事越远越好。
很快到了陈馥和瑶姐约定的日子。
去之前她没忘了和林逸淳打声招呼,坐在书房里的林逸淳,双眼看着电脑,听到陈馥要开始回樾町小筑复工的消息,头也没抬,仅仅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罢了等陈馥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又叫住了她,依旧送给她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关照:“有事给我打电话。”
樾町小筑还没有上客的这些时间,陈馥只得回了原来和宋忆同住的那间宿舍。
结婚、蜜月、唐茹之、林逸淳、饶诗念…近日发生的种种,让陈馥有些应接不暇,包括宋忆。
其实以她和宋忆的关系,断然不至于因为一个饶诗念就产生了隔阂。但就不知道为什么,打从上次和宋忆简单聊过几句饶诗念后,陈馥就莫名不想再面对这个人。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这时候宋忆不在,她也算送了一口气。
陈馥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
月白色的旗袍恰当好处的将属于一个女人的玲珑曲线勾勒出来,哪一处该收紧,哪一处该开衩,又开到什么位置,总是恰当其位。明明是欲衬托出风情韵致,立领却将白皙的脖颈半遮半掩,搭上古典盘口,引人探究。
若说黑色代表着神秘,那白色便是无暇,纯洁得令人向往,同时也在诱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沾污。
陈馥垂下头,用簪子将头发盘在脑后,一切都好似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什么都没改变。
但从她这次回来,能明显的感觉到,樾町小筑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樾町小筑在一众餐饮饭店中能做到今天这般的风头无俩,不用多说,背后的老板定然是要在黑白两道都能走得开的人物。更不差还有精力和瑶姐这样能老练周旋的人物,实在没理由经过一个小小的食客与“员工”之间的冲突就大伤元气。
可事实上,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的樾町小筑生意是一落千丈。
瑶姐之前提过的长达一个月的重新开业回馈并未能收到预想之中的回馈,人手不足更是无从谈起。
哪怕是在周末,上座率都远不及从前的七成,更不用说还有人愿意花这个闲钱点什么劳什子节目了,曲艺两条线的这些人里,每天都有无事可做的人。除开饶诗念不谈,从前那几个因为业绩好有恃无恐的人如今也变得多了几分谨慎。
陈馥在私下听多了这些人的抱怨,说是每天都在电话联系从前相熟的那些老客,只是结果要么是顾客找理由推脱,要么干脆连电话都不接,是一点情分都不愿再讲,能再次约过来还能充值的寥寥无几。
她们都如此,陈馥就不用说了。她一连一周下来都轮了空,也是,她手里本就没几个老客,平日里也属于维护,这里面她是最指望不上的那一个。
早知如此,当初瑶姐又何必费那个口水将她硬留呢,现在瑶姐因为业绩交不了差而焦头烂额,每天早中晚提着不同的人开着重复的会,陈馥也就没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拿出自己的时间去麻烦她。
这恰好合了她的心意,陈馥巴不得接下来的这些时间里能日日轮空。
再说回林逸淳这边。虽说陈馥搬到了他的卧室,两人距离近了,可关系却连最开始的状态都不如。
陈馥基本都泡在暂且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内,等到要睡觉了才轻手轻脚的过去,有时候林逸淳已经睡了,黑暗中只留下清浅的呼吸声,几不可闻。有时候他很晚都在书房,陈馥路过时能听到里面他与其他人低声讲电话,甚至还有时候,他整夜都不会回来。
在摆正自己的位置后,陈馥已经很少会因为两人之间那点变化感到困扰了,在足够放松的时候,她还会有那个闲心看看周边热门的旅游城市,想着等正式辞了职要出去好好放松一下。
她掰着指头算着日子,只是日复一日,越临近期待的那天,陈馥就越觉得心慌。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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