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 一辆黑车驶入了别墅,医生拎着医药箱快速下了车,在安保的带领下, 他上了楼, 一路上,他看见不少血迹, 当真是心惊肉跳。
他进了主卧,眼前是似曾相似的场景。
霍长官坐在窗前的沙发上, 阴冷的目光盯着床上的oga, 这个oga他在云端金屋时是见过的,生得很漂亮,只是那时候的他昏迷不醒, 而此刻,他醒着, 却是目光涣散,对周遭毫无所觉一般。
医生不敢再看, 仿佛没有看到这种诡异的情况一般,只轻脚走到了窗前, 微微欠身,“先生。”
alpha看了他一眼, 卷起了血渍斑斑的袖子,露出了伤处,医生倒抽了一口冷气,但见麦色皮肤上一个皮肉翻卷的咬伤,伤口周边青紫一片, 显得血腥又可怖。
医生哪敢露出半分探究的心思, 只垂眼放下医药箱, 开始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等包扎好,正待站起,他无意往alpha脚上一瞧,唬了好大一跳,但见alpha的白袜已浸了半双鲜血,黏稠地浸出一层来,他不敢耽搁,复又半跪下去开始处理脚上的伤。
静谧的空气中,时光流逝得如此之凝滞。
等处理好一切,医生终于松了口气,他站了起来,低声与alpha道别,很快,医生走了,门啪嗒一声被带上了。
关门的声音其实很轻微,但温墨好像被惊到一般,他浑身一颤,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起来,他看了眼窗前的男人,撑着身体下了床,爬到他身上伏进怀里流起泪来,他收起了那套歇斯底里的态势,变成了最脆弱的雏兽,最不堪一击的弱者,他哽咽着恳求。
“霍衍,”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别让我生孩子,求你了。”
霍衍面无表情,但他的眸色很冷,他看着流泪的oga,冷漠又平静。
温墨感受不到他的冷似的,只亲着他的嘴角,“我怕疼,我还怕我怀孕你又去找别人,霍衍,我只要你,不要孩子。”
霍衍已经彻底寒了神色,“温墨,不要玩弄这些可笑的小心机。”
温墨绝望无比,跪了起来劈头盖脸地打他,霍衍紧紧控住他的手,“够了!”
他脸色可怖地阴寒,“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忍耐度!”
话音未落,温墨重重一拳地捶在他身上,他流着泪吼,“我给你的只有我自己!不包括生孩子!”
他满脸的泪水,绝望又愤恨,像一个挣扎在命运旋涡里的弱小生灵,他反抗不了任何,只能眼睁睁见证覆顶命运的来临。
“不包括孩子你懂不懂!”
霍衍青筋直冒,他好好好地点头切齿。
“不包括孩子?”他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字一个字狞道,“那你愿意给谁生?姓张的那位?”
霍衍并不是一个会回避问题的人,他的人生态度便是直面一切,用狂暴、凌厉的铁腕撕碎一切挡在面前的东西,但在这件事上,他违背了,然而事实是,无论他如何忽视,那根狠狠插在心中的巨刺始终存在着,时不时搅得他心口狂躁无比。
到了如今,愈发溃烂的伤口更是折磨得令他发狂——oga的背叛从来就是他的沉疴痼疾。
他阴狠地控住温墨的下巴,逼着他直面自己,“如果今天肚子里的是他的种,你会发这个疯么。”
“嗯?”他森然凑近了他,骤然提高了声量,“你背着我跟他做的那些烂事真当老子不知道么!”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地摔在霍衍的脸上,打得他一下子偏过脸,他面色铁青回头,却听得温墨声嘶力竭,“那你呢,你又有多少人!这些‘烂事’你又干了多少!因为你的位高权重,因为你是alpha,所以你就比我更干净了么!”
温墨咬着牙流泪,“霍衍,你恶心!你虚伪透顶!”
“你的那些保证在我看来一文不值,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但是啊,在你们alpha眼里,我一个oga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平等,我没有任何资格!”
“所以我拿什么东西相信你一句轻飘飘的保证!凭你的良心,还是凭着我好用的身体!”
“可是啊。””如今连我的身体也是不合格的,我已经不‘干净’了,连作为你情人最基本的贞洁都达不到,我甚至永远也做不到!”温墨疯狂地流泪,“霍衍,如果你想要一个‘干净’的我,请在我七岁之前找到我,至少至少,我在这个烂透了的a权社会把贞操努力地维持到了七岁!”
他发狠抓了一旁的抽纸盒砸了过去,“你们这些该死的alpha!你还有什么脸要求我再生一个人质交给你!”
温墨疯了一般抓过任何够得到手的东西砸向霍衍,他的隐忍、他的蛰伏、他十几年的人生学会的心机全数没了,他被一个落在他肚子里的小生命彻底击溃了。
黑影袭来,他一下子被抱住了,紧紧的。
温墨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他没有挣扎,好像明白连挣扎的必要都没有了,他哭得歇斯底里,为他从来没有自由过的人生。
可为什么他要生在这样的人间啊。
他疯狂地流泪,哭到浑身都在颤抖。
霍衍不计较了,他完全不计较了,狂怒、暴虐已经充斥着他的心脏,让他躁得想杀人。
——睥睨一切如他,却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他无法解决的问题,也毁灭不了的问题。
雄鹰不屑与虫蚁为伍,羚羊永远是狮子的餐食,弱者注定被强者践踏,这是霍衍认可的世道。
他并无那么多的正义,可此刻他却对一个七岁孩子的遭遇恨到发狂。
自他知晓他与那姓孟的关系,霍衍不是没有意识到他可能有的遭遇,起初他不屑去问,到后来更是决口不提——他已经不敢深究原因。
他的oga真是最知道如何令他发狂。
七岁的oga是什么样子,他知道的,档案的照片里,oga瘦巴巴的,眼睛格外大,皮肤很白,细软的头发微微卷曲着,像个弱不禁风的漂亮瓷娃娃。
这一年,霍衍十六岁,在霍氏继承人的混战里刀口舔血,死地求生,因任务失败被囚在一个深海中的巨轮严刑拷打,每一天都不知是否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说到底,即便回到过去,他并没有能力拯救他。
霍衍,这个靠着坚不可摧的意志、无双的智谋、凌厉的铁腕,一步步将一切践踏在脚下的极权男人,在那一瞬间,第一次感到了人生中的无力。
但此刻的霍衍却表现得极度的冷静,这让他那张冷峻的脸更显得酷厉,他抱孩子一般将oga抱在怀里,将他哭得湿漉漉的一颗脑袋揉进了脖颈里。
他忘了,一开始,他不过想看着这个背叛他的oga如何拼命又无用地挣扎在他的掌心中,他束缚他于金屋,恶质地换了药,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不过想一点一点地拔去他尖利的爪牙,锉去那倔强又铿硬的外壳,碾碎那杂草一般顽劣的灵魂,直至彻底屈服在他的手中。
但后来,他已经昏聩、愚不可及地开始期待这个融了他们二人骨血的孩子。
他抱着他,一直等到他哭累了睡了过去,才将他放在床上,oga的睡颜是那样的平和,平和到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人世间的痛苦,他真是漂亮,霍衍想,他越长越漂亮了,要不他怎么愈发沉迷了。
霍衍粗粝的手掌探入他的衣摆,轻抚着那细腻紧实的小腹,他垂下了头,轻轻地吻住了他的oga。
等温墨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被揽在一个厚实温热的怀里,他迷迷糊糊动了动,小臂却是被控制住了。
耳边一个声音道:“别动。”
话音未落,手肘上传来微微的一丝痛意,温墨一颤,抬起了眼眸,他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正将一根细细的针头插进了他的皮肉。
稠红的血液慢慢地从他身体出来,流入了采血管。
温墨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这些人又走了。
温墨挣脱了男人的怀抱,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阖上了双眼,像是又睡了过去一般。
霍衍站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目色很是深沉,许久,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啪嗒一下,他单手用拇指打开了它,暖黄的灯光下,一枚钻戒熠熠生辉。
霍衍冷漠地看着它,半晌,他骤然阖上了,又将盒子揣进了口袋。
他烦躁地搓了搓脸,走了出去。
刚带上了门,一个孩子站在面前。
“学校放假了,”同同说,“宋妈说哥哥在里面。”
霍衍疲累地揉了揉眉头,淡淡道,“他在睡觉,不要进去打扰他。”
同同懂事地点点头。
“霍叔叔,”同同又问,“哥哥他要生孩子了么?”
霍衍睁开了眼。
“刚才那些叔叔是医生吧,”同同指了指楼下,“我看见他们手上的60°医用恒温箱了,书上说只有采集受孕者血清中的gch才需要用这种恒温箱。”
同同很自豪的样子,他期待笑了笑,“霍叔叔,我是不是马上也要当大哥哥了?”
同同很兴奋,面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霍衍盯着他半天,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吃饭吧。”
他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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