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直的手臂,颤抖的手,秋阁的惊诧定格在脸上。

    空回头看着自己的手肘和她的手掌。

    空夏夜瞬间拔出了一柄短刀,“你是谁?为什么……”

    “啪!”

    空抬手打了个响指。

    时空在此刻凝滞,飘雪狂风顿在空中。

    空摇了摇头,“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空族。”

    话音落,狂风骤起,雪珠狂舞。

    雨雪冲天而起化成一只兽首,张开血盆大口将秋阁吞下。

    “啊!”秋阁尖叫着睁开双眼,倒爬着瘫软在地。

    她在急促的喘息中,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黑牢。

    黑牢还是那个黑牢,空在仅有的月光下端坐,衣袂朦胧。

    “你……为何想拦我?”

    秋阁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我……”

    空再次望向夜空,“我是天下的灾祸,我杀了百万人,人类恨我,诡异惧我……或许,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我的坟墓……”

    “可这对你不公平!”秋阁跳起来,她迟疑了片刻,声音也变低了一些,“至少,她对你不公平。”

    空轻轻一笑,苦涩,“公平?”

    “两人之间,为何要论输赢?”

    秋阁满脸错愕,紧跟着上前两步,又在空身后不远处停下,“那你,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自暴自弃,任由诡楼被那些诡王占领?”

    空笑着摇了摇头,不答。

    秋阁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噔噔噔冲到空面前,张开双臂遮住月光,“这里的月光再美,那都是假的,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空怔怔地看着她。

    他嘴角挂着微笑,将手臂抬起。

    秋阁脸上的表情骤然惊讶,又逐渐凝固。

    空的手臂上长出了斑驳的痕迹,玉器一般的肌肤全都凹陷下去,像是失去了水分的苹果,“我也是会老的。”

    “你这是……”秋阁有些慌乱地收起胳膊,双手背在身后,局促不安,“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用道歉。”空笑着将胳膊收入袖中,“我虽长生,却非不死,数千年的时光,我也差不多要走到尽头了。”

    他满是回味,又稍有遗憾地看过四周。

    “守了这里数千年,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虽然这楼里所有人都不希望我好过,这么说来,我若是死了,说不定还算是件好事。”

    “最后的最后,让我多看两眼夏夜,可以吗?”

    秋阁咬着下唇,目光闪烁。

    她欲言又止,几次反复,最后还是决绝道:“抱歉,我知道我这么说非常自私,但现在这栋诡楼里,或许只有你能镇压那些诡王了。”

    “老祖。”她颤抖着声音,“你答应夏夜的是一生一世。”说完这话,她都不敢去看空的眼睛。

    月光笼罩着她的轮廓,影子落在空的身前。

    “一生一世……”空呢喃着,闭上双眼,微笑着,嘴角却是向下,“一生一世……呵……一生一世。”

    秋阁躁红了脸,攥紧了衣摆。

    “孩子。”空重新睁开眼,恢复那温润如玉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秋,秋阁,我叫秋阁,秋天的秋,阁楼的阁。”

    空站起身来,他比解冰一般高,一伸手就能摸到秋阁的脑袋。秋阁没有闪躲,任由他的手掌拂过头顶,“你和夏夜一样,也是个绝情的人呢。”

    秋阁语塞,垂下脑袋。

    空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说的没错,说好的一生一世,就该一生一世。”

    “我们走吧,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做些什么。”空转身向黑暗走去。

    秋阁眼前一亮,赶紧跟上。

    两人的背影,被黑暗吞没。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空身上泛着淡淡荧光。

    他就像是宇宙的中心,从墙砖地缝里吸取星星光点,萤火虫般的光斑围绕在他身周,两人仿佛行走在星河之中。

    秋阁伸手去触那些光点,光斑便穿过手掌,钻进空体内。

    空瞥了她一眼,慈爱的像是在看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些都是诡楼里的游离能量,放出你的精神触须,你也可以做到。”

    秋阁立马开始尝试。

    她闭上双眼激发精神触须,视界一转,金黄色的精神触须便裹住了她全身。

    那些游离能量果然产生了变化,见过她身边时减慢了速度。

    她心中一阵兴奋,可等她尝试用精神触手捕捉那些能量的时候,那些能量又忽然加速,全都涌进了空的体内。

    “差点忘了,你的精神力太弱,抢不过我。”

    秋阁被空噎得胸口发懵。

    成心的!空这么做一定是成心的!

    秋阁气鼓鼓地抬眼看他。

    他耸耸肩,“我又不是好人,特别记仇。”

    秋阁哑口无言,只能垂头丧气,“是我自己用激将法逼老祖你帮忙的,被反过来捉弄一下也是我活该。”

    空微微一笑,“我活了这么多年,精神力比你强很正常。不过……”他挑眉摇头,“现在的空族教育这么轻松吗?就你现在的水平,也能加入余烬?”

    秋阁愣住了,心里翻江倒海。

    空还不知道空族在外面都快被赶尽杀绝了?

    秋阁一瞬间的犹豫被空捕捉,他眯起双眼,“怎么?有什么问题?”

    秋阁匆忙摆手,“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弱了,感觉有点害臊。”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鬓角。

    空眉头一皱,良久……

    “外面,是不是已经没有空族了?”

    秋阁张嘴,空便警告道:“不要试图隐瞒我,只要我想,你的灵魂在我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秋阁闭眼叹气,“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是个空族。”

    空有片刻错愕,随即满面苦涩,“是嘛,还真像是我的好姐姐会做出来的决定啊。”

    “她的执拗,一开始只是觉得我是天下的祸害,后来甚至觉得整个空族都是人类世界的威胁,却也说的没错,空族的归宿便是疯魔。”

    空明明顶着一张青年的面孔,却仿佛又老了一些,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秋阁唯恐再刺激他的情绪,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不发一言地听着。谁也不知道,在楼里关了数千年的空,什么时候会变成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

    许久,远处终于出现了光亮。

    火把摇曳,光从铁栅栏缝隙里扭动进来,拖长了影子落在两人脚边。

    “到地方了。”空停下脚步,“穿过这道栅栏,我们就会正式和那些诡王对上,你有什么计划吗?”

    秋阁有些紧张,咬牙道:“老祖,你能对付几个诡王。”

    空挑眉,“我可以打十个。”

    秋阁翻了个白眼,“你是说一千年前?”

    空耸肩,“知道你还问?”

    “老祖,我没和你开玩笑。”秋阁急得跺脚,“我还有个朋友有可能正在赶来,我,我不希望他出事。”

    “哦?”空拖长了音调,“朋友。”他顿了顿,“余烬的人?”

    秋阁咬牙,“这有什么关系?”

    空正色道:“他知道你是空族?”

    秋阁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他全都知道。”

    空也沉默下来。

    空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望向栅栏之外,“空灵,空漠,空我,分割了我半数力量,剩下一半,也在数千年的消磨中逐渐枯萎,如今我只比普通人稍强一点。”

    他看了秋阁一眼,“连你也比不上。”

    “怎么会?”秋阁指向两人身后的黑暗,“我刚才都抢不过你。”

    “那是你的技巧太差。”空打断她,“把手给我。”

    秋阁伸出手,被空一把攥住。

    他闭上眼,片刻之后惊讶地睁开,“你的技巧很差,但和一个半神级的诡异交过手,还正面击溃了它?”

    “这都能感应出来?”秋阁连忙抽回手。

    空扬起了眉毛,“你当时吞了那诡异半数能量,极大地扩展了自己的精神之海,如果说别人体内只有一个水杯,你体内就能装下一座大海,但是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秋阁讶然,“所以,我现在其实很厉害?”

    空摸着下巴,“再修行个一千年,你大概就能和我差不多厉害了。”

    “一千年?”秋阁瞬间脸都垮了,“现在哪里有一千年给我?”

    空乐不可支,“在外面要一千年,但在这里,只要一个瞬间。”

    秋阁已被逗得没了脾气,“老祖,算我求你了,有办法你能不能直说?”

    空猛得靠近过来,抬手就撩开了秋阁的长发,指尖搭在她的脖上,“空灵现在不就在你身上吗?”

    秋阁下意识地摸向脖间吊坠。

    空的话语忽然充满了诱惑,“吸收了他,你就能变得和我一样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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