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阁在解冰掌心翻动碎牙,“猪牙长这个样子?”

    那颗牙大概五厘米长,呈现出发黄的白色,表面凹凸不平,看起来有很多划痕。

    解冰举起猪牙,借着月光观察,“准确来说,这是一颗家猪的獠牙。”

    “一般家猪都会在年幼时拔掉獠牙,但坦腹村的村民们喜欢散养,为了保持猪肉野性的风味,常常会让家猪留下獠牙。”

    视线落在猪牙末端。

    “末端连着筋肉,肉块已经开始腐烂,但是时间不长,可以确定这颗牙齿是在不久前刚刚脱落的。”

    食指在猪牙的断面上来回摩挲。

    “断口非常新鲜,很像是被钝器敲打多次后碎裂而成的扩散性裂痕。”

    “被钝器敲打?”秋阁咀嚼着解冰的话。

    她突然联想到村民形容的现场情况,“尸体被野兽撕成碎片,不成人形,面目全非,也就是说大家只是主观判断大厅里发现的尸体属于阿果!”

    一股寒意从尾椎直窜后脑。

    秋阁惊呼出声,“死在这里难道根本不是阿果?”

    解冰将猪牙收入口袋,默默点头。

    “可是……”秋阁无法理解,“为什么?”

    解冰微微摇头,“我们只能推断有人布置了事发现场。阿果可能还活着,也有可能死在了别处,至于理由,这是我们接下来必须查明的真相。”

    秋阁喃喃道:“又或者,这颗牙齿只是一个巧合。”

    解冰眯起眼,侧头望来,“幻象从不说谎。”

    他凝视着秋阁的双眼,“我相信你,一如信我自己。”

    秋阁被他看得脸红心跳,又对他说的话有些无语。

    ‘明面上是在夸我,说到底还是要夸自己,这人就是臭显摆。’

    ‘不对!’

    ‘话从他嘴露出来,怎么感觉他是福尔摩斯,我是华生了?’

    ‘这个主从关系不对劲啊!’

    秋阁腹诽了几句,正想说些什么挽回气场。

    解冰忽得全身紧绷,杀气腾腾地望向秋阁身后。

    “蹲下!”

    秋阁想也没想,立马抱头蹲下。

    等她彻底回过神来,解冰已经冲出屋外,手扶栏杆眺望四周。

    秋阁赶紧起身,跑到解冰身边,“怎么了?”

    解冰凝视远处黑暗,手指身后窗户。

    秋阁朝那望去,才发现原本紧闭的窗户开了一道狭缝。

    刚才有人在窗外窥视!

    是谁?

    她脑中念头刚起,心头灵感便有所触动,扭头向右前方望去。

    一道黑影正闪身奔入村中小道。

    “在那!”

    秋阁边喊边指。

    解冰立马展开行动,一翻身越过栏杆跳下楼去,迅速追入小道。

    秋阁没有这种身手,只能按原路返回。

    她可没解冰那种过目不忘的能力,唯恐跟丢对方,迈开大步在楼梯上飞奔。

    突然!

    脚下“咯嘣”一声脆响。

    年久失修的楼梯破开一个大洞。

    “啊!”

    秋阁惨叫一声,直接穿过楼梯大洞落下一楼。

    更惨的是,一楼是猪圈!

    她“叭叽”一声摔进地里,溅了一身泥泞。

    从慌乱中回神,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高兴的是,猪圈里都是软泥,这一下至少没有摔伤。

    难堪的是,这是猪圈!

    哪怕圈里被简单收拾过,没什么污糟东西,那些臭泥隔着衣料还是让她浑身难受,更别提溅在手上脸上的那些泥点。

    鬼知道泥里混着些什么!?

    “呕!”秋阁弯腰干呕,就听到解冰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秋小姐!你没事……”

    话没说完,解冰已经站在了猪圈外,愣愣地打量着她。

    “你这是……”

    他看看破损楼梯,瞬间明白了事情经过,眼神流转间,隐约透着些幸灾乐祸。

    秋阁顿时心头火起,恶向胆边生。

    “哎哟!”她假装柔弱,垂手揉着脚踝,“我好像扭到脚了。”

    她装着尝试站起,脚下一软又坐回泥里,“不行,我站不起来。”

    解冰闻言立马将上半身探入猪圈,“把手给我。”

    秋阁看着他伸来的手掌,心中嘿嘿一笑。

    她猛得攥住解冰手腕,用力朝自己一拽,“和我一起不干净吧!”

    “秋阁!你!”解冰完全没有防备,扑在秋阁身上,和她一起滚在泥里。

    猪圈里,传出秋阁畅快的大笑。

    半小时后,两个满身臭泥的身影,偷偷摸摸地回到崇楼。

    误入猪圈的秋阁,殃及池鱼的解冰。

    他俩没走正门,偷偷潜到住宿楼墙边。

    一楼自助餐厅灯还开着,不过已经没人在内饮食。

    “崇楼不是给旅客住的宾馆吗?为什么会没热水洗澡?一定得去温泉?”

    秋阁低声吐槽。

    解冰扭头瞪她。

    她立马一缩脖子,“歹势歹势。”

    解冰无奈叹气,脚踩窗台,手扒窗框,试了试结实程度。

    303的窗户没锁,那是他特地留的后路,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秋阁小声道:“其实可以走正门嘛,你脸这么臭,别人也不敢问你什么。”

    解冰身形一顿,回头死盯秋阁。

    秋阁赶紧捂住嘴巴。

    解冰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才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爬楼上。

    他双臂一展,猿猴般攀上三楼,从303的窗户闪身而入。

    “略略略……”秋阁朝窗口做着鬼脸。

    “身手好怎么了,还不是躲不开本姑娘的污泥攻击。”

    她得意地笑了两声,转而思索起此行收获。

    情况比她想象中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

    怪物依旧不知所踪,村中可能还有内应,而解冰显然对她有所保留。

    他的真实身份绝不简单。

    所以目前对他可以信任,但不能依赖。

    另外,她觉得自己的灵感有些强得过分,寻常人绝不可能做到与幻象沟通,那都是些精神病院里的疯子。

    可解冰不愿和她细说,真相只能靠她自己逐步摸索。

    至于未来……

    她隐约有些迷茫,见过危机四伏的黑夜,她还能回归平凡的日常吗?

    不等秋阁想通这个问题,就听见自助餐厅里传来餐车滚动的声响。

    她赶紧蹲下身子,两个阿婆的对话随即传入耳中。

    “202的客人是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要点餐?”

    “又是202?娘哩,你刚才不在是没看到,那个胖子简直不是人!他一个人吃掉了十人份的自助餐,我洗盘子洗到现在。”

    “哇,太夸张了吧!”

    “小声点,小声点,别让纳苏那个老头子听到咱们议论客人,不然他又要跟村长打我们小报告了。”

    “对,纳苏那个老东西……”

    两人推着餐车渐渐走远,声音细不可查。

    秋阁微微皱眉。

    史鹏应该就是那个能吃的胖子。

    纳苏又是谁?

    “小心。”

    秋阁尚未回神,头顶上便传来一声轻呼。

    抬头时,解冰已经背着两个小包翻出窗外。

    他以双手攀附窗沿,上身后倾荡在空中,衣角在晚风中微微飘扬。

    月色里,他专注于脚下,侧脸被镀上一层朦胧珠光,仿佛被神灵赐予了一头白纱。

    秋阁不知不觉看愣了神。

    解冰在几个腾跃后稳稳落地,将双肩包递交过来,“你的。”

    秋阁这才低头接过背包,呐呐地道了声谢。

    解冰疑惑望来,最终没有多问。

    “有件事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边走边说。”

    “之前追人的时候,我没赶上,不过对方留下了一些线索。”

    解冰一边领路,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块薄片。

    秋阁定睛去看,“玻璃片?”

    她伸手接过,在掌心摩挲。

    火柴盒大小,两面光滑,略带弧度,一侧开裂,份量比普通玻璃稍轻,除此之外看不出特别之处。

    “是镜片。”解冰拿起玻璃片对准月光晃动。

    秋阁可以清楚看到景物在镜片内被缩小变形,“度数还不低。”

    解冰点头道:“树脂镜片,估计五百度以上。”

    他收起镜片,沉声道:“村子里戴眼镜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调查起来需要时间。”

    “所以我们现在有两件待办事宜。”

    “一是这个镜片,那人会深夜出现在阿果灵堂外,绝对和阿果遇袭的事情有关。”

    “二就是已经落葬的阿果。”

    “我很好奇,如果现场被撕碎的不是阿果,那落葬的棺材里会有什么?”

    秋阁插嘴道:“被撕碎的猪?”

    解冰斜眼看她,“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必须你去亲眼认证。”

    秋阁点头道:“嗯,我也这么觉得,棺椁里很有可能出现其他幻象,所以……”

    “等等!”

    她突然浑身一跳,反应了过来,“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我们,我们……”

    咽了口唾沫,她努力压低声音,“我们要去挖坟?”

    解冰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随即恍然道:“体力活我来干,你只需要朝棺材里看两眼。”

    “这是看两眼的问题吗?”

    秋阁气得原地跳脚,“你是在说挖坟!”

    解冰正色道:“为了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我们需要尽快捕杀那头未知的怪物,这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秋阁无法反驳,但想到挖坟开棺,心底总是有些膈应。

    念头一转,她又想起阿果遗像上的笑脸,想起自己在遗像前为阿果许下的承诺。

    最终坚定了决心,“我明白,我会全力配合。”

    解冰凝视她片刻,旋即仰头望月,“墓地在后山,你今天多次看过幻象,精神力已经见底,等泡完温泉就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一早开展行动。”

    秋阁心里沉甸甸的,点头答应下来。

    “温泉到了。”

    解冰抬手指向前方。

    不远处的院子亮着灯光,门口悬挂红色灯笼,其上写满“温泉”两字。

    大门半开半合,上方挂着“谪仙池”的匾额,看起来古朴别致。

    秋阁对身上的臭味早就忍到了极限,见着温泉顿时一喜,撇下解冰就往前跑。

    可没等她上前两步,一道鬼祟身影突然从院落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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