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粗陋。”周围的人都在为歌舞表演赞叹不已的时候,闫楚禛的耳边却传来了极为不合时宜的评论以及叹气声。

    闫楚禛自外边回来后,便看到自家的座位边多了一个人。一般而言,宫中设宴席,都会有分明的席位排序。但是实际上,在宴会开始宾客落座时,除了最上方崇光帝周围的那几个座位是无法改变之外,个别席位的改变,也是默认允许的。闫楚禛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宵元锦他放着皇族所在的席位不坐,非得挪到他的旁边,硬生生地插入一个位置。负责上菜肴的宫女们看到宵元锦的位置无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四处望了望,才发现宣王世子已经挪了位置,只好把原本属于宵元锦的那一份挪到了闫楚禛此处。

    “要是嫌弃的话,就回到你那边去,凉快。”闫楚禛所坐的是为官员准备的席位,不管是观赏的角度还是舒适的程度,当然是没办法和宵元锦的皇族的席位相比。

    “那边,你觉得我能呆下去,我可不想耳朵长茧。”宵元锦性格不爱那些朝廷政事,总喜欢按照自己的一套在坊间游玩,因而和大多数的皇族都没办法处得来,像这类宴会,大多数都是礼仪上应对一下,眼看都轮完了一圈,他要么找理由提前离开,要么就如今日一般,寻找能谈得来的官员,挪到人家旁边去。

    “不是还有个端王,你先头不是还聊得不错。”

    “什么聊得不错,那跟你一样,都是个闷葫芦,无趣。”

    “一样那你还过来?”

    “你,怎么和他比,我俩是什么交情,哪是能比的。”宵元锦笑嘻嘻地举杯凑了过来,手亲昵地搭上闫楚禛的肩膀。

    “再靠过来,你就哪里来,哪里凉快去。”闫楚禛实在是受不了宵元锦这个动都不动就贴上来的习惯。

    “切,靠一下都不行,你又不是姑娘。”宵元锦嘟囔着放开闫楚禛,歪着倚靠在扶手之上,品一口酒,叹一声说道“俗气,真实俗不可耐也。此等歌舞都能呈上来,回回如此,教坊司那群果然是老糊涂。”

    “全国技艺最为精通的乐人历经半年排练出来的都叫做俗气,那还有什么才能入你眼呢?”敢公然这样去评论教坊司的排练歌舞,这番话要是被宵元锦那群皇叔们听到,估计又要训上他好一顿了。

    “你还别说,之前在民间甄选的那几个节目就不错。不管是新意、舞蹈还是舞曲都是上等之作,特别是凤宜阁的那位领舞,我当时只是在一个角落,隔着面纱都可以感觉到面纱之下必然是个曼妙的女子。可惜可惜,都怪你这个闷葫芦,叫你甄选那天带我进去看,你又不肯,非得搞得我收买那些侍卫,做贼似的偷偷看,不过瘾。要是能看到那位姑娘脱下面纱完整地跳上一段,那可是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凤宜阁的主舞换人的事情闫楚禛最后没有去细致了解,只是根据那日的话来猜测个一二,看来不过是她临时救场。她不是个喜欢这类场合出头的性格,哪怕民间甄选的节目不取消,宵元锦那些痴心妄想估计是不会实现的。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带着面纱就已经引起这样的效果,要是摘掉面纱,必然是会成为今晚宴会的头魁,一想到可能会有着无数双的眼睛跟着她转,闫楚禛的心多少就有种闷气堵塞在胸腔无法发泄。自从回到京城之日以来,和她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牵扯,尽管过程中或多或少地给他带来了些麻烦,她也不爱待见他,但是比起对待起朝廷那堆老狐狸,她可谓让人愉悦多了。她不缺才情,又没有豪门大宅的闺阁女子那边娇弱无能。念及此,就连闫楚禛都未曾发现,他不经意之间嘴角上扬。

    “在想什么有趣的,说来听听。”

    “没什么,喝酒吧。”

    “小气鬼。”两人短暂的谈话很快便被酒杯的碰撞声所取代,两三杯过后的宵元锦完全就露出了平日的性子,不是举着杯子和闫楚禛碰酒,就是凑到旁边去听那些官员口中的奇闻怪事。宵元锦向来没有什么皇族自带的架子,刚开始有点对他敬而远之的官员们在他连番敬酒说笑之下,都放下了设防,融入了其中,讲到闹腾之处,还一起大声欢笑,当然,此时的宵元锦绝不会忘记闫楚禛,时不时还掉转头笑嘻嘻地和他碰个杯,说说先头趣事。其实大多数的时候,说话的那个其实都是宵元锦,闫楚禛则是一个听者,至于多少他听进去了,宵元锦似乎倒不介意。这一一动一静的结合看似极为违和,然而时间一久,就会发现两人之间有着某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默契,外头之人想去干扰,似乎总是找不着门路。

    在这边的众人都融入谈笑之时,对上面的表演大多没有放多大的心思留意,自然就不会知道有另外一双眼睛盯着他们这个角落已经好久好久。

    筠碧公主听闻五品以上的官员均需参加宴会,想着闫楚禛会出席,心中甚是欢喜。待她梳妆打扮完毕后早已错过了宴会开始的时间,匆匆赶来,寻了一番,却不见闫楚禛踪影,找人悄悄询问之后方知出去透气了。无妨,反正待会他一定会回来,只要闫楚禛在宴席上,筠碧公主心中那些小九九才有意义。自闫楚禛调离礼部之后,筠碧公主要与他碰面就不那么容易了。她曾派人去闫府下帖邀约,都被闫楚禛简单打发回绝了。

    筠碧公主对闫楚禛的心自然是瞒不过身边亲近的李嬷嬷的,李嬷嬷是公主的奶娘,除了对主子的敬,更多的是如亲生女儿般的疼爱。在大虞,女儿家及笄后家里多留一两年,待十七八再出嫁那是常事,况且眼前这个还是当今圣上的嫡公主,难不成还愁没人要。略微让李嬷嬷有点忧心的是,皇后已薨,主持后宫之事的是陆贵妃。陆贵妃自然不敢过于怠慢筠碧公主,可毕竟非亲生的,挑选的会不会让公主都称心如意,那是难以确定的,且圣上作为父皇的圣上,似乎对这个女儿的婚事完全没有要提起的意思,至今都没有提及赐婚。恰逢闫楚禛的出现,样貌品行那是没得说的,最难得的是公主也喜欢,至于官位确实低一点,那是不成问题,只要事情定了下来,圣上必然会提他一个合适的官位。

    如今的问题是如何定下来。皇家女儿自来是听任赐婚,至于赐给谁全凭圣上的一番思量。筠碧公主是欢喜闫楚禛,李嬷嬷忧心的是圣上那边是如何,能否让公主如愿,那就难说了。

    “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在今日宴会之前,在后宫中,筠碧公主就曾拉着李嬷嬷谈及心事。

    “公主是千金之躯,不必过于担忧此事。”李嬷嬷梳理着筠碧公主的头发,口头上是让她不必担忧,可是她的忧心李嬷嬷哪里会不知道。后宫之中向来人心难测,公主没了皇后,只有太子这个哥哥,很多事情上总是长鞭莫及。她连个能稍微诉苦的亲人都没有,更不用说有个贴心的人去帮她张罗婚事。

    “可是嬷嬷,我喜欢他,而且我不想外嫁。”

    “外嫁?此话谈起。”听闻此话,李嬷嬷眉心一蹙。

    “是前几日偶然从那些宫女们说起的。”此次的万寿之宴,确实不少外域的使者都会带着自己国家的礼品前来祝贺,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都是好事情。北朔国的使者带来了联姻之书,而且请求的是皇帝的亲女儿,非义女,非侄女或者其他的皇室女儿,更有人透露,这回北朔国所指的就是嫡公主筠碧。北朔向来作为臣服的属国,可近年来来北朔国力日渐强大,吞并了周边的小国,气焰日渐而大,每年的进贡找着理由在缩减,这回的联姻不但没有带有任何的善意,更多的是挑衅。

    “嬷嬷,我要是不赶紧把婚事定下来,我可能就要远嫁了。”一想到北朔那边的荒芜,以及风俗的野蛮,筠碧公主的愁苦便涌上心头。

    “公主不要担心,容嬷嬷我想想,不会有事的,放心。”李嬷嬷只是以为公主对闫楚禛的喜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层担忧在。要是公主远嫁,她作为奶娘一般是需要随嫁。自成为筠碧公主的奶娘之后,李嬷嬷的生活可谓大富大贵,哪里能承受得了北疆的艰苦。李嬷嬷一方面心疼从小奶大的公主,也难免地担忧日后的生活。

    李嬷嬷在房里静想了半盏茶的时间,附身在宵筠碧耳边耳语了一番。

    “公主,我们回去了,时间差不多了,要准备了。”眼看着商议的时辰快到,安排好的宫女不敢怠慢,向前在筠碧公主耳边说道。

    经贴身宫女一提醒,宵筠碧不敢耽误,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偏殿,李嬷嬷早已在那准备好了,给筠碧公主换上特制的服装,宫女忙帮忙梳妆。

    “公主尽管放宽心,公主如此貌美,不用紧张,像往日那样就好。”

    “嗯”筠碧公主应了一声,距离殿前献艺还有点时间,她要抓紧如今不多的时间再把舞步回忆一番。

    殿上的舞曲一过,乐师们手下琴弦一划,琴声顿时变得顿挫有声,早已安排好的鼓声围绕着宴会的地点从两边传来,身着战士盔甲的舞者们踏着鼓声而入,领舞的身穿红缨盔甲,脸盖铁面,英姿飒爽。军战舞,有别于一般舞曲的优美,是边疆上的战士们喜爱在篝火旁跳的舞蹈,注重的不是舞姿的精准,而是战士的豪迈有力。因为此舞粗狂之风显著,平日里甚少在宫廷宴会上呈现。可对于已经看了一夜的宫廷舞的在座宾客来说,此舞的出现可谓别出心裁,一下子便抓住了宾客们的眼球,获得了一阵掌声。

    领舞的带领着舞者们模拟着战场上的士兵摆出冲锋杀敌,布阵等种种情形,还按照事先排布好的,在一些特定场景施展一番独舞。这样的时刻当然是少不了闫楚禛的这一角。

    “哎,我怎么觉得这个领舞的似乎是对你特别眷顾,好几次的独舞都放在你的面前。”宵元锦的手肘推推闫楚禛问道。

    “是吗?可我怎么她是冲着你而来的?”刻意而为之之物,哪里可以比得上沙场上战士们的风采,连千里之分都未曾达到。

    “好,好,赏”舞蹈勾起了崇光帝对年轻时代的戎马生涯的憧憬,心情顿时大好,舞蹈一完毕,便命着贴身的公公打赏。

    “儿臣的舞蹈父皇可满意。”铁面盔甲之下露出来一副娇艳的美人脸。筠碧公主的样貌酷似年青时候的郑皇后,只要不发脾气,说话的声音甜甜的,自带有女儿家的一股娇气,是个娇滴滴的美人。此时的筠碧公主脱去平日的珠钗,模仿着男子金冠军束发。因刚跳完舞的缘故,双颊微红,不仅没有一丝的狼狈,反而比平日更加艳丽不少。

    “原来是你这个疯丫头,难怪先头你的皇兄们给朕拜寿都不见你。”崇光帝语气里不见责备,尽显宠溺。

    “人家不是要给父皇你一个惊喜么,父皇可欢喜,儿臣是练习了不少时间,就为了逗父皇乐一乐。”

    “圣上可哪只是欢喜,是大大的欢喜。”陆贵妃不知筠碧公主所求为何,习惯性地笑着应对。“出了汗,天气凉着,快下去换个衣服,免得着凉。”

    “父皇不说,我偏不下去。我就要父皇说欢不欢喜。”

    “哈哈,爱妃你这是不明白,耍猴讨糖来了。你说,这回又要什么了,让朕猜一猜,应该是衣裳之类的。”

    “父皇何以见得”一听崇光帝沿着自己和嬷嬷设计的话题,筠碧公主心中一喜,连忙追着话题而上。

    “你身穿的盔甲都不合适,明显就是问朕要衣裳,这回又看上了什么新鲜款式,让尚衣局制作便是了,何以如此。”

    “这身衣裳当然不是合适的,这是男子的盔甲,儿臣当然是穿不了。可工匠们赶制出来,实属不易,要不这样,父皇替儿臣做个人情,赏赐给合适的人。”

    “男子的盔甲,合适的人。”崇光帝念叨着,眯着眼睛回味着筠碧公主的话,转身笑着对一旁的陆贵妃说道:“爱妃,原来这丫头要的是这事,是长大了。”

    筠碧公主身着的红缨盔甲的装饰比一般的盔甲要华丽,此类盔甲装饰用途多于使用。在大虞,这类盔甲一般是用来犒赏凯旋归来的战士,或者是武官成亲时所穿。代替筠碧公主赏赐给合适的人,那就是说帮她找个合适的夫君。经刚才筠碧公主的一番话,再配合今晚她殿前现舞的缘由便一下子明了。这就是李嬷嬷给筠碧公主出的主意,既然圣上不记得,那么就让筠碧公主去提醒他。

    “是时候了,这也是臣妾疏忽了。”以一个公主来说,在宫宴之上做出如此举动,着实有点过。然有心之人也会利用此来攻击陆贵妃这个掌管后宫之人的不到位。陆贵妃小心看向崇光帝,没有在崇光帝身上看出不悦,这才稍微放了心。

    “不不,是朕的疏忽。筠碧是否有合适的人选是否在今日宴会之上”既然主动提出,那十有八九是有欢喜的人了。稍微回味一下先前的舞蹈,便不难寻找出蛛丝马迹。

    “父皇。”到底是女儿家,听到父亲提起未来夫君的人选,筠碧公主羞红了脸,眼角不经意地瞧向了宴席的一个角落。

    没有明说,筠碧公主的表情更是坐实了崇光帝的猜测。崇光帝望着坐在不算显眼的位置上的闫楚禛完全没有留意这边的,和陆贵妃心有灵犀地对望,叹出了共同的想法,难度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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