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挽馥求来的结果,着实让黛蓝感到意外。世人皆传,凌小姐爱财。在赎身这件事上,黛蓝似乎对这一说法有了质疑。凌挽馥从她身上所讨要的,远比那可见的钱财要多得多。黛蓝自知其中的得失,但是事已至此,她无法做其他的选择,只能尴尬的谢过凌挽馥后,便跟着四月回到了她原先的房子,她带走的东西很少,除了紧身衣物,一两套的衣裳,自身积攒下的银两其他什么都没有,凤宜阁为她购置的那些头面,她瞧都没瞧一眼,至于那些花衣更是被黛蓝扔到了火盆子里去。

    这当然会引起四月的不满,当四月气鼓鼓地把情况跟凌挽馥说时,换来的还是她家小姐那漫不经心的两个字“随她。”投出去的钱财白白丢了是有点可惜,但既然当初为她购置,赠与了她,烧了丢了都是黛蓝的事情了。人都不在阁中,留这些又有何意义。黛蓝此举不过是泄愤,她又何必和一个往后以及和凤宜阁毫无关联的人去置气。

    离开了凤宜阁的黛蓝换了花名,名正言顺地在百花楼挂了牌子,一举成为了百花楼的花魁牡丹,派头不是一般地足。正当众人以为凤宜阁会对此感到痛心之时,那边的凤宜阁对黛蓝和百花楼的有意挑衅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日常的营生,更多的精力都投放在了殿前节目的排练中。唯有几个熟客偶尔看到原本挂着黛蓝名牌的位置被换了另外一个,才想起似乎这里曾经是另外一个姑娘的,至于是谁,好像又想不起来。恩主的喜新厌旧本是常事,昨日再好也不过是过往不可挽留。唯有当下的,才能稍微引起他们的注意。

    转眼间又是中秋的庙会,按照惯例,只要不影响晚上的营生,阁中的姑娘都可以在白日里自由外出,可以免去白日的练功。这一日,凌挽馥也带着四月出了门,她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寺庙,也不是去街上采购中秋物品,而是牢门。几日前牙婆曾登门告知她最近有一批官奴,是南方一些犯罪的官员的女眷,因家人的缘故被迫为奴为娼。这些人的出处不外乎三种,一种进入宫廷为宫女,在深宫之中望着高墙外的一轮明月想象着外面的世界;二则被登记在教坊司名下的青楼买下,从此风月场中漂浮;三则沦为营妓。

    见着凌挽馥的马车,牙婆笑嘻嘻地迎了上去,给了一二两银子打发了牢头便带着凌挽馥进了地牢。这些规矩,凌挽馥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操作起来熟练得很。黑暗潮湿地地牢里早已腾出了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约有十几名左右的女子整齐地排在那。牙婆递上册子,一一地向凌挽馥解释着眼前这些人的由来。凌挽馥翻看着,点了几个名字向前提问一些简要问题。

    “小姐可有中意的。”牙婆哈着腰在旁边问着,凌挽馥向来出手大方,每每此时,都是牙婆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凌挽馥报出了三个名字,瞟了一眼牙婆说道:“牙婆可还有特别推荐的?”这些女子去向未明未明,在入宫、编入青楼,以及营妓三种可能中,被发配边疆成为营妓,那是最为悲惨的下场,那漫长的路往往就以及可以轻易要了她们的命,更不用说到了后那营妓帐中的凄苦。有些可能尚有家人或者好友在,就会想些办法打点打点,收买牙婆,让她们帮忙推荐,至少能被青楼买下,日后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赎身,恢复自由。

    “小姐哪里的话,牙婆我眼光哪里比得上小姐你。”牙婆打着哈哈,要是其他家,她铁定收几个油水,可唯独在凌挽馥面前是绝对的不敢的。这位年纪轻轻便掌管凤宜阁的凌小姐眼光厉害得很,牙婆刚开始接触她的时候就因为小瞧她,吃了不少亏。要不是看在凌挽馥价格开得高,她牙婆都不想和凌挽馥打交道了,哪里还敢在她面前使阴招。

    昨日已经和芸娘她们说好了,挑好了人,凌挽馥便去了京中普航寺附近找家茶楼等她们几个一同回去。茶楼是四月选的,时间尚早,两人挑了一个二楼的位置,点了几个此处出名的点心边吃边等。此家茶楼东家偏好风雅而出名,深得到普航寺进香的慈男善女的喜爱,生意可谓红火。时值十五庙会,店家摆下棋会,命人打造了一个大的棋盘放在大堂里,只要客人连续破了店家出的三个棋局,便可有赏。

    “小姐,”四月苦恼着抬起头,双眼充满询问意味地望着凌挽馥。

    凌挽馥别过脸去,压低茶盖继续喝着她的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四月最近不知发了什么疯,爱上了下棋,在凤宜阁缠着女夫子、姑娘就算了,就连出来喝个茶都挑选一个和棋有关的茶楼,看样子定是知道这里会有棋会才非得要过来的。虚心求教是好,无奈她天赋实在差到难以支撑她对棋的热衷,稍有棋艺的姑娘已经被四月缠得跪地求饶,女夫子更是恳求凌挽馥出面阻止四月继续下棋。茶楼老板摆下的棋局,不用说破,四月是看都没看懂。

    “小姐能不能?”

    “不能。”凌挽馥一口就拒绝了。棋局是需要时刻谋划的,四月天生思绪简单,哪里会适合。

    “小姐就不能帮帮忙吗?”四月嘟囔着,明明小姐一早就看出了,就是不肯提点一二,这不有意急人吗?

    “要帮可以,你用什么东西来换?你不妨说说,或许我会答应。”

    “小姐尽管说,只要不过分,四月一定答应。只是不会要银子吧,小姐是知道的,四月没有多少银子。”

    “放心,你那几个月钱,还是我支出去的,我才不会稀罕。让我想想。”凌挽馥放下茶盏故作沉思,半响才道:“想到了,就是你今后不许再叫着要学棋,更不许整日抱着棋盘胡乱地缠着他人和你对弈。”再阻止四月,估计凤宜阁中就不得安宁了。

    “啊……”四月摇晃着脑袋想想,怎么感觉不对路,“小姐我觉得这个是两件事吧。”

    “是吗?可我觉得是一件事,很值的,我要应对三盘棋,我都觉得亏了。”凌挽馥推开眼前的棋盘,重新将目光放在一楼大堂,放出了另外一招:“据闻这次棋会的奖品是茶楼最出名的水晶凤梨酥,这可是新出的,老板从来不对外售卖。”

    凌挽馥这头说得漫不经心,那头的四月早已是口水直咽,连这种小心思都藏不住,还说要学下棋。凌挽馥是不想算计四月,无奈她更加不想因为四月的棋痴被阁里的夫子、姑娘围着她,恳求她去说服四月不要在下棋。一想到那,凌挽馥就不能不狠下心来断了四月的傻念头。凌挽馥见效果差不多便不再说话,安静地品着茶,等待着鱼儿上钩。果不然,不一会便听到了四月憋了很久的一句话:“那四月答应就是了。”

    成交,凌挽馥放下茶盏,粘起陶罐里的一枚白子在棋盘上一落:“这里,你去一楼跟大堂的伙计说,棋局便破了。”说道又拿起了白子虚着在棋盘上点几个位置一一向四月解释。四月兴奋地跑到楼下,按照凌挽馥的所说和伙计比划了几下,然后又兴奋地嘟囔着跑了上来,“破了破了。”后头还跟着手捧第二个棋局的伙计。凌挽馥瞧了一眼,又如法炮制地破了第二个棋局。四月小跑着下去把破解之法告诉了大堂的老板,还等不到伙计捧出第三个棋盘,四月已经跑了回来站在了凌挽馥身边,等着她家小姐如破竹般破了第三个棋局,她就能吃到了梦寐以求的凤梨酥。可是这一次,怎么等着等着,时间有点长。

    “小姐。”四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吵。”茶楼老板的棋局都是几个精通棋艺之人布下的,前两个虽然难,但凌挽馥还是可以应对的。只是这第三个,着实有点难度,凌挽馥想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头绪。

    四月望着凌挽馥不仅不要的,心里可急死了。要知道,被其他人破了,按照茶楼的规矩,前面两局就白费了,更糟糕的是万一有其他人率先完成了三局,那么每日限量的凤梨酥可能就没了。就在四月着急到快要上火之时,凌挽馥终于执子落下,然此时楼下的铜锣已经被敲响,有人破了第三局。

    谁?主仆二人心中一前一后地问道,都不约而同地对这个破棋局之人产生了问号。只是四月的心更多的是感慨着她的凤梨酥没了。不管怎么说,既然有人破局了,纠缠是无益的,还是喝茶吃点心等芸娘她们吧。

    “想不到今日会在此遇见凌小姐,小姐真有雅兴。”但是有时安静是不太容易的。

    “闫大人”凌挽馥礼貌性地点点头,跟在闫楚禛身后的伙计手捧着棋盘,正是一楼大堂摆着的,看来第三局的是闫楚禛破的。

    闫楚禛二话不问地在凌挽馥对面撩起衣袍坐下,伙计便移开了凌挽馥面前的棋盘,把新的棋盘摆放好。闫楚禛手执子却不是落在棋盘上,而是把棋子一一归到一盘的陶罐之中。“小姐可否有兴致和闫某手谈一局。”今日他是随祖母和闫律祁过来的,本想在这等着他们,没想到遇到了凌挽馥的贴身丫鬟,果不然她也在。

    “多谢闫大人的邀请,小女子棋艺疏浅,恐怕要扫了闫大人的兴致那就不好。”闫楚禛是上次甄选前才上任的,和他见面的次数都比不上凌挽馥听到的。有人说,新上任的这个侍郎有儒士风度,俊逸潇洒,对任何人都带着不温不热的笑,可有人说,闫大人是个手段了得之人,刚接任就说服了礼部尚书出手打击一系列逃脱登记的地下青楼和□□。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凌挽馥概括为:此人危险也。他是闫阁老的长孙,是最年轻的状元郎,甚至在凌挽馥年少的时候,还被母亲逼着研读过他的文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偏偏他就这样兢兢业业地管着他的教坊司。对这种人,凌挽馥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是最好的。

    “小姐请。”装有白子的陶罐被推到了凌挽馥面前。

    “闫大人,小女子今日还要等着我们阁里的姑娘一起回去,时间上实在不允许,要不下次吧。”

    闫楚禛的黑子落下了第一子。

    这,明显就没有要听的意思。“请恕小女子失礼,小女子要告辞了。”既然不听,凌挽馥多说一句都嫌弃浪费,转身就要走。

    “小姐难不成是怕了?连下一子的勇气都没有。”

    “大人不必要用激将法,有没有勇气,估计也不需要大人来关心。”她不是那么容易被兜进去的人。

    “我是不需要担心这个,闫某比较担心的是寿宴的表演,大人说,那日的节目单还是有点不足之处,说要再考虑考虑才好最终定案。”

    “闫大人为了一盘棋,这都出来了,用得着吗?”

    “小姐说呢?”闫楚禛放下黑子,装作要收回,“既然小姐实在不愿意,闫某就不再为难了。闫某初回京没多久,有得罪小姐之处还望小姐多多包涵。”

    “闫大人何出此言?”这回又是哪里跟哪里,这一个跳跃让凌挽馥一下子摸不清楚闫楚禛的套路。

    “不是吗?”闫楚禛无奈地摇摇头,眼眸微微低垂,道:“铁定是闫某做了什么让小姐及其厌恶之事,要不小姐都不会见到闫某就躲,唯恐粘上什么极厌恶之物。”

    居然说她躲闫楚禛,虽然事实上多少是有,可一旦对方把此话都摆在了如此层面之上,凌挽馥也是一时拿不出话来回击。仔细想想,难不成自己的动作是如此明显?

    “就一局,还请大人多多包涵。”凌挽馥是不想坐下,可对方毕竟是礼部掌管教坊司的侍郎,而妓宅的登记造册每年都要形式向教坊司汇报。考虑到日子长得很,凌挽馥不得不说服自己坐下了落子。一盘棋,下了她也不会亏损多少,怕今日再推脱,就太过矫情了。总不可能被传出去说凤宜阁的东家厌恶礼部的侍郎吧。

    茶楼的二楼比起一楼大堂少了一份喧闹,木质的棋盘之上,黑白子错落有致地落下。一路的厮杀下来,凌挽馥略占上风,扩张的领域不多增多,可凌挽馥知道,对方可谓是守得铜墙铁壁,关键的区域可是一个都没有攻下。随着棋局的深入,攻守之间,凌挽馥的优势逐渐失去,还在不小心之际被闫楚禛一个趁虚而入,觉察之时,对方已经绕到了后方,对白子形成了前后夹击。一子之错尽管是惋惜,可凌挽馥知道,没有那一子,闫楚禛还是会赢。前期的失不过是一个长线诱饵,等待着一个时机,一网打尽。

    “闫大人好棋艺。”技不如人,认输也是很正常的。

    “承认。”凌挽馥的棋风凌厉,是闺阁中女子少见的,是个不错的对手,只有一盘多少是遗憾。

    闫楚禛手不自觉地拿起棋盘上的白子,摸索着她残留在上面的气息,含着一弯浅笑,目送着凌挽馥带着丫鬟离去的背影下了楼梯,直到消失在喧闹的参拜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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