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见到黄粱幻境中的夫妻俩,立刻认出了他们。
鱼老头带着鱼姬出山后,曾将鱼姬寄养在一户农户中,那对农户夫妻无儿无女,他们真心把鱼姬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女儿,对鱼姬的异常之处竟也毫不畏惧。
这对夫妻活了六十多岁,尽管后来有鱼姬为他们调理身体。但是早年困苦的生活还是买下病根。
陵光之所以对他们印象深刻,正是他们是鱼姬在鱼老头之后第一对千方百计想让他们长生不死的人。
陵光看向鱼南壁,他以为她会舍不得。
鱼南壁站在围墙后,看着呆呆坐在桌后的那两张面孔,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是幻境告诉她,她其实一直都记得。
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鱼老头,她其实是有些恨她的父王母后的。他们把国家,把彼此都放在她之前,连赴死都不肯带上她。
如果他们说,她是鱼国的公主,就要和鱼国一同共存亡,她也欣然愿意。
可是他们忘记她了,临死的时候只记得匆匆嘱咐鱼老头一句,把她带走。她一直没有见到父王母后最后一面。
可是这恨又站不住脚,是无理的,是没办法示之于人的,这恨是由于爱而衍生出来的怨言。
他们把生留给了自己。
农户夫妻对她的爱护,是她继多年苦楚之后再一次体会到父母之爱,失而复得,尤为珍贵。
鱼南壁从墙后转出来,踏进院门。
原本两个木偶似的人,一见到她立刻活了,从桌后站起来迎向她。院子里也出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仆。
一切都是以她为中心,她不在,这里就是一潭死水。
假的就是假的,黄粱幻境也只能做到如此。
“这个院子,是唐时我住的院子。”鱼南壁四处打量,原来在她记忆深处,树下一只磕了一个缺口的水缸都是如此鲜明,“这个院子是玉真公主所赠。不过当时只有我一个主人,从未有外客留宿。”
“阿耶阿娘,你们不应该在这儿。这个院子在安史之乱的时候,就荒废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四周的景色顿时迅速破败,如同看不见的野火燎原,把一切景一切无都毁得一干二净。
当菩提塔又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鱼南壁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看向一旁惊慌失措的谭有恒魂魄。
她不等他开口,发簪将他脸上原本的朱砂点亮,他化为一粒光砂,被鱼南壁收入玉镯中。
金竟:“菩提塔下有阵法,看来那老头是故意让我们发现他的。”
可是这招用得很柔啊。
是那老道轻敌了吗?
金竟:“你们到底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鱼南壁捂着手镯,确保玉镯里的谭有恒听不见自己说话:“阿鉴,刚刚幻境里我不是说了么?这不是我的审美。”
就是嫌弃谭有恒长得不够美呗。
金竟无语:“不要叫我阿鉴。”
陵光微微一笑,他本就和鱼南壁心有联系,初踏入幻境还微有迷茫,可一见到鱼姬的脸,顿时什么都记起了。
菩提塔下,乃至整条商业街都再无异常,不过这一趟得到谭有恒幸存的魂魄就算是收获不小。
吕博文已经搬进了自己租住的房子,他正式成了办事处的一员,没想到办事处的薪资竟然还不低!完全可以供他租下这套房子,专心搞学业。
他搬进18楼是白泽的指示,整个沁园都知道,最近有人冲着鱼南壁而来。沁园本身防卫足够。
但水苑佳庭毕竟是人类住所,不好随意设下阵法结界。
于是从18楼开始,他是第一套关卡。他一个人在房子里时,他的影子就可以沿着电梯井上下活动。
吕博文正在试验新买的烤箱,打算按照网上菜谱亲自做一个汉堡,他一边给做牛肉饼,一边哼歌,心情如此之好,大半受了影子的影响,从这个反馈来看,影子好像还蛮喜欢这个活动的。
吕博文手中的刀上上下下要切出刀花来,突然影子在他脑中一声尖叫,吕博文吃了一下,刀一歪,削掉了一角指甲。
他心有余悸:“怎么了怎么了?”
影子在他面前长牙舞爪,咿咿呀呀,五官都挤在一处。
吕博文懂了!
他顾不上手刚刚碰到生肉,在衣服上擦干净,就去摸手机:“你去拖住他们!”
他现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有人绑架鱼小姐的爷爷!”然后赶紧拨电话给袁公。
他和袁公同吃同住很久,自然和袁公更亲一些。
绑架鱼老头的人很是谨慎,他带着帽子口罩墨镜,穿着度假风的花衬衫,手上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像是要出门远行的样子。
他受雇于港城谭夫人,虽然不明白雇主为什么需要千里迢迢来绑架一个老头,但他收钱办事。他原本打算花几个月的时间来踩点,但谭夫人却着急的狠,说有人会告诉他什么时候上门绑走老头最安全。
早上他收到一条信息叫他行动。
一切都很顺利。这个小区只有一楼和地下车库的楼道口有摄像头,他包好头脸,在腿脚处绑好绳子,脚底垫了增高垫,伪装了身形之后,进了电梯。
他把行李箱藏在楼梯间,装作上门推销并可以免费清洗油烟机的工作人员。
老头果然是独自一人在家,也相当好骗。洗涤剂喷壶里装得是迷药,抹布上也早就喷好了药物。
这老头身形又瘦又小,绑好手脚装进行李箱刚刚好。
截止到这一步一切都很顺利。
但当他把行李箱拖进电梯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他明明按了负一楼,可突然,所有的楼层按钮都亮了!
他大吃一惊,电梯在21层停下打开,门口没有任何人。他犹豫了一下,电梯滑到20楼,打开。
不能这样等着一层一层楼地开门,他拖着行李箱打算出电梯。
电梯可能出了故障,他宁愿走楼梯,或者另外一个电梯,也不能耗在一个可能会被困住的电梯里。
可他刚刚迈出一步,他的左脚仿佛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动弹不得。
电梯门关上了。他浑身冒汗,弯着僵硬着脖子,看向自己的左脚。
没有任何东西。
吕博文一边共享影子的视觉,一边等在电梯前。
他的影子藏在男人的影子里,每次当男人想夺门而出时,它都会牢牢抓住男人的脚,还在男人的后脖子里吹凉气。
电梯还停在19楼,吕博文已经能听见一阵鬼哭狼嚎。
吕博文:“……”
“干得好!”吕博文心里默默地夸道。
电梯门开了。
短短几层楼,影子的作怪,导致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跪缩在行李箱后哭得涕泗横流。他抬头看见电梯门又开了,进来一个人,顿时如溺水之人看到浮木一般扑了上去。
吕博文:“……”
“有鬼,有鬼!”
吕博文一只手撑住行李箱的拖杆,挪着腿硬生生地拖着这个大个子退出电梯。
下午的阳光穿过楼道的窗户照射进来,带着柔和的姜黄色,和电梯里干涩的人工光源截然不同,壮汉重新回到了人世间。
他定了定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自己一直紧紧箍住吕博文大腿的手,这才发觉自己的行李箱在吕博文手上。
“谢谢,谢谢。”尽管刚刚眼泪和鼻涕已经糊满了口罩,但壮汉不敢摘,他站起来伸手要接过自己的行李箱。
吕博文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壮汉以为他手滑,他又往前伸了一下。
吕博文又躲开了。
这回壮汉确定了:“这是我的箱子。”
吕博文也不敢和他正面对抗,他一个人有自己15倍宽。
他瞥了一眼阳光下影子,大喝一声:“捆住他!”
壮汉被他吼得一愣,下意识地回头,身后并无人,他立即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要偷袭!他扭回头就要上前制住吕博文。
电梯里的感觉又来了!
他的胳膊他的手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紧紧绑在一起。
吕博文并手如刀,趁机在他颈侧砍了一下。
姿势很帅,效果没有。
吕博文痛得直咧嘴。
壮汉眼睛圆睁,吕博文的那一手刀对他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他的眼神瞥到地上,终于发现了诡异之处,阳光下,他的身影扭成一个诡异的形状,眼前这个人没有影子!
他白眼一翻,重重倒在地上。
影子咿咿呀呀地咯咯笑起来,他是嘲笑吕博文没打晕壮汉,反而吓晕了壮汉。
鱼南壁匆匆赶到家时,鱼老头已经醒了,正捧着水杯狂喝水压惊。
“人心险恶啊,人心险恶。”他念叨着,没想到他一个老头子孤身在家也不能随意给人开门了。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金竟还是麻烦张东华出了警。她则和白泽以及陵光埋伏在老道的酒店周围。
袁公也一道搬到18楼,谨防此事还有第二遭。
众人皆觉得这老道约莫是黔驴技穷。先是一招阵法幻境想困住他们,另外让谭夫人派人捆走鱼老头以胁迫鱼南壁。
谁知这两招同时被破了。
鱼南壁看着鱼老头心情低落地打开电视,沉浸到宫斗剧中,美名曰想长点计谋,心里联系陵光。
“你那里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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