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市到海岛二个多小时的行程。一行人从一个蒸笼飞到了另一个蒸笼,一出到达大厅,带着海水咸味的热浪迎面扑来。
老海妖租了一辆7人商务车来接他们。从机场到老海妖所说的度假别墅,又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金竟瞧了瞧老海妖斑白的两鬓,主动坐上了驾驶座。
老海龟的身份证更换是鱼南壁帮忙做的,考虑到可能往后数年老海龟都是如此形貌,身份证的年纪要比老海妖相貌年轻上十多岁。
老海龟摸了摸头发,笑眯眯地爬上副驾,对众人说:“前几年住在内陆老得很快,所以才想搬回海边住。”
搜神记有云: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无论修仙修妖,都是修体内的阴阳之气。
人是“春来春去催人老”,妖却并不是如此,衰老来得极其突然,阴阳气失衡全在一瞬间,故此老海妖之前也是翩翩少年一枚,却在短短几年间变成七十老叟的模样。
这种衰老往往是死亡前兆。但观老海龟,脸无颓相,显然在精气溃散之前就将其稳住,可见有些手段,多少大妖都陨落在这一点。他搬到出生之地,显然也想是借出生之地的熟悉的气息调整体内精气。
鱼南壁好奇地看着窗外的街景,街边的树和花都是浓浓的热带风情,苗安琪指点给她看:“……那是狐尾椰,瞧见了吗?像不像狐狸尾巴?”
梅清清也没来过这儿,时不时举起手机一路拍照给宋明道看。
苗婶被后座三个吵得耳朵疼,她往前移了移身子,对老海龟说:“没想到赤首你生在崖州啊。”
老海龟摸了摸头:“也不是,只是当时上岸踏上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
陵光望着窗外一路不语。他坐在金竟的后面,老海龟从副驾侧身回头,目光总是先落在他身上,觉得他有些眼熟。
就这么目光时不时地往陵光身上扫一眼再扫一眼,终于在陵光失去了对窗外街景的兴趣回转过头时,两人目光撞上了。
陵光微微挑眉。
老海龟呼吸一窒,脑子里顿时想起一件事来。
“啊,差点忘了,车上备了一点水果。”老海龟指了指陵光脚下的纸箱子,“在里面。”
陵光看了看他,移开脚,把纸箱子拖出来,里面放着好几盒切好包装好的果盘。
“赤首你太有心了,准备得这么充分,我来分我来分。”苗婶连忙弯腰取出来,先递给后排几个叽叽喳喳的,希望有吃的能堵一堵嘴。
纸盒最下面垫着一张报纸,斗大加粗的标题闯入苗婶的眼帘:“谭士隆逝世:被儿子气死,谭家的辉煌能否延续?”
苗婶匆匆扫了一眼文章大意:谭士隆才六十多岁,此前身体一向康健,前阵子因为大儿子谭有升被爆出制毒贩毒被判死刑,被气到住院,大病小病齐发,一礼拜前突发晕厥,抢救无效,最终死亡。谭家千亿家产全由小儿子谭有恒继承。
真是作孽啊,摊上这样一个儿子,苗婶心里想。她怕被梅清清看到后影响心情,默默把报纸翻了一个面。
赤首的度假别墅离海城最美的海湾走路不到十分钟。前有五星级酒店,后有森林公园。
红顶白墙,连地下室一共四层,室内采光通透,每间房都很开阔,屋后还有个玻璃房大泳池,天窗可开。
苗安琪屋前屋后转了一圈,羡慕得不行,问赤首:“这别墅要不少钱吧!现在独栋想买都不好买。”
老海龟憨笑:“一个朋友送我的,他听说我要回海城居住,就送了我这个房子,连平日里维护都是他们家请前面的酒店人员来这里做。”
苗安琪震惊:这是什么神仙朋友。
老海龟继续说:“说不定这次你们会见到,我今天早上才接到通知,说他儿子会来拜访。”
苗安琪对神仙朋友的儿子不感兴趣,她盯上泳池那汪清澈无比的蓝色,享用过酒店送来的餐,小憩过后,其余人跟着老海龟一同去森林公园徒步,苗安琪就拉着鱼南壁泡泳池。
泳池玻璃房建得极好,周围都是高大树木,半遮半掩,把一汪蓝水衬得极为幽深。
鱼南壁在水里游刃有余,身姿灵活,苗安琪两只胳膊一边串着一个臂圈,在原地半天游不上前,看着她如同一尾小鱼,白皙的双腿轻轻一摆,就从她身边游过,着实羡慕不已。
鱼南壁从水底钻出来,甩了甩头:“苗婶死活不肯下水,你怎么这么想泡泳池?”
苗安琪从水中站直,摆了一个姿势:“我这种好身材,不穿泳衣不是浪费了吗?”
前凸后翘,确实是好身材,鱼南壁上手摸了摸她细细的腰肢,刚要说话,苗安琪的脸色却突然一变,蹙眉看着鱼南壁身后出声:“你是谁?”
鱼南壁回头,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泳池门口,他穿着polo衫,和白色短裤,眉目清秀。
鱼南壁眨了眨眼睛,刚刚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狂热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到泳池里两位女士,脸色涨红,手脚无措地像一个男学生:“对不起,我以为泳池里没人,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苗安琪:“这里外人进不来吧?”别墅和酒店之间是有一道门的,出入极严,不会发生游客擅闯的事情。
男人彬彬有礼:“敝姓谭,名有恒,是赤先生的客人。”
鱼南壁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潜入水底去了。
“哦,你好。”苗安琪尴尬地笑了笑,“我们还想游会儿。”
谭有恒仿佛这才反应过来,极为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
苗安琪看着他的背影踏入别墅中,才喃喃道:“谭有恒,谭有恒,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鱼南壁从水中探出一个脑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谭有升和谭有恒,一听就是兄弟两的名字。”
苗安琪“啊”了一声。
她俩对视了一眼,着实没有料到送老海龟别墅的旧友就是谭士隆。
晚饭是在别墅院子里进行的露天烧烤。谭有恒的出行极符合他的千亿身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一列随行人员呼啦啦地挤在院子里,不到一个小时就搭建好烧烤架,帐篷,甚至还有两只秋千,又呼啦啦地散去,只留下三个背阔胸宽的肌肉保镖站在烤架前翻烤食物。
苗安琪咬了一口烤好送来的食物,评价道:“真是多才多艺啊。”
外界对谭有恒的资料并不是很多,只知道他一直在国外念书,年年拿奖学金,很得谭士隆的喜欢。
显然他来找赤首是有正事要谈。
晚饭进行到一半,谭有恒已经请赤首进屋详谈。三个体格强健的保镖双手交握,在别墅门口站成一排,意思显而易见:在谭有恒和赤首谈完话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屋。
金竟啧啧有声:“我说为什么这么热的天还要在屋外烧烤,原来是这个意思。”
老白未来,一众人中只有陵光一位男子,他独坐一角,并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人搭话,垂头不语,仿佛真的孤独之极。
鱼南壁冷眼瞧着,他两只在桌子下面的手像是闲极,背光处左一下右一下地撕扯一张面巾纸。她站起身,绕到他的身后,突然凑到他耳边悄声问:“又是五鬼搬运术?”
陵光未吃她这一下,反而偏头一笑,他本就面若好女,晚饭前大约是刚洗了头,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他那双刀裁似的剑眉和高挺鼻梁,此时眼波一转,红唇微弯,说不出的妖媚。
鱼南壁心陡然一跳。
陵光手一握一松,仿佛是扔掉手上粘着的废纸团一样。
鱼南壁却紧盯着那纸团滴溜溜地转到草地边缘,陡然一展,展成一个约莫半根指头大小的纸人,贴着草皮,一路循着阴影往别墅一摇一摆地走去。
陵光握住她的手,拉来最近的一把椅子:“坐。”
鱼南壁感觉手上有哪根神经被他冰凉的手激得一跳,忘了挣扎,被他轻轻一用力,身不由已地在椅子上坐下。她这才反应过来,挣了挣手。
陵光却用力握了一握,没叫她挣脱,低声说:“起神咒,细听。”
鱼南壁将信将疑地闭眼默念。
耳边风声渐远,一阵细细低语却越来越清晰。
“……东西已经在你的手臂里了?这次怎么这么急?”是赤首的声音。
紧接着是谭有恒的声音:“事发突然,家父身体状况骤然直下,只得匆匆忙忙剖臂……还请先生确认祂的情况……”
没有画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不足以让鱼南壁猜测出他们在干什么。但谭有恒时不时的闷哼,仿佛在忍痛。
约莫有半刻钟,赤首的声音才响起:“状态良好,你身体年轻,自然要比你父亲强上许多。”
“那就好。”
赤首叹了一口气:“我也搞不明白,现在这个年代,其实它也没有多大用处了,你们谭家已有万贯家财,何必继续以命博之呢?”
沉默片刻后,谭有恒才回道:“自是另有所求之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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