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姜河不知所以的坐起身,小声讯问,“怎么了?”
“长流啊,爹有事跟你说。”姜庄辞抬手指了指陈娴月,眼神晦暗不明。
姜河困惑了一刻,忽然心跳加速,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一家子都是骨肉至亲,可陈娴月只是他二弟的妾室。
如果饿到走投无路,需要放弃一个人的话,那个人理所当然就是她。
他们姜家从前在京城是高门大户,自然不缺吃喝,可他们也听过民间易子而食的事情,本以为这种荒唐的事情离他们很远,可是人饥饿到一定程度,人心底的恶就会毫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眼下他们真的要撑不住了,如果不舍弃陈娴月,那一家人都会饿死!
“可是爹……”姜河有点犹豫。
“姜长流!”姜柳氏狠狠的拧了一把他的胳膊,“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狐狸精了!!”
“别胡说!”
姜河有些恼怒。
“娴月的命本就是咱们姜家救下来的,舍了她一个人,咱们一家就能活下去。”姜老夫人带着哭腔,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慈祥,不疾不徐中似乎带着两分不舍。
她的话顺着风声传到姜落的耳朵里,姜落忍不住一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
白天还是相互扶持的一家人,晚上这些人居然要吃人?
她翻了个身,看着旁边睡的迷迷糊糊的陈娴月,心里不由同情。
远处窃窃私语的声音持续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
姜落装作小心翼翼的叫醒了姜承,“哥。”
“妹妹。”姜承迷迷糊糊的被她的声音惊醒。
“怎么了?”
“我怕。”她颤抖着手抓着他的胳膊,“我……我听到祖父和大伯父他们说……要吃掉小娘……”
“呜呜呜。”她的声音细弱的像蚊子一般。
姜承吓了一跳,黑暗中他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怎么可能……”
他并不喜欢陈娴月,毕竟他是嫡子,在他眼中陈娴月这种妾室跟随便买卖打杀的奴婢没什么区别。
可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可以吃人!
更重要的是如果陈娴月死了,那妹妹岂不是就无人照顾了。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家人把他小娘吃掉。
他要跑。
他拉着姜落走到密林深处,又折回来将睡的全无知觉的陈娴月和姜然悄悄叫醒。
“小公子?”陈娴月正要张口询问,便看到姜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妹妹在那边。”
他指了个方向。
陈娴月不明所以,见他捂着姜然的嘴,拉着她快步走开,只能小跑着跟过去。
他们走了许久,陈娴月回头已经看不到燃烧的篝火,心下慌了起来,“小公子,咱们去哪儿。”
“蠢不可及。”他撒开拉着姜然的手。
“没有粮食,祖父他们盘算着要把你杀了。”他声音很冷,握着拳头道。
陈娴月腿一软,硬挺挺的倒在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站起来,姜承完全不管她,快步往前跑去。
天这么黑,妹妹一个人在前面等着,万一遇到危险……
他心里这样想,脚下越走越快。
身后的陈娴月拉着姜然紧紧跟着他离开。
姜落坐在大树下,月光洒在大地上,树影婆娑。
“妹妹。”
姜承跑过来,见她平安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哥。”
“小娘。”
陈娴月蹲下身子抱着她,尽管光线很暗,可姜落也看到她哭肿了眼眶。
“咱们……咱们去哪儿?”陈娴月恨自己没用,她是唯一的大人,可怯弱惯了,又从小长在后宅,没有见识。
姜落提议先赶路,找个村镇安顿下来。
姜家一行人本来打算往南方去,眼下要避开他们,只能往东或者西走。
姜落沉默了一会儿,从金银花处得到世界地图,看了一下地势地貌,决定往东走。
四人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连续走了五六日的光景,姜然再也受不了了,她脚上磨得都是血泡,每次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姜落虽说也好不到哪儿去,可她坚持不肯让陈娴月背着她。
“娘,我走不动了。”姜然咧着嘴,压抑着不肯哭的太大声。
陈娴月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她眼中带着泪,安慰道,“然然,咱们走的太慢了,要是被抓回去命都没了。”
“娘,你把我丢在这里吧,你带着哥哥妹妹走。”
她饿的发昏,身上又累又疼,眼看着天气转凉,再找不到安身之处,恐怕更难。
姜承用干净的落叶铺在地上,扶着姜落坐下,“妹妹,你的脚没事吧?”
“我没事。”姜落摇了摇头,沿路走来偶尔能遇到逃荒的人,却未遇到一户人家。
她们听逃荒的人说从此处往东去五百里的地方有一座眉城,那里的郡守为官不错,百姓生活富足。
陈娴月从包裹里拿出最后半张饼分成三份,最小的一份递给了姜然,其他两份给了姜承和姜落。
姜落接过饼又一分为二,给了陈娴月一半,她不肯要,推说不饿。
“哼!”
姜落闹脾气,将饼扔在地上,“这么干巴巴的东西,你都不吃,干嘛给我吃!”
陈娴月含泪捡起来,她咽着口水,双手又把饼递过去给她,她不肯要,负气背过身去。
姜承将自己手里的饼分了一大半给她,她也不肯吃。
这几天下来,她们好不容易跟过路的人换了一张饼,就这点食物,陈娴月一口都没舍得吃。要不是喝了姜落拿出来的葡萄糖,她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她跪坐在一边,默默掉眼泪。
姜落微微叹息了一声,左右她现在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要适用现在的身份。她站起身,抹着眼泪走到陈娴月跟前,“呜呜呜,小娘。”
陈娴月伸手抱着她,“落儿,不哭。”
“我不该闹脾气~我只是想让小娘也吃点东西~”她哽咽道。
“小娘知道,落儿听话,不哭。”
陈娴月忍着眼中的酸涩,心里一阵感动。
姜然也哭着扑进她怀里,三人抱头痛哭,日子太苦了,但凡有一丝的意志不坚定,都活不下去。
姜承躲在一边,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们一人分了几口食物,又喝了葡萄糖,才勉强缓过神来。
姜落眨巴着大眼睛建议,“小娘,我们走不动了,不然找个地方歇息,等脚上的伤好了再走好不好~”
“好。”陈娴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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