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鸢又在榻上养了半月,身后的伤才结痂逐渐脱落。而这段时间,她除了出门去见姜璇,便再没去过其他地方。殿中除了姜璟会来看她,就只有永好贴身侍奉着她。
她倒也没觉得枯燥,反而趁这几日想明了许多事情。她既答应了姜璟嫁给她,她便不会食言。只是她不会一直做这个皇后,她不愿再困在深宫之中,无论以什么身份。
她只愿同弟弟,母后一起,远离这是非纷扰之处,重获自由。
可是姜璟看守着她如此严,她怎么逃出去呢?或许可以借助闻人瑛的帮助,她虽不知他用意为何,但觉得他是不会害自己的。
眼下已至初冬,天气逐渐冷冽起来。姜璟拖人送来许多御寒的皮毛大氅,她全都吩咐永好收到柜子底下,平日不要拿出来。
她时常会倚在美人榻上,托腮望着窗外的风光。永好有时劝她出去走走,她只摇摇头。她在宫中呆得太久了,早已对这宫中的一切失了兴趣。以往是有姜璇和母后在,她才会觉得有几分乐趣。而后来,便只有姜璟……
她寂寥地垂下眼眸,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反正迟早有天她也要离开皇宫的,再纠葛这些恩怨已经没有意义了。
立后大典前半月时,内廷带来一套新制的红色信期绣牡丹凤纹锦袍,是大殿是皇后需穿着的嫁衣。姜若鸢神色淡淡,瞥了一眼,道:“放下吧。”
宦官躬身谄媚着笑道:“陛下吩咐过了,让娘娘试试合不合身呢。”
姜若鸢轻轻嗯了一声,将人遣了出去,叫来永好为她更衣。
嫁衣着身,绛红裙摆逶迤曳地,虽未施粉黛,却显得如九重之上神圣高洁的仙子般,皎皎如云上月。只是明媚少女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光亮,她沉默着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仿佛身子只剩空虚躯壳一副。
她怔着神,没注意到深厚的永好朝着殿门微微福身,随后悄声离开。身后募地被人拥住,镜中殷红嫁衣的少女正被男子紧紧抱着,真真像是幅有情人会面的缠绵场景。
“好美。”姜璟埋在她的香颈中,由衷赞道。
姜若鸢眉心轻微蹙起,按捺着心中的不适,她偏偏脸,好避开些姜璟灼热的气息,说道:“你何时让我见母后?”
她清楚地感受到身后的人动作一僵,她知这时不该说这些败兴的话,可她并不同姜璟一般对大婚怀着期盼,她只想早些见到母后。
“还不是时候。”姜璟收回了手,从镜台前随手挑着头饰,时不时往姜若鸢发鬓上妆点着。
“我希望大婚那日能让母亲看到,可以么?”姜若鸢放软语气,打算用这种方式让姜璟松口。
姜璟挑中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正衬她今日大红的嫁衣,显得人明艳娇嫩。他沉默不语,始终没有回答她方才的请求。
姜若鸢颇为不耐,躲开姜璟作弄在她乌发上的手,将那支珠钗取下,冷冷道:“大婚那日要戴凤冠,怕是戴不了这些。”
“无妨,日后可以戴给朕看。”姜璟不恼,珠钗正握在手心把玩着。
姜若鸢受够了姜璟这副不痛不痒的态度,心中总有根弦紧绷着,时时提醒着自己他或许是在骗自己,不能轻易再被他欺骗。
“我再说一遍,我要见我母后。”姜若鸢扬声重复了一遍。
她知道她这样也许会惹恼他,可她不能一直这样干等着直到大婚。
果然,姜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下沉了,“啪嗒”一声只见珠钗落地,手腕被他直接攥住,另一手揽着她的腰就提到镜台上,饱含猛烈怒意的吻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揉碎碾压。情侣之间的吻本应是柔情温煦的,只有彼此深爱着的人的吻,才会使人沉沦沉溺。
姜若鸢在混沌中睁开双目,见姜璟闭着眼睛,极动情地吻着她,可眼下她的心境却是毫无波澜的。这一刻,她是庆幸的,庆幸自己已经放下他了。
这种耻辱仍在继续,下一刻,她就感受到姜璟的手正穿梭在层层裙摆之间,慢慢往上延伸着。她们曾经有过多次,她自然知晓,他想要做些什么。
情急之下,她忽得摸到身后有一尖刺物什,来不清去想这是何物,只是一味地想要让姜璟停下动作。待她反应过来时,金簪已经刺入他的肩头,衣衫中渗透着丝丝血迹。
姜璟忽得笑出声,未去顾及肩上的伤口,而是用染满哀意的眸子看着她,开口时声音显得艰涩生哑,“够了吗?”
姜若鸢还没参透他话中的深意,就被他带着手又往方才的伤口刺入几分,“这样够不够?”
“还是这样?”他就像感受不到痛觉一般,一寸一寸往里深入,直到仅有簪端留在外面。
姜若鸢如被噤声一般,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吐出一句,“你疯了。”
姜璟恍若未闻,又带着他的手往他的胸口摸去,说道:“若是不够,就在这再扎一次。”
姜若鸢受够了姜璟这副疯魔的样子,也不愿去听他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过我只想见我母后。”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肩头猛地抽出那支金簪,自顾自往她发鬓上插去,血丝被沾上到她的发丝之间,又被他细致擦抹去。
姜若鸢这下才终于死心,无论怎样,姜璟都不会带她去见母后了。只是她不知,他的不肯,究竟是因为有隐情,还是根本无人可见。
此后的几天,姜璟再未来过。她不去想他是否是在恼自己,还是被朝事所耽误,至于他受伤一事也早已被她抛掷脑后。
那一簪本就是他握着她的手刺入的,并不是她本意,所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愧疚。
这天,姜若鸢仍和往常一样用过午膳,便坐在美人榻上望着窗外怔神。
永好进来送上茶水,放下后并没急着出去,而是说道:“眼下宫中木芙蓉开得极好,公主不如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姜若鸢便知这话是谁的手笔。平日里永好除了侍奉,不会同她说些旁的,除非是有上面人的指令。
她刚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她确实在殿中待了太些时间了,都快要忘记外面的光景了。她记得沧池旁重了数棵芙蓉树,每每花期,袅袅纤枝淡淡红(1),纷纷扬落。幼时她常喜欢坐在芙蓉树下,捡花瓣玩。
她让永好跟同,去了沧池。路上,她就留意到身后不远处有数余名侍卫跟从,她知这是姜璟派来监视她的,应是怕她再次逃走。
她没理会,走至芙蓉树下,望着满树缤纷,才觉得心情畅然一些。
不知看了多久,她觉得腿脚有些酸痛。她许久没出门,站不得太长时间,便准备回去承明殿了。她由永好搀扶着转身,没注意到稍远处树后,一小宦官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震惊地望着她。
荥阳。
魏清安手中紧攥着信纸,指尖止不住地发颤。
他如何也想不到,他曾经打探过许久的有关昭阳公主的消息,都不得结果。没想到,竟是被姜璟押在宫中。
若不是他手下的人传信给他,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信上说,昭阳公主被姜璟关押在承明殿中,出行都受人所监视着。
承明殿三字落入眼中时,他只觉脑子哄得一声。那承明殿是姜璟的寝殿,他将姜若鸢关押于此,用意为何根本不用言说。
他将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沦为自己的玩物,甚至不久之后便是他大婚之日,他也毫不避讳。魏清安根本不敢想,公主在宫中的日子会是多么难熬,被亡国仇人所侵占,何其耻辱!
他绝不能让姜若鸢在宫中痛苦度日,他会为魏家报仇,也要救出姜若鸢。他会好好待她,不计较她曾经的过往,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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