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想对了,公冶惠同意与他合作,不过要六四分成,李安看着桌上的信,牙疼的厉害,不过他也想到了这一层,就知道公冶惠不好相与,但也无济于事,只能答应,又恍然想起那日公冶惠单手将他提至半空,胸腔空气抽尽,便又感到喘不过气,不过还好成了。

    他们这暗相操作,私相授受,身为皇上的公冶锦却被瞒在鼓里,这日公冶锦折子批了一半便觉得头晕眼花,阖了眼,单手支在桌上揉了揉眉心对一边的邓喜道:“邓喜你觉不觉得朕老了?”

    邓喜担忧道:“皇上何出此言?”

    公冶锦觉得自己这几年是真老了,越发力不从心,连批折子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禁有几分悲从中来,看着太子在朝里越发游刃有余,二皇子也是带兵的好苗子,三皇子自不必说想请教他的人都快排到界河了,好像只有自己一年不如一年。

    公冶锦看着年轻的生命越发活力四射,而自己年暮垂老,总是不甘心,也忍不住生出几分羡慕与嫉妒来。

    公冶锦叹了口气道:“没事,就是越发觉得心余力绌,应当是老了吧。”

    公冶锦看了看满案的文书有些头疼,打算先养养精神晚些再理,将狼毫搁了,从案前起身,邓喜赶忙去扶宽慰道:“皇上切勿多想,想来是最近耗神过多,不如让太医来看看,也安心些。”

    公冶锦由着邓喜搀扶走下殿阶,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朕有一事想问你。”

    邓喜做出洗耳恭听状听公冶锦道:“我最近一直在考虑言卿入朝的事你觉得如何。”

    邓喜有几分欲言又止“这种大事……”

    公冶锦道:“你也是朕身边的老人了,没事,你说吧。”

    邓喜斟酌道:“要是陛下想让他入朝,那让他历练历练也没什么,年岁到了,他在京里也无事,总待在府里也闷坏了。”

    其实若公冶锦头脑清明是绝对不会让韩言卿入朝的,只会让他做个有名无实的逍遥王爷,因为好控制,但他现在一心想对韩言卿好,倒是忘了这一茬。

    公冶锦思考一下点点头“嗯,也好,你晚些去告知他一声,明天就让他入朝吧。”

    邓喜将公冶锦扶至卧榻,放下帷幔,待公冶锦睡熟,悄悄退出去,自去安排。

    韩言卿得了消息,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韩言卿朱色官服加身,配金鱼袋,随众臣入殿,公冶图桓早就注意到了他,但在朝上眼睛太多,只得与平常无二。

    “泉州布政使递上来的折子,朕看过了,泉州春洪一事,诸位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礼部尚书苏何道“泉州按理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如今这般却是不常见。”

    户部李安道:“天有不测风云,泉州春洪也没什么稀奇,重要的是泉州现在出了事总要解决,苏大人却在这追究,难道还能怪到老天爷头上去?”

    公冶图桓见场上两人,平常都是曹卫宁和苏何对着干,如今却是换了角色,心思不细的人只会以为李安是担心泉州安危,公冶图桓却是嗅到了不同的味道,李安平日光芒不掩,但也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何况他这职位油水那么多,遭多少人的红眼,如今李安这反应多少有些不稳妥,又见韩言卿也做低头思考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韩言卿初次入朝,自然不好言语些什么,小辈的姿态还是要做足,只在一边静默的听着。

    苏何没想到什么时候都能碰一鼻子灰,也没了好气道:“我不过想稳妥些,你何必如此。”

    李安也觉得自己有几分乱了分寸,可没想到泉州这么快就出了事,不禁心急如焚,按捺下些许道:“何大人想谨慎些,我明白,只是泉州的百姓怕是等不得。”

    公冶锦思索了下,也觉得事情紧急,何况泉州是产粮要地,马虎不得。

    朝上的大人关于泉州的事吵来吵去,最后以往泉州拨了六万两救济银得以告终。

    公冶图桓被吵的耳朵起茧,终于捱到下朝,见韩言卿在前面走的匆匆,也没刻意去追,韩言卿冷情冷性,麓山山腰别院的温存不会给他留下什么,韩言卿有事要做,公冶图桓同样,他们都是理智大于感性的人,放肆一时便够了,若长久下去,只怕自己就会先受不了。

    李安遣散了府里一众人,在院里来回踱步,不一会,府里来了一人,这人正是公冶惠。

    公冶惠在主人位置上坐着,用茶盖拂着漂浮在水面的茶汤狭长的眼睛撇过他道:“泉州这么快就出了事,李大人,这可怎么是好。”

    李全胸腔的窒息感又浮上来,用力吸了几口气道:“泉州春洪我也始料未及,可有这六万两的救济款就一定能挺过来。”

    公冶惠看了他一眼道:“是吗?要是再来个始料不及你当如何。”

    李安脸色一僵道:“我敢打赌绝对不会,”

    公冶惠放下茶杯嗤笑一声:“李大人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天有不测风云,泉州春洪不就是如此。”

    李安领教了四皇子的厉害,如今又出了这事心里发怵,定了定心神道:“是,谢四殿下教诲。”

    公冶惠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只最后容你一次,若再出事,李大人便直接自戕请罪吧。”

    公冶惠留了后手,即使出事也万不会查到自己头上,否则以他的性子,李安出了这事,怕别人还没动手,他就先收拾了李安。

    李安抬手擦了鬓角的汗道:“多谢四殿下。”

    这笔钱拨到泉州,暂时解了泉州的燃眉之急,可千防万防,还是出了问题,而这问题出在身边,泉州将军岳郡和布政使左城泽早年共事,相处的并不愉快,左城泽走文官仕途,岳郡则是行伍出身,双方语言不多,缺乏沟通,渐生了嫌隙。

    此次正是岳郡上奏揭发泉州使治废弛,仓库亏空,米价昂贵,盗匪四起,其实这本没什么不算什么大事,主要是岳郡拿泉州的饥荒说事,揭发左城泽办理不善,以致贫民流为匪党,并提及朝廷下发的赈灾款六万两银子,解往泉州,并未提用,而主要的就是“贫民流为匪党”“此项银两,尚未提用”等语,隐含“官通民反”、克打掷用朝廷赈灾款的意思。

    公冶锦刚往泉州拨了六万两,才几天就闹出这事,震怒异常,将折子拍在龙案上“地方官员都是死的吗?这折子都告到京城来了!朕让你们守护一方百姓,你们就是这么给朕做的!要不是岳郡的折子奏上来,你们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等江山社稷败完了才肯告诉朕吗?!”

    公冶惠听到也知道泉州出了事,不过他有十足把握不会查到自己头上,没有李安反应那么大。

    李安就不一样了,听到岳郡的名字就觉不好,知道出了事,险些气急攻心,强忍着勉强压下去,听公冶锦继续道:“泉州布政使左城泽,暂时先革职查办。”

    李安勉强稳稳心神道:“皇上也不能只信岳郡的一面之词,左城泽在泉州当职这么多年从未听说出过差错,这样就革了左城泽的职,怕是不够妥当。”

    有些不明其因的大臣也跟着纷纷附和“是啊,皇上,泉州之事还未核实,就贸然革了左城泽的权,是不太稳妥。”

    公冶锦道:“行了!”又缓了缓语气道:“言卿你可愿去泉州核实一二。”

    韩言卿本站着听,贸然听到自己名字,反应了几秒道:“愿听皇上安排。”

    公冶锦道:“好,就你去吧,朕放心……”公冶锦本意是想让他锻炼锻炼,去核实一下也无妨,可没想到泉州的事情会如此严重,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话还未说完公冶图桓道:“父皇,儿臣也想去泉州勘察。”

    公冶锦思索片刻道:“也好,省的你天天在京里游手好闲,只是泉州一事,你需得上心。”

    公冶图桓行礼道:“是,谢父皇。”

    退了朝,公冶惠走到公冶图桓身边道:“平日怎么没见五弟这么积极参与过国事,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公冶图桓一秒也不想与他多说道:“也许是,我还有事,四哥慢走。”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公冶惠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眸子。

    公冶图桓之所以这么憎恶公冶惠,就是觉得他招实在太脏,登不登的上台面不说,就是能不能拿得出手都不一定。

    姜朽和本焕听到韩言卿要去泉州多少不放心,毕竟韩言卿刚刚入朝便要离京去当什么钦差,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泉州真有什么,韩言卿赤手空拳的去了,难保就能全身而退,姜朽提了要和他一起去,韩言卿见劝不动就随他去了,府里的事就交给了本焕去管。

    公冶锦旨下的快,催着公冶图桓与韩言卿尽快出发。

    公冶图桓与他相约在城南见面,韩言卿赶去时公冶图桓正在大树下等他,晴翠枝丫,杨柳垂钓,公冶图桓远远便见了,吹了声口哨道:“哥哥,这儿。”

    公冶图桓走进见韩言卿紧衣束发,平常的飘逸仙气被遮了去,显出些干练凛厉,倒让公冶图桓想到句话‘高头骏马,少年将军’。

    公冶图桓道:“你这马不错,可有名字。”

    韩言卿爱惜的摸了摸马头上的鬃毛道:“东西南北。”

    公冶图桓一愣,因这有点不像韩言卿的风格。

    韩言卿见他疑惑解释道:“这是我父亲给我选的马,也是他取的名字,‘不受世间拘束,任东西南北。’”

    公冶图桓道:“这名是好名。”‘也附和韩启的性格’不过这句话公冶图桓没说出口。

    韩言卿没有具体说,其实还有一匹马叫东西南北,不过已经死了,是他父亲曾征战沙场的伙伴,不过在他父亲走后,东西南北的生命也到了尽头,所以就有了现在的东西南北。

    三人快马加鞭赶了一天,已经到了泉州的地界,入夜渐黑,马行的慢,前方可见微弱灯光,几人走近发现是家栈,公冶图桓与韩言卿对视一眼。

    栈老板是个性子火爆的年轻妇人,穿红戴绿,杨柳腰上扎着个粗布围裙,坐在店门口磕着瓜子,这些日子生意不好,她在院里坐了半天也没见着人,又见天色晚了,估计着是没生意了,啐了最后一颗瓜子皮,转身准备吩咐店小二把门关了。

    刚进到屋里还没开口,就听门口有人喊道:“老板娘住店。”

    这可真算意外之喜,老板娘解围裙的手一顿忙过来招呼,又见其中有两位俊俏公子更加热络:“几位可是住店”

    韩言卿点了点头,倒是公冶图桓道:“正是,可有房间。”

    那老板娘笑着道:“有的,你们来的可巧了,今日生意不好正要关门就见着你们了,这方圆几十里就我们这一家栈,要错过怕是就得再走几个时辰往城里去找了。”老板娘见几人还牵着马,极有眼力见道:“二福没看人还牵着马呢快领马厩去,找好草喂着。”那店小二闻声,接过几人牵马的缰绳。

    一行人进店,这栈虽旧,可还算整洁,那老板娘给几人泡了茶端上来道:“瞧你们这样子,不太像是本地人,来走亲戚的吧。”

    公冶图桓不好说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便顺着她的话道:“嗯,是啊,刚听老板说最近生意不景气,是有什么变故吗?”

    按理这些话应年长的来说,可见姜朽表情严肃,脸色微沉,老板娘只当他是不爱说话,坐在旁边的那白衣公子看着是个沉稳的也不怎么言语,倒是那位黑衣服的公子健谈,老板娘正有苦说不出,憋了一肚子牢骚,现在见着人问,便打开了话匣子。

    “这是泉州边界,往日都是来往商,可之前不知道怎么了,听说泉州盗匪横行,搞得很多商都不愿意来了,我倒是没见着盗匪,不过不久前是有不少流民从泉州走,说是过不去日子,打算去别的地找亲戚投靠,不过现在流民也没了,人影也不见一个,这生意也就越发不景气。”叹了一声好意提醒道:“看几位衣着家境当也不错,泉州最近乱的很,要没必要的话还是别去了。”

    公冶图桓谢道:“谢老板娘提醒,只是我们有要事,怕是不得不去。”

    老板娘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说,又想到忘了正事赶忙道:“哎呦,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几位要些什么吃食,厨房里都热着,现成的。”

    公冶图桓笑着对那老板娘道:“三碗米饭,家常菜就成。”

    这小地方年轻人少见,更难见像公冶图桓这般的,老板娘叫他看得脸红道:“好嘞,几位稍等,马上来。”忙转身下去了。

    他们说话韩言卿没留意,暗自琢磨‘若泉州已经到了盗匪横行百姓流窜的地步,为什么之前有流民,现在就没了,只有一个可能。’

    公冶图桓给韩言卿倒了杯水移过去问道:“哥哥怎么想”

    韩言卿道:“流民现在应该被看押起来了,我们若大张旗鼓的去反而打草惊蛇,查不出什么,不如先去密访上书的泉州将军岳郡,他既然上奏,就肯定知道什么,之后再通报州县,去拜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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