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高考题，考试一结束就上了热搜。虞微考完每一场考试不太看手机，免得看到什么信息影响心态，自然就不知道。她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感受，拿到卷子的时候觉得有点难度，硬着头皮写。她自己没事，同一个楼层倒是有一个考场里有考生晕倒了被送出去的，那学生经过她门口的时候虞微抬头瞥过一眼。那女生虞微也不认识，长着一张看起来不熟悉也不陌生的脸，虞微看了她一眼，做题的思路被打断了一下。
考完英语出考场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因为上午考了文综，虞微手还是有点抖，可能是因为今天是高考，尤其想要多写一点内容，怕自己漏掉一句话就错失了一些不该错失的东西。但整体来说，虞微把能答的全答出来了，剩下的东西，随缘。走出考场，感觉像是把自己完完全全地给掏空了交了上去。
虞微怕带手机考试时候会出什么问题，书包里都没带手机，也没有家人来接她考试，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和考场门口那一大堆熙熙攘攘的家长和学生站在一起，有点轻微的格格不入。她也没有和任何人约定考完试要去哪里，于是直接准备走回自己那辆大巴车，就等着回学校了。大巴车附近压根就没几个人，虞微有点无聊，在路边转悠了一下。
挺奇怪的。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那种真的高考结束的真实感慢慢地浮现出来。
居然就这样……
后面有个人拍了拍虞微的肩膀：“你在这儿啊。”
虞微回过头去，看到梁居安提着他的文件袋站在后面冲她笑。
虞微张了张嘴：“啊……”
梁居安：“嗨。”
虞微：“嗨。”
虞微想说，你们班不是应该在哪边吗？怎么还过来。
梁居安：“文综难不难？”
虞微：“还行。”就是手有点疼。
梁居安挠挠头：“理综也还行，就是写得有点累。你饿不饿？”
虞微：“有点。”
梁居安：“我也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虞微看着他，点点头：“好啊。”
……总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直接打乱了自己之前的计划：跟着大巴车回学校收拾一下教室和宿舍，把书整理出来，留纪念的留纪念，卖掉的卖掉，但总归不会扔掉或者撕掉，卖废品都比扔掉撕掉有意义。但虞微就这么跟着梁居安去吃饭了，直接忘记了自己之前的计划。反正高考完了，也没有人会管她有没有跟着班级回学校。高考完的学生理所当然地可以像游鱼入海。
虞微：“去吃什么？”
梁居安往前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走在路上，结果虞微看着他走着走着回到了夏川一中门口。
虞微：？
那你不跟着学校的车？
梁居安回过头来：“我们班的人说车还没发呢，等会儿这儿人就多了。”
虞微不懂他在说什么。
梁居安往前走，走进一家店。
虞微一抬头，夏川一中门口的米线店。
这家米线店开在这里还是挺突兀的，因为夏川本地人并不吃米线，这里卖的只能算是一种根据夏川地域特色进行了调整的改良版。虞微觉得还算好吃。她不是夏川本地人，这里算是她对夏川和夏川一中最初的记忆，尽管那些记忆也不是特别的美好。她的校园开放日考得一塌糊涂，给她信心满满的初三生活来了一记重拳，当时的经历好像在试图告诫她，你并不属于某些地方，有的东西就不要多想。当然后来她发现这些打击比自己想的要虚幻、要轻飘飘很多。她做不出的那一套题目并不能说明什么，机会还是公平的，留给她这样的人的时间还是很多。
其实没必要这么害怕。虞微想。
前面那个人走进店里，环顾一圈。“你想坐哪儿？”梁居安问。
虞微看了看。现在临近饭点，但可能因为一中的学生都没来，居然人很少。虞微环顾一圈，目光落到了店面的角落。
虞微：“坐那儿吧。”
梁居安笑了一下：“好。”
两个人点了两碗米线，拿着小牌子去角落里坐下等着。这一角隔着玻璃能看到街上的景象，就是虞微第一次来夏川，第一次来这家店时候坐的地方。靠窗的一排桌子，两个人坐下只能并排坐着，没法相对。
虞微坐下，然后梁居安也坐着。等。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是在等什么，等米线，或者等外面的这条街上行人更多一点。梁居安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看：“你是不是没带手机啊。”
虞微：“嗯。”
梁居安：“怪不得。我给你发消息你没看到，老三发的你也没看到。”
虞微：“老三说什么？”
梁居安：“他想找我们玩来着。原来一班的那一堆人。”
虞微：“好呀。”
梁居安：“嗯，也好久没见他了。”
虞微：“你记不记得我们现在这个位置。”
梁居安：“当然记得。”
虞微笑了笑。
梁居安：“我当时看到你嘛。就觉得……嗯，好像你是一个我认识很久的人。”
虞微：“啊？”
梁居安：“真的。听起来是有点奇怪，但是真的。应该这么说吧，第一眼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就好像我们本来就认识。”
虞微盯着他看，想了想，点点头。
她以前听过一些虚无缥缈的说法，说什么有缘之人第一眼就会觉得熟悉。很可惜，梁居安在她这里的第一眼，整张脸只露出了四分之一，根本没办法对着一个口罩判断熟不熟悉。
虞微：“……嗯。”
梁居安：“不过后来我也想不起来你是谁了，一直没遇到过。可能因为一中人太多了。”
虞微点点头；“嗯，正常。我也想不起来你是谁了。”所以那最初的一次相遇可能除了尴尬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能说，后来居然成了同桌，居然有了重新认识的机会，这才是更大的缘分。
梁居安笑了笑。
虞微：“你后面去谢师宴吗？”
梁居安：“去啊。你也可以来，反正你也是一班人。”
虞微：“我吗？”
梁居安：“不过没事，你想来就来。”
虞微觉得谢师宴这种场合可能并不是很适合她，她身无所长，也没什么意思，说不出好玩的话来。无所谓了，只是吃个饭而已，反正在一班也有一些朋友。
虞微：“去呗。”
两个人看着街边的人走来走去，天光变换着颜色，此刻的夕阳呈现出一种灿烂的橙。
虞微又想起了什么。“你想去哪里呢？”
梁居安：“京城啊。”
虞微：“嗯。我也想去。”
梁居安：“嗯。”
虞微：“你别变卦。”
梁居安挠挠头：“我当然不会变卦。我今天考试的时候还想，我考不上a大也不复读。我现在觉得人面对命运有很多种方式，未必就要再来一遍。即使今年考不上a大我也能接受。”
虞微：“真的？”
梁居安：“嗯。还有很多比a大重要的东西，即使没有它我也能接着往下走。”
虞微：“好。”
她想，这不巧了吗。我也是这两天想明白了，觉得人生有很多比什么学校和分数更重要，更能撼动命运的事情。
虞微想，这人说他不会变卦。那么我就相信好了。
梁居安重复了一遍：“所以我真的不变卦。”
虞微点点头。
梁居安：“嗯，就还有个事。”
虞微盯着他看。
梁居安：“我有一个秘密。”
虞微：“啊？”
梁居安：“你以前问过我，我没说。”
虞微努力地回忆梁居安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装神弄鬼的话来了。
梁居安：“你是不是忘了啊。”
虞微盯着他的脸眨巴了半天眼睛：“……哦。好像有点印象。”
其实不是有点印象，她这么一被提醒就想起来了，清楚得很。大概是一年之前，有一次虞微去找齐国富换班，想转文，正好碰到这个人和齐国富在聊天，不知道聊什么。她后来也没有特别好奇到底他们在聊什么了，没想到梁居安居然一直记得他有这样一个秘密。
梁居安：“你想不想听。”
虞微盯着他的脸，盯了半天：“我好像知道。”
梁居安笑了：“这都能猜到，这么聪明啊。”
虞微：“嗯。”
梁居安：“那我说了，看看你猜的对不对。”
虞微：“你等一下。”
她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虞微扭头又去看马路上的行人，看他们身上笼罩着那一圈耀眼的橙慢慢变淡变蓝了。她突然想大喊一声：赶紧暂停吧！时间不要往下走了。这一刻生活对她还有一个巨大的悬念，她突然不想揭开，突然觉得就暂停在这一时刻也是可以的。可惜没有人听得到她无声的大喊，她的要求不符合常理，虞微做了一通心理建设，直到她扭过头去，重新看着梁居安，盯着他的笔尖。“嗯？”
什么秘密？
梁居安笑了笑：“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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