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最忙的时候是运动会第一天早上，要给所有运动员发放号牌和补给，虞微这种有两个项目的还得发两张号牌。他找了几个人终于发放完毕，现在正跟大爷似的坐在座位上发呆。虞微突然有点好奇梁居安拍照什么水平，老三大手一挥：“比你想象的稍微好那么一点儿的水平。”
虞微大概有数了。
老三偏过头去看梁居安：“他最近眼睛比之前好点，但应该还没完全恢复。你看他盯不了很久相机。”梁居安端了会儿相机就放下了，坐在位置上发呆。虞微想，看台上光线是不太好，确实也不适合他这样的病号写作业，可以理解。
正说着，被两个人盯着后脑勺看的梁居安回过头来，对上了老三和虞微的目光。
虞微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挪开视线假装在看场上的比赛。
……现在在比什么呢？四百米，操场那边是实心球。
那离跳高还早。
虞微回过头来的时候梁居安已经跨越了重重人堆，朝两人坐着的这边走过来，把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递给老三：“你看看？”
老三很配合地接过去，调出梁居安之前拍的东西：“今天光线挺好啊。看着不错。”
梁居安笑笑。
老三问虞微：“你要看看吗？”
虞微顿了一下，点点头：“好。”
老三把相机递过来，虞微没碰过相机，战战兢兢地捧住。老三教她按哪个按钮可以翻页，虞微小心翼翼地戳那几个按钮，一张一张慢慢地看。
怎么说呢……算不上很惊艳，但构图看着还挺舒服。
虞微没学过摄影相关的知识，只能和自己看过的影视作品的摄影做对照。
好像是比想象的要好点。
梁居安刚才拍的东西不多，但虞微意外地觉得他画面里的内容都还挺有意思。他拍比赛也拍看台，还拍了几张老师。和虞微的想法不谋而合：夏川一中的体育比赛不算奇观，看台上写作业和打游戏的人堆才算奇观。
总体来说，挺有意思。
梁居安接过虞微递还回去的相机，老三问梁居安和虞微，明天运动会结束要不要和张灿他们一起去玩。
虞微没什么意见。梁居安说可以。
老三拍拍梁居安的肩膀：“有进步。”
虞微：“什么进步？”
老三：“他以前超过两个小时的局都不来的。”
老三没有再多说什么。虞微自己琢磨了一下，之前梁居安跟着张灿他们去打篮球，他在篮球场边上想题那次，确实不到两小时。
梁居安这人以前随时随地发呆，精神游离，满脑子琢磨他的题目。这次比赛失利回到学校，准备回来高考之后，好像变得越来越正常。
虞微看着这人，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替他难过。
梁居安本人一手抱着相机，一手撑着脑袋，又开始发呆。
他转过头来看了虞微一眼：“在想什么？”
虞微反应过来，朝他摆摆手：“没什么。”
虞微掏出刚才的卷子开始做，写了两个字又抬头：“你觉得这次英语怎么样？”
聊月考好了。虞微问这个，是因为她能感觉出这次英语有点难度，不知道梁居安情况怎么样。至于数理化生，她能感觉出这次很难，但对梁居安来说应该只是考一百四和一百三之间的区别，她没必要问，就像文科的校内考试对她来说只有一百一和一百二的区别一样。
梁居安想了想：“说不上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翻译倒是做到了一些最近背过的词组。”
虞微点点头。她听描述，隐隐觉得梁居安这次应该考得很好。
那……很好啊。他要是能考回一班就好了。他还是那么厉害。
虞微写作业，和梁居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梁居安偶尔玩玩手机，大部分时间看她写作业和发呆。
虞微写卷子，偶而问问梁居安题目，梁居安拿起卷子背光看一会儿，再递回去给虞微讲他的思路。有的思路虞微事先已经考虑到了，更多的她就没想到过。虞微就拿回卷子，刷刷地写。虞微隔壁位置的人去当志愿者了，一整天都不会回来，梁居安就坐着那个位置，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虞微就当他还是自己同桌。
反正以前也是，这个人发呆她写作业。很熟悉的感觉。
她写了一会儿，想起来什么，抬眼盯着自己前面一个人的后脑勺：“最近是老三坐我旁边。”
梁居安：“那，是老三继承了我的位置。”
虞微点点头：“我也是这种感觉。”
虞微：“许彬来我们班了。”
梁居安点点头：“我看到了。”
虞微说之前还有点紧张，这下松了口气。原来你知道。
梁居安：“没事，不用紧张。”他想了想，看着虞微，“诶你说，我考回一班怎么样。”
虞微盯着他看。
虞微：“那敢情……好吧。”
梁居安笑了：“嗯。”
虞微：“我反正是觉得……你这次月考回来希望挺大。”
梁居安：“嗯。我回来的话坐哪儿？”
仔细一想他是没位置，虞微坐在一班原来唯一一个空位上，梁居安原来的位置坐着老三，老三原来的位置坐着许彬，除非这一帮人中有人在新一次月考中顺利地把自己考出去，不然梁居安都没有位置。
虞微：“不知道，你坐老三桌上吧。”
梁居安：“不是不行。”
旁边在玩手机，只听了一耳朵就听到自己的老三：？
老三：“我怎么敢的。当然我去坐讲台边上。”
梁居安眨眨眼睛，不知道这人什么意思。
老三不容别人置疑，表现出好像又很忙的样子，朝二人摆摆手，看着手机屏幕离开位置，去台下溜达了。虞微目送老三离开，看到旁边的梁居安已经恢复了发呆的状态。
虞微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声：“梁居安？”
梁居安猛地直起腰板，他很少被虞微叫自己名字。
虞微：“我有个事问问你。”
梁居安：“嗯。”
虞微盯着自己的指甲盖：“其实我具体也没想好，也没跟别人说过，但我觉得好像可以问问你。”
梁居安点点头。他觉得虞微好像是很认真严肃地在说什么，稍微把脑袋凑过去了一点，表示他在认真听。
——
老三揣着手机走下看台，在操场外圈绕了一点路，又穿过了暂时空出来的跑道，往操场的另一头走去。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台。
一眼就看到梁娟儿和虞微坐在一块儿说话，老三隔得太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看着觉得那氛围难以形容——主要是虞微在说，神情纠结。梁娟儿侧过头，脑袋凑在她面前，眼神像是在放空又像是在思考，偶尔点头，偶尔说一两个字。看台上的人比之前少了，周围稀稀拉拉一些打游戏、聊天、写作业的，那两个人显得安静又格格不入。
末了，虞微说完了，梁居安发了会儿呆，重新直起身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是在思考。
老三多看了两眼，掏出手机来，镜头拉大，远远给这两人拍了张照。
老三想，虽然可能性不大，万一啊，万一这是在表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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