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徵站在山上看。

    这几天没下雪,雪化掉一些,干冷干冷。

    路边的雪被人铲掉了,现在已经不影响大家活动。

    很多人趁着手头上没什么事,出来野外开荒。

    郁徵将郡王府一百多匹挽马和十多头牛都借出去了,现在站在山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赶着牛或者马开荒的百姓。

    他们这边的土地没有冻上,除了天气冷一点之外,开起荒来和春天也没什么区别。

    郁徵在上面看,还能看见周兆他们在指挥。

    其实从那么远的距离看,看不清底下农人的表情,不过郁徵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底下的人都一片喜气洋洋。

    林力牛对这片土地比较熟悉。

    郁徵让他跟着自己,方便随时询问一些关于这片土地的事情。

    郁徵看着远方,问:“连日劳作,百姓可有怨言?”

    林力牛:“回殿下,殿下借牛马给百姓开荒,开垦出的地属于他们自己,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百姓怎么会有怨言?”

    郁徵:“也有一些先前不是种田的人,见这样有利可图就来报名,劳作久了,自然会容易累。”

    林力牛道:“回殿下,那样的人必不可能自己来开荒,都请长工短工,现在能出来的都是穷苦人。”

    郁徵:“看有些人穿的衣裳,不大像。”

    “那也是先前还好,现在已经不行了。季勃源与韦洪昌做县令时层层盘剥,底下百姓的日子都苦不堪言,哪怕表面看着还光鲜,许多人家也到了当衣卖鞋的日子。”

    郁徵观察了一会儿:“走罢,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伯楹劝道:“周兆与邢西崖都是靠谱的人,必然会将这批百姓安排妥当,今日天还冷,殿下身子不好,不如先回去歇着?”

    “也不至于那么不好,不是还带了门蜂草酒么?”

    来这里这么久,郁徵终于开始干事业,此时兴致勃勃,并不觉得野外有多冷。

    现在太阳还在头顶上挂着,哪怕冬日的太阳并不怎么暖和,也比刮风下雪的时候强多了。

    只要捂住口鼻与耳朵,人就冷不到哪里去。

    郁徵带着人一个个地方巡视过去,他们这边开荒也有讲究,有些山不能开荒,有些河边不能开荒。

    周兆和邢西崖不太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好的地方不给开荒,不过不敢违逆,都一一安排了下去。

    这里的人还没有生态环境的概念,不知道有些山开荒了就容易造成山体滑坡和土地荒漠化,有些河边开荒了容易对河里的鱼虾造成破坏。

    郁徵却是知道的,尽管他也不怎么专业,不过比这里的人好得多,做规划的时候也会考虑长期规划。

    看完开荒的百姓,郁徵去屏勇山。

    熊猫们就住在这座山上。

    郁徵湖泊里的矿石已经偷偷运到了熊猫们所在的山上,它们正在日夜不停地帮郁徵提纯矿石。

    郁徵赶到的时候,正是下午太阳最暖和的时候。

    他远远就看着山洞前面的空地上躺了一排排圆滚滚。

    圆滚滚们躺在地上,前爪还抓着大块黑色的东西,晒一会儿太阳啃一口那东西。

    隔着老远,郁徵就能听见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看来它们牙口非常不错。

    郁徵看得分明,那大块物体正是他湖里放着的矿石。

    他原本以为这群熊猫冶炼矿石的时候,会像人类的铁匠一样,站在炉子前挥汗如雨地举着大铁锤拼命敲打。

    没想到它们不仅不用敲打,甚至不用怎么付出劳动力,只要吃就行。

    “嘤嘤!”有熊猫发现了郁徵他们的身影,一翻身从地里坐起来,慢吞吞地过来迎接客人。

    它们族里最勤奋的熊和不在,其他都是一些懒洋洋的家伙。

    作为熊猫,它们默认和郁徵是合作关系,对这位人类的郡王没多少敬畏心。

    熊猫走到郁徵面前只是简单地拱了拱手,嘴里说道:“嘤嘤?”

    郁徵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不过猜也能猜到它大概问什么,嘴角抽了抽,说道:“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

    这只熊猫听到郁徵怎么说之后,屁股往地下一坐,又躺了下去,晒着太阳继续啃矿石。

    郁徵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它们不仅啃矿石,啃完之后似乎会在肚子里消化一段时间,然后又把矿石吐出来。

    这些重新被吐出来的矿石,变成了一粒一粒的小颗粒,要重新熔炼过后才能变成矿石锭,然后再送去打成各种各样的器具。

    熊猫们虽然懒,但是干起活来好像也没怎么偷懒。

    郁徵看了一会儿不便打扰它们,带着手下人又回去了。

    郁徵几乎在外面待了一整天,回去后底下过来通传,说阿苞正在找他。

    他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现在觉得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迫不及待想洗个热水澡,听到底下这么说,他问道:“世子可说了有什么事?”

    底下说是请安。

    郁徵解下大氅:“传他进来。”

    阿苞很快走了进来,请安过后,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郁徵,也不说话。

    郁徵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苞来找阿父,可是有什么事情?”

    阿苞道:“夫子说我认字认得很好。”

    “干得不错,我就知道我们阿苞是个聪明孩子。”郁徵打算实行鼓励教育。

    阿苞接着道:“我算数也很好,今天还写了五张大字。”

    郁徵听他这么一样样说来,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这孩子心眼比莲藕还多,就是不喜欢直接说,而是喜欢旁敲侧击。

    非常合格的皇族孩子。

    郁徵今天累得不行,不跟小孩绕圈:“阿苞可是想要什么奖励?”

    阿苞道:“父亲,您明日出门的时候可以带我一起去么?您以前还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当什么事,当然可以,只要你穿暖一些,路上自己走,不许闹人。”

    阿苞高兴了:“我保证不闹人。”

    “那你先回去,阿父要沐浴了。”

    阿苞高高兴兴地带着随从跑了。

    伯楹指挥着人将水抬了进来。

    郁徵脱下衣服,伯楹见他还有两件没脱完,赶忙过来帮忙,又拿了发冠过来:“天气太冷,殿下今日还是不洗头了罢?”

    “已经两日没洗,今日再不洗,估计得油了。无碍,你将炭烧得暖和一些,等我出来擦一擦,很快就干了。”

    伯楹只好应了。

    郁徵又嘱咐:“烧炭的时候,窗子打开一条缝,别闷着,闷着会中毒。”

    伯楹笑:“您吩咐过了,我晓得。”

    郁徵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伯楹放好了东西就带着人退出去。

    郁徵现在也算家大业大,沐浴的时候有两个浴桶,一个专门用来放开水,冷了可以自己加水。

    现在天气很冷,可无论冷到谁,也冷不到郁徵。

    他在浴房里慢慢洗澡。

    这个时代的胰子里加了各种各样的名贵香料,论起香气香型,比后世也不差什么。

    他专门挑了清新的香型。

    冬天用胰皂,皮肤容易发干,他洗完之后还要抹一层保养的香露。

    因此他每次洗澡都要洗很久,底下人也不会过来打扰他。

    今天却是例外,他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伯楹在外面轻轻敲门:“殿下,左将军来了。”

    郁徵道:“请他在外面稍等,我洗完澡便出来。”

    “我已经安排左将军在外面用着小食。”

    “左将军可说了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我见他抬着两个箱子,箱子都很沉,兴许要送什么东西过来。我没好问。”

    “请他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外面有客人,郁徵不好像以前一样慢慢洗。

    他快速冲洗完身上的泡沫,又用布巾把自己的头发包了起来。

    因为有人在外面等着,这次他也不强求自己擦头发了,而是让伯楹给他擦。

    在这个时代,披头散发去见客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奈何他头发长,这里又没吹风机,头发一时半会干不了。

    他思忖着,他和左行怀也算熟了,虽然还有各自的小秘密,但勉强称得上兄弟关系。

    自家兄弟不用太见外,这样想着,他穿着寝衣,披着大氅便出去了。

    “左兄找我有什么事?这么急。”郁徵披着头发抬脚进门。

    左行怀在听到他脚步的第一时间已经站起来,走过来迎接他:“殿下。”

    “左兄?”郁徵面露不解。

    左行怀的目光却落在他肩上披着的布巾上,关切道:“天气这么冷,殿下怎么不擦干头发才出来?”

    郁徵笑道:“怕你久等。”

    左行怀拿过他肩上的布巾,递给他:“原本也没什么急事,殿下先擦干头发再说。”

    郁徵平时也听他叫殿下,然而他第一次站得那么近,拿着自己的私人物品,整个人都十分具有压迫感。

    郁徵感到极不自在,稍稍往后面退了一步:“左兄,我自己来。”

    郁徵从左行怀手上接过布巾,又退了一步。

    一抬头,正好看见左行怀正盯着他的脖子。

    郁徵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危险,头皮都快炸起来,他强行镇定:“左兄?”

    左行怀道:“殿下脖子这里正在滴水。”

    郁徵随手用布巾擦了一下。

    左行怀摇了摇头,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下:“这里。”

    郁徵十分不自在,胡乱擦去水渍,胡乱说道:“左兄这么晚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左行怀目光扫过他擦得发红的脖子,很快收回目光:“我想找殿下修理兵器。”

    “兵器?”郁徵一惊,瞬间顾不上滴水的头发,“左兄找错人了吧?兵器可是兵器司的事情,其他人染指——不怕被说有造反之心么?”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左某听说殿下已经收服那群食铁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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