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的“歌功颂德”,朱希孝心中不知是该叹息还是该冷笑:“汪直遗留的势力如今已被平户的松浦家和九州的大友氏悉数吸纳,又联合了广东最大的海寇头子吴平,如今,东南沿海不过是‘暴风雨前夜的宁静’。这几年,国库连年亏空,去年亏空更是高达一百三十余万两,国库空空如也,难道兵士们空腹、赤手、裸身便能将倭寇赶下海吗?景王你身为最受宠皇子,身侧的严家贪赃枉法、残害忠良,国库连年入不敷出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却年年大兴土木、修建道观,你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参与其中、推波助澜,外加睁眼说瞎话。皇上,您究竟是不想下爱子的颜面还是真的在自欺欺人?在这里,站着大明王朝所有的心脏人物,又有几人将百姓的饥寒交迫、边民的生死存亡放在心上?”朱希孝胸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景王又道:“启禀父皇,儿臣想到灯市上转转,亲近亲近老百姓,顺便体会一下普通民众的乐趣,还望父皇恩准。”
嘉靖一挥袍袖:“甚好,身为皇子,着实该体察民情,与老百姓感同身受,方能知其所欲,切记,要低调再低调,万不可扰民。”
“儿臣遵旨。”
“如此重要的场合,如此讨好卖乖的良机,他竟寻故离开?”朱希孝望着景王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的感觉到不安。
朱希孝不动声色的行至角楼,对随他进宫的姜炎道:“立马去找王炜,让他送夏昕回去,不,传我命令,派两个小旗的兄弟护送夏昕。”
姜炎领命而去。
黄子铠手下的随扈锦衣卫在宫城四处巡查,他本人则领一队亲信扈卫对皇上随身保护。
忽然,午门城楼戏台上的一名女乐引起了黄子铠的警惕,立即来到黄锦身侧,耳语道:“哥,戏台上跳舞的女乐中,右边第三个女乐仿佛有深厚的内力。”
黄锦吃了一惊:“这批女乐是去年年底刚进宫的,你确定没看错?”
“绝对不会!怎么办,立即抓捕还是先请皇上移驾?”
黄锦来到嘉靖身侧,低声道:“宴请百官的时辰到了,请皇上请移驾保和殿。”
嘉靖帝不由得心中一紧——和朱希忠密谋的“大计划”开始实施了!
那女乐飘下了戏台,轻松的摞倒了挡在她面前的几个锦衣卫,扬起水袖直击嘉靖帝面门。
黄子铠一个闪身,挡在了嘉靖帝前面,伸手紧紧攥住了水袖,一使内力,水袖立即裂成数段,那女乐也踉跄着向后倒去。
朱希孝几个箭步跨上前,抽出绣春刀横在那女乐的脖子上。
台上的其他女乐见状惊呼着抱头蹲下。
嘉靖帝突然“哈哈大笑”:“这一出着实惊艳,该赏,其她人继续演,演好了朕亦有重赏,朱爱卿,黄爱卿,将此女带到朕跟前来,朕要亲自赏她。”
朱希孝和王冰凝二人四目相对,这本就是早已约定好的一出戏——
三日前,夜深人静,曲流馆的荷花池边,乔装为太监的陆言渊,找上了扮作女乐混入宫的王冰凝——
“锦衣卫,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知道我王冰凝进宫了。”
“冰凝姑娘有那么高超的易容术,竟以本来面目混进宫,才是真的让人佩服。陆某此次前来是为了同姑娘谈笔交易,上元节后,赵文华就要被革职了,押送他回乡的人是我们锦衣卫,届时姑娘想让他怎么死都行,作为条件交换,姑娘得配合朱镇抚使在皇上面前演一出戏,如何?”
“我如今已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演一出戏,你们便放我离开,还有机会手刃仇人,这听起来是笔不错的买卖。不过,陆言渊,你身为锦衣卫的太子爷、少当家,老爹一死,锦衣卫的权便被姓朱的那两兄弟夺了去,而你,替他们鞍前马后的跑腿,似乎挺乐意。”
“成国公接掌锦衣卫乃皇上的旨意,陆某回乡丁忧守制,乃是礼法。再说了,卫中谁掌实权本就无关紧要,只要此人能尽忠竭力,为朝廷、为百姓诛尽世间魑魅魍魉。更何况,我和希孝大哥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没必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在王翠翘身边待过,亲眼见过徐海和身边的陈东、麻叶、辛五郎等那帮爪牙在酒桌上豪气干云的叫着同生共死、心中却各怀鬼胎,利害当前刀剑相向、最终你死我活。难不成你们这些披着公服的魑魅魍魉的道德情操,比那些披着倭寇皮的海盗奸商要高吗?好了,不同你扯这些跟我没关系的事了,言归正传。你刚才说我以真容混进宫,那是因为有人帮我,我何必显我的实力给他知晓呢!”
陆言渊愕然:“你的意思是说你此次进宫并非狼道的安排筹划,是谁安排你入宫的,是景王殿下还是陈洪,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是倭寇,他们给了我一封‘开放海禁、招安汪直’的圣旨,要我在上元节当众呈给皇上,并说这‘圣旨’是朱希孝和胡宗宪联手伪造的。别问我他们使的什么路子让我进的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钟鼓司的掌印太监给了我伪造的官凭户籍。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这‘圣旨’就给你吧!”
“年前,钟鼓司的掌印太监突然得急病死了,太蹊跷了,看来倭寇的毒手已伸入宫中了!”陆言渊惊呆了,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漆黑中,他听到一物被抛入空中的声音,什么都没想便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那物牢牢抓在手中。
与此同时,脚下传来一阵刺痛,他忍不住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没什么,只是一枚毒针而已,你手中的‘圣旨’中有一包药粉,你只要找机会将那包药让朱希孝服下,我给你解药,如何?朱希孝提的交易我应了,而我跟你提的这场交易,你若聪明的话也应该答应。这包药粉会让人突发怪病,三日后死亡,而且看不出是中毒致死。朱希孝一死,皇上说不定会下旨让你夺情,这对你而言难道不是笔好买卖吗?”
“于私,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于公,希孝大哥忠肝义胆、文韬武略,是锦衣卫乃至整个大明朝廷不可或缺的干将,我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苟活而去伤害他。王冰凝,我再说一遍,当年希孝大哥逮捕张总督乃是奉命行事,他是为了保护你们一家才主动请缨揽下那件遭无数人诟骂的差事,小帽头成长得那样健康、快乐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陆言渊,我没兴趣也没耐心听你在这里舌灿莲花,还是留着你的时间和口才,去同朱希孝讲我跟你提的交易吧,看看以他的仁义能否做到拿他的命换你的命。当然,你们也可以将我抓了,然后你找太医们碰碰运气,等着七天后毒发身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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