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突然出现。
王冰凝将李夏昕护在身后,冷冷一笑:“田中,你们之所以会全军覆没,是因为你那些队友个个都跟猪一样蠢,与本姑娘无关。锦衣卫的缇骑、暗探的手段你应该领教过,相信他们马上就会遍布大街小巷,所以,溜出京师是最聪明的选择。”
李夏昕看着眼前这个算不上高壮的男人手中的兵器,又听到王冰凝叫他“田中”,立马上前一步,抓着王冰凝急切的喊道:“冰凝姐姐,他是倭寇,你怎么能同倭寇扯上关系呢,我们赶紧跑……”
李夏昕话未说完,田中将手中倭刀转了个半圆,刀背在她后脖颈处敲了一下,李夏昕应声倒地。
王冰凝掏出袖中匕首:“你干什么?”
“你太天真了,以为拿她来威胁朱希孝就能将你的仇人一网打尽了?朱希孝不过是只笼中幼鸟,没那么大能耐。想要报仇,就乖乖跟我合作,放心,我不会真的伤害她。”田中说罢拎起李夏昕扛在肩上,飞步离开。
急火火赶回城的朱希孝一行人,在锦衣卫衙门前便撞到了同样心急火燎的朱福,说的一席话令朱希孝犹如五雷轰顶。
他破天荒的吼了这位如长辈般将自己一手带大的老管家一嗓子:“不是叫你看着她吗!”
随即转头吩咐王炜和姜炎道:“立即绘制那个茶肆老板、王冰凝和夏昕的画像,派弟兄们在京师之中给我一寸一寸的找。”
王、姜二人齐声道:“卑职遵命。”
朱希孝坐在自己的值房内,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懊恼自己低估了倭寇和没有继续盯着王冰凝,努力的不去想夏昕现下的状况。以使头脑保持平日的清醒与冷静,等待着对方的威胁信。
陆言渊推门而入:“大哥,你不要太担心了,冰凝姑娘不是坏人,而且她同夏昕姐妹情深,不会真的……”
朱希孝打断了陆言渊的话:“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现在的问题不是王冰凝,而是那个茶肆的老板,他潜伏京师多年,如今暴露了,不设法拿够了倭寇想要的,如何回去见他的主子。”
二人正在交谈,黄子铠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找到夏昕了没,她在哪儿?”
朱希孝双目冒火的盯着黄子铠:“夏昕在哪儿,你问我啊?”后面四个字已是在怒吼。
黄子铠自知理亏,所以一改平日近乎跋扈的作派:“夏昕不会有事的,因为她跟那个女贼非常亲昵,如亲姐妹一般。”
朱希孝“噌”的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跨到黄子铠面前,抓着对方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我警告你,你被迷晕之前不管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这辈子都要给我烂在肚子里。”
陆言渊连忙上前分开二人,将黄子铠拽出左佥事值房,耐心的劝解道:“夏昕姑娘是个大夫,平日所接触的人三教九流无一不有,她人又生性单纯,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你若为她好,就听佥事大人的话,心里有点数,管好你的嘴。”
黄子铠大惊失色:“那夏昕岂不是有危险。”说着拔腿就跑。
却被陆言渊一把拉住:“干嘛去?”
“和你们派出去的卫中弟兄一并找人啊,我一定要亲手把夏昕救回来。”
“满城找人的弟兄们是……”陆言渊本是要说“那是朱佥事慌张慌智时撒出去的”,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总之,他们是找不到人的,不过你放心,那女子不会真的伤害夏昕姑娘,她只是想威胁佥事大人答应她一个条件而已。你若真想救夏昕姑娘,立马回去,好好休息,安心当差,今天的事当作没发生过,对黄督公也不可透露半个字。”
陆言渊好说歹说,才总算将黄子铠打发走。
刚松口气,一名看门力士前来通报:“有个乞丐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朱佥事朱大人的。”
“朱家小儿,带渡边头颅于南郊会面,将满城爪牙撤回,尔孤身前来,否则后果自负。”
望着信笺上的内容,严绍庭生气的一拍案桌:“太猖狂了,大哥,立即派一千弟兄前往南郊,让那个倭奴看看清楚,谁才有猖狂的资本。而且,他竟然要那个菜牙死,说明此人知晓倭寇的重要机密,所以绝对不能杀。”
朱希孝却显得很平静:“让弟兄们回卫中待命。”
陆言渊朝严绍庭使了个眼色,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严绍庭气鼓鼓的出了左佥事值房。
陆言渊忧心忡忡的道:“大哥,我从未见你做过没把握的事,这次你不会真的打算只身前往吧,这跟卸掉头盔甲胄躺在敌人的砧板上有何差别?”
朱希孝双拳紧攥,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咽喉已在对方的利刃之下,顶盔贯甲有何意义?我离开一个时辰后,你带两百弟兄按照我在沿途留下的记号去救我们,切记,尽量低调和保密。还有,帮我去拿件东西。”说罢拿起绣春刀起身离开。
“哐啷”一声,监门开了。
渡边抬首望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朱希孝一眼,发出了一阵冷笑:“瞧你的脸色,应该是我的同伴给你惹麻烦了,而且还不小。”
朱希孝淡然道:“没错,他让我带着你的头颅去见他。”
渡边愣神片刻,突然仰头狂笑,笑声中含着悲怆与愤怒:“锦衣卫的绣春刀虽然中看不中用,被我们东瀛的武士刀一削就断,不过砍一颗脑袋还是够锋利的。朱佥事应该还记得‘岑港之战’时将你的绣春刀拦刀劈断的人吧,想知道他是谁吗?”
说着他扶着胸口非常吃力的站了起来,俯耳到朱希孝耳边,低声道:“他叫松浦义野,是裕王府的护卫,他曾打着裕王朱载坖的旗号从弗郎机人手中弄到了几十支新型弗郎机鸟铳。”
朱希孝心头一震,表情却依旧淡然:“是吗,多谢。”
抽出绣春刀一挥,一股鲜血喷溅于石壁之上,那颗头颅也随着刀芒划出的弧形滚落于地。
朱希孝手中拎着装着渡边头颅的包袱还未走出诏狱,就被拦住了去路。
朱希孝有些意外:“哥,你不是在神机营吗,怎么来诏狱了?”
朱希忠生气的“哼”了一声:“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真以为自己翎毛健硕、羽翼丰满了,可以翱翔九万里高空了,是吗?”
朱希孝心慌意乱,不愿多说:“哥,我得走了,回来再跟你说。”
朱希忠拿出一个银铃铛:“东西在我这儿。”
朱希孝立马探手去抢:“哥,你把它给我。”
朱希忠怒喝:“怎么,你还想同我这个当哥的动手吗?”
朱希孝不敢再造次,用哀求的语气道:“哥,求你把它给我好吗,能否救回夏昕,这铃铛至关重要。”
“是啊,至关重要!至关重要!孝儿,你应该知道你对哥而言有多重要。你不想接受一门政治婚姻,哥不勉强你,夏昕那丫头活泼、天真,你想把她留在身边逗趣、解闷,哥也不会拦你。可这次……哥希望你想清楚,此生真的非她不可吗?”朱希忠这位铁骨铮铮的男儿竟有些哽咽。
朱希孝目光清晰而坚定:“哥,或许我之前还有些迷茫,但此刻我心中非常清楚。”
朱希忠近前一步,伸手按在弟弟的肩上,激动的道:“你真的是长大了,瞧这肩膀,比哥的都要厚实。哥很快就要老了,你肩上即将担负起的不仅仅是成国公府,还有锦衣卫。如今,我大明南倭北虏、奸佞当政、内乱频发,说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亦不为过。国势颓废、民生艰难,上天赋予你一身的韬略、武艺,真的要为了儿女情长去……去赌命吗?你在这里安静的呆半日,日落之前,你若还是要拿这枚铃铛去救人,哥一定不会再拦你。”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哥!”朱希孝的声音铿锵而激越:“你还记得嫂嫂吗?”
朱希忠停下脚步:“倭寇狡猾、歹毒,弟弟此去铁定九死一生,可若不让他去,他会跟自己一样,生命中的幸福与欢乐,会永远定格在挚爱离去的那一刻。”
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扬手一扔,铃铛带着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空中划下了一道弧线。
朱希孝探身接住了铃铛:“哥,我已经和言渊他们说定,若是倭寇送来我身上的什么部件以为要胁,千万不要相信,我是不会做俘虏的。”说罢扬长而去。
朱希忠伟岸的身躯似乎抖了一下,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意:“朱家男儿,骨子里又具备了祖上所拥有的雄风。”秋风吹过,一滴滚烫的热泪滑落面颊。
朱希孝骑马一路狂奔到南郊。
刚勒住缰绳,不远处一个樵夫装扮的人开口道:“是锦衣卫的朱佥事吧。”说着便朝朱希孝走来,同时还伸出一只手,意思是要朱希孝手中装着头颅的包袱。
朱希孝冷冷的道:“我要的人呢?”
“我接到的任务只是验一下头颅的真假。”
朱希孝将包袱丢了过去。
那人打开包袱看后:“阁下要的人在香山。”
朱希孝立即拨转马头,朝西郊方向疾驰而去。
朱希孝到了香山脚下,便被一个农夫装扮的人拦住了去路,要他下马缴械。
朱希孝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绣春刀扔了过去。
“就这么简单吗,觐见你们大明的皇帝是什么规矩啊?”
已是焦燥万分的朱希孝怒不可遏,一个闪身到那人跟前,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道:“不要得寸进尺,告诉我人在哪儿?”
那人被掐得几乎不能呼吸,冷笑道:“阁下如此冲动,对要救的人可是没有一点好处。”
朱希孝一听立马泄了气,无奈的松手,张开双臂任由对方搜身。袖中的匕首和腰间的飞刀,统统被扔在地上。
那人掏出一张地图交给朱希孝,带着嘲弄的口吻道:“阁下要的人其实是在凤凰岭,反正那地儿到处都是乱石断崖,骑不了马,徒步过去吧!”
怒火中烧的朱希孝看清那张地图后,心立刻被揪了起来,发疯似的朝凤凰岭方向飞奔而去:“夏昕,别怕,我马上来救你,等我!等我!”
原来,地图上特别标出了一处名叫“道德峰”的地方,崖边绘着一个小人,意思很明显——李夏昕被吊在悬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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