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住她,带回去。”

    徐福依言起身,将人只臂膀扶住。

    可想要自由奔走的人,又如何耐这束缚,一下便将那双手给狠狠挥开。

    但得到命令的人,又如何敢放任她接下来的撒疯。抓抓打打的推搡间,三人步伐皆踉跄几步,险些全朝地面跌倒。

    徐福已有些生气。

    先前他数次给她换上果酿,可这丫头偏偏推到一边选喝烈酒。

    这样大耍脾性之下,温和手段又怎能压制得住。

    若不是另一边还有个女子相帮,他一早就告饶了。

    可下一息,一个巴掌猛地挥击在头上时,徐福真就顶不住地拧了人一把。

    “……让你别喝这个偏要不听,偏要不听!”说完,哀求般地朝主子望去。

    “我真摁不住她,能否用上强硬手段?”

    “诸位自便。”

    凌渊将这话丢下,便拂袍起身,几步走到混乱的三人身侧。

    想也没想的抬起一臂,朝那胡闹的人后颈处劈去。

    “好了,带回去吧。”

    若是只有他一人伴着阿蛮,可任由她撒疯到尽兴。

    可眼下场合实在不对,他不允她半点热切娇俏的模样落入了他人眼中。

    徐福是太监出身,对伺候男女早已没了什么避忌。而另一缓缓坠在后边之人,也因曾是尊贵出身,习惯了有仆代劳,便也丝毫不介意。

    更何况,他们三人曾相伴着走过最困苦与极私密的日子。

    这点又算得上什么。

    如此不下片刻里,四人很快就回到了那座水榭的小木屋门前。

    只是当有两双脚步欲要跟着迈进去时,林蔍才架着歪倒在她肩颈处的人,平静开声:“男女有别,望道君止步。”

    凌渊将定在某张脸上的目光移开,冷冷对上说话之人的双眸。

    他不耐为个不相关之人动用半分神思,只用充满威压的眼神将人凌视。

    林蔍被这道视线看得体内血气翻涌双膝发软,却强顶着一口气的继续对着。

    只觉这双眼,仿佛有历遍过世间最残忍,俯瞰任何的凉薄。

    这样双了无生趣的眼,为何要对妹妹如此的疯魔?

    此般疑惑让她升起莫大危机感,瞬间聚起全身灵力摆出个防御姿势。

    因为这一回,哪怕是天崩地裂,都不能将她与妹妹分开!

    凌渊到是被这尖锐的眼神一惊,略收了威势的将神态放至疏懒。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亲近与偏护。那么你会如此,又是因何故?”

    因他收了压迫,林蔍卸力的溢出口鲜红的朝下倒去。

    但也紧紧搂着臂中人,护她无恙的跪坐在地。

    见人昏得深沉,才放肆了眼中爱怜,无视了门外主仆,抽出一手贴上妹妹脸颊,亲昵地摩挲不停。

    许久一番,才稳住情绪。

    “……我非是道君对手,只盼说出缘故后道君替我遮掩一二,因为我遭不住她的恨意。我愿就如此般,默默守在她身侧足矣,还望道君应允。”

    屋前一时静寂,良久后才有不愉的寒声起:“这到是,让我颇有些意外的应对不及……”

    他从无设想过,阿蛮的人生里除却他与徐福,还会与其他什么人扯上因缘。

    这个正道首宗的道君身份,还真是让人受尽束缚。

    是以,拢手朝那双恳求与不退让的眼神望定。

    “现在这刻,我格外的想杀人。”

    林蔍打了个寒颤,更是搂紧了怀中人。她在找妹妹的途中,听说过这人的疯狂事迹。

    若不是他一遭回首,灭了他那凌姓王朝,她还真追踪不上他们的音讯。

    此刻受这番威吓,她恐惧之余也灵机一转的急道:“……我与她乃一母同胞的亲姊妹,我师尊莲芸道君已知我与她瓜葛。你若对我动手,这天寻宗怎能容得。且她若知道后,虽说可能恨我,却又要与你如何再相对?”

    凌渊微微抬起的手,终究是隐忍的放下。

    “悄无声息的杀掉一个人,于我来说很轻易。”说着,话音一顿的更添深寒戾气:“用她卖身钱活命的人,哪能称之为家人。她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你最好紧闭嘴巴,若摧她心肝分毫,我都会将你粉身碎骨,听明白了吗?”

    说完,不欲承认也不愿再看的带着仆从离去。

    徐福也同样震惊于阿蛮突然就冒出来个姊妹,也不适他们三人间有个陌生人加入进来。

    他憋了满肚子的话想同前边的主子说,却见人根本不欲搭理他的直奔修炼的浴室而去。

    片刻瞬行过后,浴室就到了。

    灰白高阔的室内,只一个大大冒着寒雾的浴池设在正央。

    边上也只余张躺椅,便别再无其他。

    见人直直朝那寒透骨髓的池水而去,徐福赶紧快走几步。

    边在心底恨着某个一走了之的臭丫头,边熟稔的替人宽衣解冠。

    凌渊任他褪了外袍,着身内衫的踏入池水里。

    靠着池壁沉默一阵后,才不耐的朝替他通发的人叹道:“有话就说。”

    徐福看了主子一眼,见他阖着双目,也分辨不出他对阿蛮忽然冒出个亲人有甚看法,只速度的开始倾吐自己的不快。

    “怎就忽然冒出个劳什子亲姊妹出来呢,阿蛮可是我一手调,教带大的。此时这感觉,就好像自己劳心劳力了一场,被别人摘走了果实一样,凭地让人堵心……”

    凌渊放松身体的将双腕朝池壁上摊开,掀开眼睑平静道:“她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自然会有亲缘。

    但她逃过一回,却还是回首选择了他。

    因此一念,他微仰下颌,神态惫懒地轻声扬笑,眸底欲/色渐浓。

    倍觉饥/渴寂寥中,却听身后人说:“我自然也知道人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可知道是一回事,这心里不痛快又是另一回事。阿蛮与她那份恶毒的亲缘才处过几个年头啊,与咱们可是生死不离了几十年。”

    强横的说到此处,他又低落了声势的哀叹道:“可这世间,血亲才最是难割舍的……”

    这句血亲搅扰了凌渊的好心境,他侧目朝人喝道:“行了,闭上嘴。”

    跟着,便不耐再泡的从池水里起身。越跪着的仆从而过,一面朝矮椅走去,一面将湿漉漉的身袍烘干。

    不过几步而已,便已立在方矮矮的躺椅前。

    因她会跪着替他梳发,所以他才特意打造了这个便利的躺椅。

    可现在物件还在,人却已无踪。

    他一时为此陷入沉默里,随后又似从前那般矮身躺下去。

    静默中,见仆从还跪在那处,朝他委屈着眼神,便寒了双眸子望过去。

    “我知你不痛快,阿蛮如今彻底的弃我而去,我比之你要更为不痛快。但人不能总沉溺在这苦痛里,该要寻些法子找补回来。”

    徐福一怔,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把那个臭丫头从瘦骨如柴的年幼,教养到如今这个地步,浪费去了多少心神跟口水。

    却算到底,什么也论不上。

    还不若主子呢,可用个男女之情扯上点关系。

    万般寂寞地叹了叹气后,徐福心酸的起身朝主子那处走去。

    摸出酒壶与杯子,替人满上了杯。

    “罢了,不提阿蛮这个没良心的,随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世人不想养姑娘是有道理的,因为怎么养都养不熟。”

    凌渊笑对这句,仰首将烈酒入喉。

    “今日我对阿蛮言明,入符道之初种在我体内的符咒或会要了我性命。她抵不住的痛哭一场,还问可有解法。所以她心底,是舍不下我的。”

    说完这句,凌渊已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举杯抵住额头,肩臂颤抖。

    待笑音落罢,才偏首朝仆从看去,露出抿疯魔般的眼神。

    “徐福,你说我若弃正修魔如何?引清气入体,需遵循天地规则。而引魔入体,便再无这诸多束缚。虽说魔修只此一世无法入六道轮回,可只要不死不就行了。入了轮回的下一世,那只能算是个失败的终结,而非是我本尊。所以这正道首宗与轮回,又有何可留恋的。”

    徐福看了好久主子眸间的疯狂,确认是真后,才道:“不管您预备如何,带着我一起走就行了。”

    清冽愉悦的笑声再度响起,徐福抬臂又将那酒杯给满上。

    却见人再一次饮尽杯中酒后,将那瓷杯坠地的撩起下腹处的单薄衣袍,将一手给探入进去。

    片刻间,便喘息浑浊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

    前头还升起大干一场的雄心壮志,下一刻就又沉溺入这堕落的欲/念里。

    徐福赶紧目不斜视的躬身退离。

    等避在了个稍远的壁角里,才满心复杂的一时觉得里边自我慰藉的人,是何等不管不顾的放/浪形骸。

    分明生就副这等的才智相貌,却不思进取的整日沉溺与男女之情。

    唉……

    他无奈暗叹一声,赶紧封闭五感神识。屏蔽掉那貌似痛苦,又似愉悦的一道道喘声……

    ……

    翌日。

    雾霾尽退之际,徐蛮才一觉酣然的醒了过来。

    忆及昨日凌渊的大度放手,感到心境从未有过的轻快。

    忍不住下床卖力打了套拳法,才平息下激动的整理一番朝隔壁丹房走去。

    她身为个丹修,自然是要以炼丹为主。

    可举头望着药柜一阵光景,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下手。

    她眼下只是个练气期。

    虽说丹修是几大修类里,最不看资质只看配方的一种修类。

    可她拜的师尊是丹峰峰主,也不能就这么毫无出彩的浑噩度日。

    再者,在丹殿的楼层越高,每月上缴给宗门的份例也就越重。

    就凭她在天寻宗其他山头挖来的这些灵草,再配合她现在的修为与配方,似乎也出不了什么好丹。

    低阶的丹药服用再多,也不能助人大幅度的提升修为。

    所以还是要把眼光,放到那些危险的秘境里去才行!

    想通这层,徐蛮从储物袋里摸出三个丹炉,将它们恢复原本大小的摆在地面。

    这三个丹炉,一个九品,一个七品,一个五品。

    按每品需十六株灵草的搭配,二十一品的容量就需共计三百三十六株灵草。

    她这满壁的灵草,连开三次丹炉都不够啊。

    外边的私人与宗门的公中灵田,也是一月才能出一次灵草。

    就算再加上外门大块大块的灵草地作为补给,也完全不能达成可毫无顾忌自由炼丹这个程度。

    徐蛮只觉窒息的扶额,但贫穷与压力总能迫使人上进。

    她爱惜地一一抚摸过三个丹炉,才开始搭配起灵草。

    忙忙碌碌许久后,七品丹炉用来炼制回灵丹,五品丹炉用来炼制回血丹。最后一个九品丹药,徐蛮则是摸出了十六片在火冢里采摘来的火红色叶子。

    非常不忍的只排列了一组进去。

    她只知道这个叶子触而会炸,又无配方,究竟一组能炼出什么东西也不知。

    于是,只敢拿一组出来当个试验品炼炼看再说。

    等阖起炉盖后,徐蛮鼓励地拍了拍丹炉的大肚子。

    “小黑,争气的给我看看你的实力。”说罢,翻掌给它肚中燃起火焰。

    接着,又把其他两个丹肚里也送入火种。

    最后再细想了想先前排列有无漏洞后,徐蛮这才朝外走去。

    她第一时间来到了屋旁的灵草地,黑黝黝的地面已经窜出片绿色的幼苗。

    已有指头那么高,瘦瘦弱弱的,长势并不怎么喜人。

    如果有能力,谁又愿意穷养自己的灵草呢。

    可就这么下去,她要到何时才能靠丹药突破与提升修为呢。

    这种紧迫感冲涌得徐蛮浑身是劲,她拍了拍还在捏泥巴玩的凄土人偶,提气朝丹殿的方向奔去。

    幸而今日莲凤恰巧在丹房炼丹,只是不太明白小徒儿推门而入的那满面狠色是为何。

    “你这是……”

    徐蛮不等师尊说完,喘着气就道:“……师尊,宗门的灵脉用了一代又一代,大约是长不出什么太好的灵草了。哪怕是有秘法加持着催生,也需要十五至十七日方能采收一波。既然是这样,那不如从根上来解决灵草不优不足这个问题!”

    莲凤笑了笑,只觉得这个傻徒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便没太在意的低头继续着手中账本。

    但也不好太直白呵斥的给出敷衍:“那你又有什么好主意呢。”

    徐蛮平复了会气息,脱口而出道:“我们该去蓬莱岛百花谷那七重秘境里走一遭!”

    “……”莲凤默了默,实在不能忍徒儿的这番猖狂,便厉了神色看去:“你可知那蓬莱岛有什么,那七重百花境中又有什么,又有多少修士在那秘境中丧命!”

    “我知!”徐蛮挺直了腰背,迎上那双责备的眼。

    “这蓬莱岛并非什么仙岛与世外桃源,身在渤海中央,入口难寻。登陆上岛便可遭遇打不死的石魔与会放出疫毒的巨型犰狳兽,就算越过了这两重障碍进入了百花境内,里边也有食人的蝶妖与花妖。”

    “你既知厉害,为何还口出狂言。”

    “因为七重百花境内,有遍地长势喜人的灵草!”

    “……”这下莲凤到是闭口不言了,因为小徒弟说的是真。整个修真界的任何一名丹修,哪怕是做梦都想去到那七重百花境,将里边的灵草一颗不剩的全都挖回来。

    可要进去又谈何容易。

    先说那海中入口就全凭机缘,再说那岛上石魔。

    任凭怎么劈砍粉碎了,也会立刻组合成形的再度站起来。

    若让牠一石锤砸到身上来,那可是会碎骨吐血的程度。

    若单单说打不过砍不死,只要速度快些到也能避过去。

    最难搞的是那巨型犰狳兽。

    只要吸入了丁点牠放出来的疫瘴,人就会四肢麻痹的感觉喘不过气。

    就算侥幸地避过这两魔入到了百花境内,那里面的蝶妖与花妖,也是越打越会狂暴化的嗜血妖兽。

    进阶元婴几百年来,莲凤也只有幸进入过三回百花境,但都只敢在边缘地带匆匆挖些灵草就退出来。

    那片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灵草,是每个丹修都奢望的至宝之地。

    可那些狂暴的妖兽,也是毁灭丹修们这片美好梦境的劫。

    所以,那七重百花境,他们也只能在梦中想想作罢。

    是以,无力的朝徒弟挥挥手。

    “去吧,找你师兄们玩儿去。”

    徐蛮为师尊总不信任她而急得跺了跺脚,“石魔打不过就跑,但我有克制犰狳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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