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锄头握紧了,跟我一起照着做!”恨恨说完这句,徐蛮走去墙边拿过这住处原本就有的那把锄头,再走到荒地的尽头站好个位置,一锄头就抡了下去。

    唔,好硬,震得她手腕掌心都在发麻。

    如果是种开的土地,完全不用这么费劲。可谁叫她这块地是初种,还很不凑巧的又干又硬呢。

    这样不是办法,徐蛮再次扔掉了手中的锄头,走到墙边拿过那个长水瓢,一瓢瓢的开始给土地泼水。等完全浇了个湿透后,才再次捡起锄头又一铲头的抡砸下去。

    虽然还是有点硬,但已经比刚才好上太多。只是她连着挥了好几锄头,也不见那愚蠢的人偶上前来照着学样。

    不禁生气的转过头去,对那还呆怔的家伙喊道:“怎么,你还不过来学学看吗?”

    正无言观望的人,因这声垂首朝手中握着的锄头看去,又升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他身为皇子,博览群书,自然是认识此乃为农耕之物。但他真正见识到它,还是在那怒喊厮杀的歃血战场。

    那会儿,兵士们不是用这物来做农耕之用,而是用来刨坑埋自己人的尸身。

    时常置身于那浓郁的血腥与残破中,他甚至给徐福下过一道密令。假若有天他也战死了,便让他立即赐死了阿蛮,将她直接埋进他的坑洞里。

    他才没那么宽仁大方,会放任她独活。来这人世一场,受尽了舍弃的苦涩,他总得带点什么走,来抚慰抚慰他这枯竭的灵魂。

    当然了,他没死成。因为总有人对他反复不停地说着一句,定要安全的回来。

    所以他只能拼尽了所有力气去斩杀,活着回来站在高高的土堆上,看着底下的兵士们,号啕痛哭的挥动着他手中这物,将原本一同杀敌的战友们给埋下去。

    他金尊玉贵的身份摆在那儿,谁也不敢命令他来用此物刨坑埋尸。所以似如这般离他太过遥远陌生的事,真的从来没干过。

    后来再次得见此物,是她拖着这晦气之物,在琼峰的地界里满山种草。

    那样个灵气末等之地,哪里能长出什么好物来。他也一次次告诫过她,可她从不听信他半句。在徒劳了一场辛累后,居然还跑去偷采他人的东西。

    哪怕他当年在逃亡的路上,也没有让她饿过一回肚子。

    林间的飞禽走兽,他随便杀来便是。

    他在那吃人的皇城里活了下来,在那踏尸而过的战场上也活了下来,所以不是遇到困难会解决不了的人,完全不需要她如此的忧虑。

    他会把所有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她只要呆在他身后最安全的地方就行。

    而不是做些无用功,然后哭着奔走。

    想到这儿,他万般心累的仍是直白说出那句:“不会。”

    徐蛮心口一窒,扔下锄头就朝人走过去。一把强势的拉住他手腕,拖到她已经开垦过几锄头的地方。

    “不会就学,你今天要是不学会,我就把你埋进这土里边去。好好看着我做一遍,知道吗?”说着,徐蛮放开人的手腕,捡起自己的那柄锄头,又薅了一铲子下去。

    “看清楚了没,就是这么干的,快点学起来动起来啊。”

    而灵识深在凄土内的男人,在这遍遍的凶狠声中,还是妥协的用个僵硬姿势,举起了手中的农具。

    可只刨下去一锄后,便眼见那黑黄黏腻的东西,飞溅起来的粘在了他的鞋面。

    徐蛮这边疯狂的抡了几锄头后,听不见边上的动静,便又扭头朝人看去。

    “你怎么又不动了?”

    “脏,泥巴弄在鞋面上了,脏。”

    徐蛮真是快给气笑了,她再度放下手中锄头的走到人身前,将染上泥巴的手在人胸上使劲擦了擦,才捧着他的双肩道:“凌狗剩啊,你别忘记自己也是土啊。脚下这些泥巴土,就是你的远房七大姑八大姨,就是你的表兄表弟表姐表妹们。都是一家亲戚啊,你怎么能嫌弃他们呢。所以,快给我干活啊!”

    “凄土是凄土,泥土是泥土,不是一家亲戚。”

    “不说话时就一句也不说,一说话就和我犟嘴。这里可是灵界山门,这些土也是非一般的灵土,是土上之土,就你冷艳高贵吗?”

    “是。”

    徐蛮气结,提着人衣领狂喊:“我是你的主子,我让你干就干,你到底干不干?”

    男人仍是直白道:“不干。”

    “那你不干这想干什么呢,飞天吗?”

    倒也不至于,他也有迫切想干的事情。例如,想把她捧在掌心,藏进胸口。想捧着她脸颊低头下去扑捉那抿殷红,想把她压在身下听她不歇止的娇/喘。

    可他想干的这些事,她全都不允许。

    还真是恼人啊,明明都已遭抛弃,却还是忍不住对这人升起如此放浪淫/靡的心思。他真该避开这双勾人的眼,好好的冷静一下。

    是以,泄气的扔掉手中的锄头朝人轻道:“我没力气,不想干,懒。”

    他明明是带着情绪起伏说着这话,但奈何从人偶的口中吐出来,却是如此的僵硬。

    徐蛮则是完全被惊呆,她哪里能想到一贯呆懵的凄土人偶,居然还能这么有自主意的识说出几个带情绪的字眼。

    愣在原地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后,只觉得浪费时间和一樽人偶吵架与分析祂的自己,也跟有病似的,安静安静干自己的活不香吗。

    有这劳心劳肺来教会他的时间,她自己一个人都已经干完了。浪费时间就等于是在浪费灵石,她可并不是什么富裕之人。

    而且开垦完这块地种下种子后,她还要去剑锋那边找寻野生灵草回来炼丹,还要挖些灵气浓郁点的土块或石头回来炼灵石。

    那些可不是简单的灵草与泥巴跟石头,而是躺在那儿没人捡的灵石与丹药,所以她哪有这么多的宝贵时间在这儿浪费。

    想通了这层,徐蛮不再自找罪受的迅速回归平静,转头捡起自己的锄头就开干了。

    一想到那不用花钱的东西就等在某处待她去捡拾,她整个人就充满了干劲。不到半个时辰的疯狂输出,整块地就翻完了。

    直起腰杆抹了抹汗的无意中一眼瞥去,却见那犟嘴的人偶与那该死的蚺蛇,居然在她的池塘里疯狂的缠斗在一块。

    呵呵……无视,无视,她可是个大忙人,哪有空搭理个废材懒货与条丑陋的蛇。

    于是,闭眼拉回视线,握着锄头回到墙边,换上个耙子再把翻松的土地来来回回的耙了两遍。再整出数条沟渠,将每样灵草种子都点种了几排下去。才起身走到池塘边上,就着里边的水洗了洗手与洁了个面。

    然此时,水底却有双直勾勾的眼正仰上望去。从一个这样的角度与水波微漾里,他看到了她纤细腰身往上的圆弧起伏,看到了她脸颊因为染水,在金乌的照射下闪烁着珠光点点。

    这般模样,似极了初春时节绽放在枝头的萌萌新芽,无处不透着股怡人的清香,透着股生机勃勃。

    真是何其的恼人啊,她离了他仿佛获得了新生,而他却如条遭人弃在烈日下暴晒的鱼,感觉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的渴死过去。

    多么的矛盾啊,他既贪婪着她这份生机盈然,又想折断她高飞的翅膀,将她永远囚在他这片深渊里永不超生。

    他这么想着,便这么去做了。摆动双脚向上浮去,明明看清了她眼底的嫌弃,却依然像只渴火的飞蛾,引颈受戮的任由她捧起块脚边的石头,朝他狠狠的砸落下来。

    “当我眼瞎了吗,收拾不了那个正主儿,还收拾不了你个懒货。”

    实在太难熬了啊。

    究竟要用何种方式才能将这人给拥入怀中,让她死心塌地的别再逃呢?

    他再次朝着水底沉落,却透过水光见那道窈窕到身影,连头也不回的走远去。

    然徐蛮只是回到了丹房内,拿了把小铲子背起个背篓就朝外出发了。

    她看也没看那水面一眼,反正也只个不会呼吸的凄土人偶,泡在水里也不会怎么样。既然是这么的无用又惫懒,她也不打算再带上个会气人的累赘了。

    是以,加速脚步通过桥廊,朝着传送阵所在地方疾行而去。

    开垦荒地种灵草耗费了些时辰,以至天色已近黄昏,一轮残阳半掩在奇峰之间。放眼望去,连城一片的巍峨山岭与翠绿浓阴或是高耸的宫殿,全都在云笼雾罩间披上了层暖暖的霞光。

    上辈子的徐蛮,除了呆在琼峰以外,去的最多的就是剑峰。虽然每次都是给傅琳琅送礼物,但偶尔也会新奇的四处走走看看。

    不然,也不会发现那些遭人不要的灵草就生长在路边。

    想想应该有很多人都有发现剑峰那些长在路边的灵草,但为何没人挖走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那些灵草的品相,连丹峰给弟子拿来炸炉练手的最差灵草也不如吧。

    可炼丹对灵草的选择,真的无法用个最准确的标准来论,但徐蛮的习惯是先从灵草的生长意志来选。

    而且剑峰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啊,不仅地界是灵气最为丰沛的地界,而且还整日里剑气乱飞。在这样一个残酷环境里生长并活下来的灵草,谁敢说它的生命力不够顽强呢。

    虽然样子长得残破弱小了点,但可能真是被人忽视掉了的宝贝啊。

    边想边走中,徐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见传送阵就近在眼前,大步就冲了进去。

    跟着,便掏出几块灵石放落阵眼里。在一阵灵光乍现间,已置身在了另一座山头。

    如果论起这辈子,她应该不久前才来过此地。可徐蛮是死过一次又回来的人,她早早就被凌渊带离了这个宗门,算来也有两百多年没踏足这块地界了。

    剑峰在修真界的任何一个宗门里,都是占地最广阔,灵气最丰沛,建筑最华丽,修练资源最多,弟子也最多的一个修类。

    因为他们真的是一宗脸面。

    但凡宗内办什么大事件,或是新弟子入门仪式,或是与其他宗来个切磋武会,都是在剑峰里举办的。所以,这里的华丽程度,完全不是穷困潦倒人才凋敝的琼峰能比的。

    因为距离了二百多年的光荫没踏足这里,徐蛮站在原地边化解着心底陌生,边回忆着离自己最近的大传送阵在哪里。

    毕竟剑峰占地极大,如果靠她双脚走的话,只怕走足了一整夜都只能在一座峰上打转。幸而使用峰内的传送阵,要比大峰与大峰间的少用几块灵石。

    不然徐蛮都不知道今日丹峰发放的那一百下品灵石,够不够她用来坐传送阵找灵草的。而且最亏的是,她必须先去到剑锋主峰那儿,给负责这块地界的人先打声招呼。

    不然,不问自取那可就真是偷了。

    徐蛮上辈子哪怕做了几百年的恶人,也耻于做这种事。更可况这辈子,她还打算在天寻宗这颗大树底下苟个命长的。

    但现如今,主管剑峰的人是谁来着?

    年代太过久远,她实在想不起来,不如先去主峰问问人再说吧。

    思绪至此,徐蛮努力回忆了下,朝着那个可以直接将人传送到主峰的大阵走去。

    但这世上,总有些人与事,出现的是那么巧合。她背着背篓刚出了传送阵,就与副坚硬的胸膛撞在了一起。

    仰头一看,面前的男人她有些熟悉。

    这人寡言少语,冷酷决然,修的是无情剑道。整个人似皑皑冰雪,极为不近人情。但便是这样的人,也有着不可越的底线,不似凌渊那厌倦不屑所有的狠辣。

    上辈子凌渊带着她和徐福为替傅琳琅报仇,屠了苍云派千人之后,有不少正道人士堵上天寻宗要宗门里派人清理门户,杀了他们三个孽障妖邪以正视听。

    天寻宗派来杀他们的,就是这个男人。元婴期的剑修和元婴期的符修,应当是剑修可能更厉害点。

    因为剑气最是无往不利,可破碎任何虚妄之物,更可况他还是个天才剑修。

    可是那次,这人并没有对他们出手,只挥了一剑将与他们之间的地面拉开个深深的裂口,便收了剑的转身就走。也是至那后就离开天寻宗回到了宴氏,任凌渊将整个修真界搅弄得翻天覆地,也没踏出过一步。

    深思痴怔中,有道剑气袭人的冷言朝她当头落下:“又是来找琳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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