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低声议论或唏嘘感慨落泪中,徐蛮终是拖着凌渊傀儡人的手走到辛追面前,把一只空着的手朝他递给下去。

    尽管她对这份极为突兀又猛烈的感情还云里雾里的并无多大同情与悲伤,但人这不是看着就快绝望到没气的样儿了吗。

    孰轻孰重徐蛮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她可不想这辈子的新生还未展开便又惹上什么人命。

    是以,只好装出格外悲伤的神情,费力地把眼泪落得更是汹涌的朝人安抚道:“难为你一片痴心了,让我何以为报啊!”

    前前后后拢共活了三年多年的经验告诉徐蛮,想要活得长久,切莫与大流逆反着来。

    在人数众多的场合里,若大部份人都被感动得哭了,那就必须得跟着大哭。若大部份人都被逗笑了,那跟着一起笑是绝不会出错的。

    她重得来的这辈子是求轻快与长寿的,可不想再做什么人人喊打喊杀的妖女。

    况且看周围情形,这辛追在外门弟子中的人气貌似还挺高。

    能用苟的混过关的事情,她就想咸鱼样的别硬杠着。

    是以,披着与大同相似的悲伤之皮。徐蛮见辛追的眼在落泪之余,仿佛闪过笑意。

    似是于万重绝境里,终得到救赎一样的感觉。

    忽地,他猛的张开五指,狠狠抓住了徐蛮的手腕。

    徐蛮被捏得骨头都似要碎掉,扭曲的惊呼声刚落下,却不想这人居然头一歪的晕过去人事不知了。

    围观的人群得见这幕,又是跟炸了锅一样的喧嚣开。

    有几名男子立刻扑过来,蹲下|身轻摇着辛追的身体急道:“辛管事,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

    跟着又有几名模样生得不差,泪红了双目的女子奔过来,也娇娇泣泣地喊着:“辛追!辛追!”

    徐蛮觉得她今日有点太不顺,她分明只想安安静静来外门历个练而已,哪知道会有这么朵烂桃花守在这儿?

    还不等她想出个好的解决方法,貌似副管事的男子就伙同另一名男子想要背起辛追入屋去治疗。

    可难就难在他就算昏迷了也还死死抓紧着徐蛮的手不放,让他们怎么分也分不开。

    然而对徐蛮来说,这还不是更难的,更难的是她另外一只手被凌渊的傀儡人捏握得比辛追更厉害更疼百倍。

    她有很多理不透的疑惑,却被这出搞到麻了。忙拼尽全力抽出被辛追抓住的那只手,又二手连合的剥开傀儡人的手。

    “现在太乱,等我有时间了再收拾你。”

    说完这话,徐蛮便冲入了背着扶着辛追的那群人里边,随着他们奔跑的进了一栋屋子。

    屋子是砖石建成,看起来很牢固不会再轻易倒塌的样子。

    上了楼之后,床边喂水的喂水,施药的施药,擦嘴的擦嘴。纷乱地忙了一阵后,副管事江源这才发话道:“好了,辛管事只是一时气伤太急才会晕倒的,没什么大碍,吃了丹药休息一晚就好,大家都散了吧。”

    有几名女子露出一副明显还想端水伺候,连夜守着表个心态博个好感的神色。

    徐蛮暗斥了声她可是做奴婢做到都快吐了的地步,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愿意上赶着的。

    是以,撇过眼不再与这群对她明显展开敌意的女子对视。

    这下,便又对上了凌渊傀儡人的眼。

    蓝白衣衫的少年站在门框边的墙角里,与众人隔着段距离的望过来。神色僵硬而默不作声里,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墨般晕染地透着诡异。

    有那么瞬间,徐蛮似从他的眼中看到有轻蔑一闪而逝。仿佛这满屋子关切辛追的人们与她,都是虚演世间百态的嘤嘤戏子,而他才是那个清醒而嘲弄的观戏人。

    茫茫然中,徐蛮的肩头被人轻轻一拍:“徐道友,辛管事恐怕还得有几日调养才能恢复过来,不如由我来给你先安排个住处吧?”

    徐蛮连忙收回打量凌渊傀儡人的视线,望向这人道:“那就有劳了。”

    “哪里哪里,徐道友客气。”江源认真又客套的笑:“那么徐道友,请跟我来吧。”

    这一天有些折腾且漫长,被外门副管事安排了住处后,徐蛮就提不起任何干劲地想关门清静会儿。

    谁知副管事江源又把门给顶开一半,眼神朝她身后看去,笑问道:“徐道友,虽说这东西是个傀儡人,但总也算是男女有别。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他另安排个住处。”

    徐蛮细数着内心不多的耐性,朝门外热心的人拱了拱手道:“谢过副管事,不用了。”

    江源面上闪过复杂,朝里边的傀儡人深深看去一眼,实在忍不住又多了句嘴:“房间里只有这么一张床,那他要睡在哪儿?”

    “他可以睡脚踏上地上或是坐在椅子上,他都不是个真人,睡不睡都没关系的。”

    江源默了会,终是抱歉一笑的离开。

    他又回到了辛追的屋里,见人散得只有老友韦青在时。忙寻了把椅子坐下,把憋在心底的疑惑给问出来:“老韦,你在咱们天寻宗外门呆了也快一百年有多了吧。你帮忙好好想想,辛追来天寻宗时是多大年纪来着。”

    韦青也朝江源走过去,拉开把椅子坐下偏头看他。想了好久,才确定道:“我记得那年,他瘦得可怜,看上去才九、十岁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两人面面相觑起来,心头都充满了疑惑。

    能做到管事的,性子都沉着些,还是由韦青出声打破了这疑惑。

    他朝床上的人看去一眼,便低声的尬笑道:“想他既是十来岁便入了这天寻宗外门到现在,那这段闻者伤心的恋幕追人史又发生在几岁的时候?莫不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儿时,便知道情情爱爱这玩意,知道追在姑娘屁股后头追着跑了。看辛管事平日里待外门这些姑娘一视同仁的高冷不搭理,一派风光霁月的样子,似乎也不像个孟浪之人啊。”

    江源给俩人到上杯凉茶,不言语地喝了口,才道:“我认识那张脸,毕竟长成那样的会另人格外的留意与难忘。”

    韦青一听这句,惊诧又不敢苟同地看向他压低声音道:“这徐道友的一双桃花眼长得是有那么些很勾人,可这姑娘不是辛追这小子喜欢的么,你说这话可就有点失道义了啊。”

    江源没好气地回望他一眼,叹道:“我这话不是指徐道友,而是说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傀儡人少年。长成这样能惊艳了人目光的,总是会让人很难忘记的。”

    屋内因此静默下来,韦青忽地跳出老远去。颤抖地指着江源,压低嗓门激动道:“呸呸呸,好你个老东西,原来你好这口!难怪时常邀我来饮酒赏月,还什么抵足而眠,原来你是个、是个,是个……”

    江源没理他这一惊一炸的样子,自顾自的打断他继续说:“我记得那少年来时已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被测出了惊人的变异雷灵根。而且他入门的条件便是,让他的两个仆人跟着一块儿鸡犬升天的不用经由考核就可直接入内门。再后来果然的,这少年只用了短短的一甲子时日就修为大成,现在已是琼峰的掌事元婴之躯了。”

    “行了老江,你快别胡说了,那更是你肖想不起的人!”

    江源白了一眼人,又接着往下说道:“这徐道友就是少年的仆人之一,那会儿她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照辛追十岁便入了外门的时间上来算,怎么想都不合理才怪啊?”

    韦青被这忽转的话峰与思维也搞懵了,看了看床上昏迷的人又看看江源道:“可徐道友不是已经跟辛追对上号了么?两个小孩被拐卖一起逃,小姑娘让小男孩先跑,自己被抓了。小男孩念念不忘这份恩情,又转身追上去。跟着她追进了宫里,又追去打仗,又追回来入了这天寻宗里。这不挺好的么,多感人肺腑的一出事迹啊。”

    “可辛追是十岁入的天寻宗外门。”

    “十岁又怎么了,十岁就不能追着姑娘跑了吗?”

    “……”江源重重叹了口气,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把眼神又默默朝床上昏迷的人看过去。

    他还记得那年,辛追藏在人群里对那个绝艳少年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有着刻骨滔天的恨意。

    而对他身边步步紧跟的姑娘,又是用副如看至爱之人的眼神看着?

    这一团迷糊乱麻,也把他给整晕头了。

    而此刻把人弄晕的徐蛮,也在头脑晕乎乎地理着辛追这人。

    她上辈子在天寻宗的日子里也出过山门,但多是跟着凌渊乘坐高来飞去的物件出去的,从没用两条腿亲下过外门。

    所以还真搞不清楚外门有没有个叫辛追的管事,一路从凡间界里追在她身后来到了修真界。

    说老实话,她这辈子再不打算与男人纠缠了。是秘境寻宝不香还是修仙长寿不香,要为个男人累死累活的折腾自己。

    追上来也是他自己要追的,又不是她徐蛮硬要求的,所以她实在不想对着人说。既然你都这样痴心一片了,那咱们就处处看吧这样的话。

    她只觉这人是个麻烦,阻碍在了她欲寻轻快的仙途大道上。类同凌渊,都是必须要解决的人与事!

    想到累了,眼见窗外天色暗沉下来,徐蛮便大大咧咧地合衣躺上床。

    忽而,又向直挺挺站在墙角的傀儡人看过去,坏笑着招手道:“狗剩子,来来来,睡在我床边的脚踏上。”

    她连着笑喊了三四遍,见他闻丝不动才气得一跃而起地指着人喊道:“怎么,他本人矜贵你个傀儡人也跟着矜贵吗,就像谁没睡过你的脚蹋似的。从你打我的那巴掌开始,我就对自己说了。再不把自己送上去任人轻贱了,因我这世人已经低贱得够多够久的了!我这是脑子被谁挖了个大坑不成,临了分开时还捏出了你这么个糟心的东西来气自己。”

    说着,徐蛮便又忆及了两世的伤心,望着人汹涌落泪不止。

    可越落泪就越不甘心还是受他影响,一股恼冲起来拉着人跑下楼去就拔出腰间的短剑开始刨坑。

    时辰已是夜间,外门弟子也都闭门或休息或打坐修练了。

    黑暗里,山道坡上隔着距离的一栋栋屋沿下都亮着各式漂亮的琉璃灯。在朦朦胧胧的夜雾弥漫下,一眼望去果真以如仙境般美轮美奂。

    但徐蛮只看一眼,便收回心思刨坑。等她刨好个可躺下傀儡人身形的大坑,才强推着人躺进去的开始埋土。

    “我听说凄土人偶只要埋在泥巴地里几年就会恢复成原样,然后会游走。捏你出来是我不对,咱们也就这样了吧,拖拖拉拉的只会更累心。”

    边说着,徐蛮边胡乱的抹了把泪,一股作气的往坑里的傀儡人身上疯狂盖土。

    而深掩在人偶里的神识,也觉这一切讽刺得可笑极了。他不知自己还有何缘由可留在这里,留在她身边,难不成还真想看着她跟有情人终成眷属么。

    呵,只被人两言三语就哄去的蠢人,不值得他再驻足。再留多一刻,他都会想吐。

    此后她是生是死,便再与他无任何关系。因为要从他身边离开,可是她自己选的。

    那么,便让亲自去体会体会这残酷世间吧。凡世也好修真界也罢,皆不会如她想象中美好。

    失了他这颗大树的照拂,且看她能走得多远!

    是以,终是在那双手抚上眼帘落泪地命令时,恨恨地闭眼遁走了神识……

    而徐蛮这厢埋完土之后,又使劲踩了两脚才抬头瞭望夜色里那冲天而上的壮阔山脉。

    心想,终也是与他天隔一方的分开了。叹完,又赶紧奔上楼去躺回床上闭眼强制休息。

    只是这一休息,徐蛮就连着无所事事了十日。她也想快点去爬问心阶,快点去泡淬体池。

    可那问心阶九千九百阶的阶梯,哪会为她一个人独开。每回打开,必须一群或成百的人去爬才行。

    这十日里,徐蛮到是把外门连绵数十里的山地走了遍看了个遍。然后只有个感慨,这成千上百的外门弟子真的是在热火朝天地。

    嗯,种着地!

    或许很快,她也会成为这种地大军中的一员。

    另有一件事便是辛追早就醒了,却又避着不见她。

    男人心也海底针,徐蛮实在闹不明白后便也懒得再去想了。

    只是在她咸鱼样四处瞎逛的第十一天里,辛追终于命人来传,说要见她安排些事宜。

    徐蛮叹了叹气的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踏入了他养病的那栋屋子。

    屋子分上下两层,徐蛮跟着人抬阶而上,总算在时隔了这么多天后,又得见了这个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子。

    她暗叹着无言走过去坐下,淡看隔桌而坐的男子柔声让人离去。

    原以为他又要来一番深情泪泣的表白,却大感意外地听他说起了正事。

    “我已联系了内门守问心阶的师兄,他答应了明日就大开山道。我已组织好了外门三百多名弟子攀问心阶,你今天也好好准备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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