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面无表情道:“那狂徒和她的夫婿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方物,夫婿的贴身衣服就挂在狂徒的腰带上,听够了吗?”
玉元震努力憋笑,幸运的是他成功了,“大爷爷说的是,阿娆此举是不成体统,独孤公子过门三日,是该送人家回门了。”
“假如他们没有连着三天都腻在里头不出来的话。”玉罗冕微笑。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春宵一刻值千金,玉娆没付钱,但她确实尝到春宵的滋味了,要说就是爽。
雏儿想在床上占上风,那不是做梦吗?不过这里的雏儿指的是独孤博。玉娆这辈子确实没有相关经历,但她上辈子也不是白活的啊,一下子忘却今夕何夕,连着折腾了三天,后来照顾独孤博身子,最终停了,开始靠床边抽事后烟。
香烟早就研究出来了,玉娆上辈子老烟枪一个,显然这辈子也没能戒烟,这会儿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端看美人安睡,红绯面色里夹了余韵,怎一个爽字了得。
只是待到独孤博悠悠转醒,一看这场景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只觉有一种颠倒的荒诞,身为荒诞之源的那混账见他醒了,连忙掐了烟凑过来,还嬉皮笑脸地道:“醒了?宝贝儿,再来一次?”
独孤博在心里头默念了几遍不能打女人——尽管他知道他打不过她,天底下就没有人能打得过她,她是当之无愧天下第一——他忍住了一巴掌糊这流氓脸上的冲动,卷了被子翻一白眼,面无表情道:“别凑我跟前发情。”
被贴上混账和流氓两个贬义标签的玉娆小声嘟囔,有点委屈的样子:“这不是一辈子绑你身上了么,还能找谁去啊?”
要说这人没有进修过情话和骚话,独孤博是一百个不信的,但这话听着确实受用,新婚三日,听得人心里头都妥帖了,因而也只冷哼一声道,“戒色两个字你不晓得?”
玉娆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哦,不过我不是出家人。”
哈哈,她哪里不是出家人,光这么说都不够,她分明是泯灭良心的大色魔。
正式白日宣那个啥之前房门被敲响了,玉娆心说谁这么不识规矩,新婚璧人的门都敢敲,也不怕瞧见限制级场面,到底胆子大。
但手上还是没含糊,色血色心都按压下去,她低眉怜爱地吻了新婚丈夫的眉心,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她亲哥,玉元震面带面带和善微笑,心里头正皮笑肉不笑,偏面上还文质彬彬地说,“妹妹,妹夫,早上好。”然后又后知后觉似的道,“哦,日上三竿了,或许也不算早上?”
“干嘛呢你。”玉娆无语,猛汉出拳给了她哥一下,没用多大力气,“来我门口阴阳怪气干嘛,我这叫椒房盛宠赐予佳人,你懂不懂啊。”
玉元震就说嚯,好大的排场。
玉娆迷惑道:“你酸了?就因为你成婚那时候大爷爷没给你们安排椒房?不是吧不是吧,怎么会有人心眼这么小啊?”
玉元震心说你二臂啊,是这事儿吗,随口胡诌一句你都能接上话,到底几岁了,没一点成家人的样子。他彻底败下阵来,懒得同妹妹再三斡旋,便道:“新嫁……新人三日回门的规矩,你都忘了?”
哦,玉娆一拍脑袋,一忘皆空的效果退去,心想,是这个理来着。
照理说新嫁娘是该在夫家停留三日后回门,不过现在这个新嫁娘显然指的说独孤博而不是她。但独孤博这位新嫁娘又哪里有门可以回呢?独孤家人丁稀薄,直系几乎全因碧磷蛇毒泯灭,来参加婚礼的旁系也不过寥寥,真要回门,估计也是得回落日森林里那独孤府了。
于是就回去了,但左右不过换个地方腻歪,就这样没羞没臊地不断虚度时光,说来不过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一转眼玉元震和毕浣都有二胎了,玉罗冕也成年了,成为直系弟子里唯一一个要被大长老天天催婚的倒霉蛋,但这个倒霉蛋很是剑走偏锋,非不走寻常路。
玉娆成家之后当属浪子收心,花楼是什么没听说过没去过。独孤博说昔年你硬拽着我去逛玉春楼,都不记得了,失忆了?她确实心虚,只说,现在这不是不去了吗?
她是不去了,但玉罗冕接上班儿了,还搞出来个私生女。
这几年宗门里大事接踵而至,虽无关朝堂政治也并非动摇宗族根基,但终归是关乎小我的大事。
其一是玉罗冕的私生女,但排在他搞出来的破事前头的,却是毕浣之死。
毕浣小字眉儿,兼之性情也淡凛如菊,像极沈眉庄,因而这些年来玉娆是真把这位幻视成眉姐姐看待的,只是没想过命途多舛,沈眉庄死于早产血崩,毕浣竟也落得同样结局。
那天下雨,真龙一怒却不得变幻自然天气,雨非滂沱,却直落进人心里去,砸得生疼,比冰雹更具威力。
生产时她的哥哥不被允许守在妻子塌前,仅有一门之隔,他的眉目却沉肃无言。这个人贵为一宗之主,却自即位起便未曾流露过此等情绪。
依玉娆之所见,玉元震和毕浣之间终究没有多少伉俪情深,两情缱绻,但多年婚姻,即便做不成爱人,做朋友也绰绰有余,毕浣就这样死去,玉元震为之动容合乎情理。
生死两线两面一体,这结局无可避免,这结局是向死而死,毕浣终于闭上眼睛,玉元震也终于来到妻子身前,他沉默着握住了她的手。
“小刚。”弥留之际毕浣神志不清,生理机能破碎不得运转,临死之言,她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面上确无有不甘唯有宁静,她是昂贵瓷器,世间绝无仅有名品,实在不适合出现愤怨表情,“是个男孩儿……孩子的名字,是刚……”
“好。”他从致死窒息的沉默中脱身而出,低声道,“眉儿,如你所愿。”
于是那个孩子就以“刚”为名,依照族谱定字,玉元震的大儿子叫玉敬武——恰好以玉娆朝堂上的尊号为名,以彰显兄妹亲昵。那么这个二儿子,就应该叫玉敬刚。
只是在这孩子武魂觉醒时生出纰漏,天命横来一笔便是降祸,他的武魂变异,且是恶性负面,便与废武魂无异。
所有人,包括玉娆,在这孩子六岁以前都以为他是绝世天才,汲取母体养分才导致生母死亡。最终武魂觉醒,结果却与原有猜测大相径庭。
照理说这种变异废武魂连成为宗门边缘人物的资格都没有,只有被逐出宗门这一条路可走,族谱规定的名字自然也不作数,他只能叫玉小刚,不能叫玉敬刚。
玉娆常常为这个侄子的未来发愁,她有心给她曾经的恩师、天斗皇家学院的院长写推荐信,她也有信心院长会卖她这个人情,当朝宰相的人情,谁会不乐意要呢?
但入学后问题便会接踵而至,以玉小刚的天资甚至摸不到入学门槛,明眼一看就知道这是走后门进来的,其余学生会对他冷眼相待,恶语相向。玉娆当然可以保护她的侄子,但问题是她护得了一时,就真的能护得了一世吗?那绝无可能。
这条路也被堵死,她痛定思痛,决定潜心钻研理论知识,出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玉娆是护宗斗罗,玉元震是当代宗主,两个人的话语权加起来要压长老会一头确实毫无问题,但关键是宗门不养废人,他二人即便权力滔天,要一辈子将玉小刚笼罩在羽翼之下也不可能。
况且玉元震对他二儿子感情的确复杂,这是让妻子变成亡妻、让他自己变成鳏夫的罪魁祸首。玉元震和玉娆是同个思路,孩子是无辜的,但要让他完完全全地从个人情绪中抽离,显然也不现实。
到最后瞻前顾后为玉小刚前途打算的只有玉娆一人,她哥哥间歇性掉线思考人生,大多数时候不能指望,还得靠她自己。
思及此,她给天斗皇家学院的院长写了一封信,一封回信。院长先前邀请她回归母校演讲,她怕社死一直拖延没回他来着,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便是再社死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过几日玉娆就拖家带口(指独孤博和玉小刚)地回到了母校,带独孤博是因为她会想念美丽老婆,带玉小刚是因为她想让这孩子重新领悟人生选择。
院长微笑着向台下诸生介绍道,“学院很荣幸邀请到了当今宰相曌玉冕下,相信各位对她都不陌生。冕下曾是我的门生,出身蓝电霸王龙宗,如今亦兼任敬武将军一职,有请——”
潘周聃!
搞错了,玉娆把脑子里不正经的东西驱逐出去,握了握独孤博的手,上台之前她回首冲他笑了一笑,唇瓣翕动,说的是,公子,等我。
独孤博坐在前排领着年幼的玉小刚,周身萦绕着贤妻良母的氛围,就是这四个字同他冷丽面貌不太搭调。他发誓他听见有学生窃窃私语了!他们小声讨论小刚是不是他和玉娆的孩子,为什么长得不像,是不是绿了?
然后他们又开始关注他的头发。他好愤怒,这玩意是天生的,跟后天形成的大草原毫无关系!
最终还是玉娆救他于水火,“请各位安静。”她说,面带微笑,双掌下压示意,于是嘈切私语又陷于静默,归根结底又会有谁不会卖一位封号斗罗的面子,尤其她的官位还是将相一体,在场的学生非富即贵,即便他们本身不在意政坛,他们的家族也不会容许。
于是现场归于平静,她开始侃侃而谈,以几句巧妙的玩笑话开局,“我听到有人疑惑我夫婿身旁的是不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很遗憾,他不是,这是我二侄子,今天我滥用职权,带他来旁听,我想恩师应该不会介意?”她笑着说,这话是冲着院长去的,她的目光却锁定台下的独孤博,沾染笑意与温情。
院长乐呵呵的,说当然不介意。她满意颔首,笑道,“那好,子归承您的情,自然要幸不辱命。”
接下来玉娆讲述了魂力的发展史,夹带私货间接强调了理论知识的重要性,见台下众人若有所思,她便笑了一笑,结尾时重拳出击,“我的拙作《五年魂师,三年模拟》即将发行,诸位若有兴趣进一步了解,可以与我蓝电霸王龙宗进行接洽。”
原本正笑着不时点头拍手捧场的院长虎躯一震,好啊,敢情她是来推销的!
他立刻扭头去看独孤博,俗话说夫妻一体,他不相信独孤博会对玉娆的意图无所察觉。
独孤博也看着他,无辜地笑了一下。
“您了解玉娆。”他说,嗓音很轻,声气低柔而近似于陷入梦境,“她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
院长心说是啊,十年前这个人就能让最高学府陷入鸡飞狗跳,当今圣上都难遭毒手,她什么脾性,他心里门儿清。
十年过去这人还是没变,写作得意门生,读作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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